每當我獨臥
每當我獨臥,我會側身蜷起雙膝
護著自己,每當這個時候
從黑暗中,便會有一只溫暖的手臂伸來
環住我,甜絲絲好聞的呼吸
就會吹拂我的耳朵后面
我就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
不怕,不怕,媽媽來了,媽媽來了
我就要五十歲了,我越來越小了
而以前是這樣,在童年漫長的
好像總也不會結束的夏日午后
在北方鋪著涼席的土炕上
我悄悄挪開那只溫暖的白手臂
溜到院子里,和陽光游戲
并偶爾透過明亮的窗玻璃
看一眼不到四十歲的母親,感到安心
北方的白楊,南方的榕樹
——與湯養宗
再也看不見了,那北方高大的春天
那些正直而優雅的白楊,渾圓的腰身
在這維吉爾的神樹中間,我曾度過多少
快樂閑散的時光,陪伴著年輕的繆斯
如今,像一名步出陣列的老兵,疲憊而堅忍
脫出濃密的陰影,擎QEZrQIld34wyq+oh5F4XZA==起碩大孤單的樹冠
將石頭埋在根部,疤痕脫落的淡綠色身軀
省略任何旁逸斜出的枝節,我將躍入光禿禿的青空
而你,我高緯度的南方兄弟
你的氣根累累垂垂,成板狀切入大地
與枝干交織成叢林,向四周不斷伸展
你是一個人,同時又是一個家族
你的根系與你的樹冠對稱著擴張
你的堅硬與你的濃蔭,是可以互換的身體
結結實實地坐在清流邊,灑下涼爽的睡意
給那焦渴的旅人,你將溪水中的震顫
通過泥岸,根系,樹頂,一直傳導向
同樣光禿的天空中那閃耀不息的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