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湖(1首)
清澈
天地遼闊,我歸于小
如倒影,歸于安靜。
寂寞的風(fēng),是你想說出的
塵埃難了,有隱匿的手似可觸摸。
人人變得可疑,我僅是被硌疼了一下
就轉(zhuǎn)身,天就暗下來了。
我嘗試走進的樹林,蓄滿難耐的濤聲
你可以剝離我的悲哀,和一無是處的難言之隱
你說:已無昨日。已無明朝。早無歸期。
我想說出的只是冬天的溫暖,略小于你
“田園荒蕪了,你告訴我,還能做些什么?”
“和流水一樣,渾然不覺
保持清澈——”
這是我們堅守的底限。
在過去與未來之間,這樣的生活
已是必然。
彼岸的一隅,似可見分曉。
但我迷戀于斗轉(zhuǎn)星移
如果你能忍受我的清澈,就醒來,權(quán)當(dāng)一場誤會。
“我是一個墜落的人,不知深淵。”
唱詩班(江蘇,2010年總第5期)
胡弦(1首)
天文臺之夜
這樣的夜晚是陌生的夜晚,
深澗里的鳥兒和遙遠的天琴座
都在送來樂聲。而一只蝙蝠說出
月亮的家,和它自己藏身已久的洞穴。
——對于人類,萬物一直是友善的,雖然
昨天的股市中沒有新星出現(xiàn),只多了
幾個吞光的黑洞。一場
來自天堂的雪,也不能把美元和房市中的
塵埃壓低。
但它們?nèi)酝T诜宽敗渖疑稀?br/> 浮動的白仿佛厘清了
萬家燈火和天上群星的關(guān)系。
因此我確信:那正在街市中閃光的車流
必然藏有陌生的星系,我們的過去和未來
都在其中。
——城市服從天象,歲月的真實
來自個體對龐大事物的
微小認識。而道德的珍貴恰恰在于
它最像流星:
在落向人間時,是發(fā)光的,
——以及那燃燒掉的絕大部分記憶。
張作梗(1首)
地球一側(cè)
地球一側(cè),有人用鳥聲刷牙。
有人擠松脂的牙膏,涂在琴弦上,以清潔樂聲。
有人把槍當(dāng)一粒種子埋在地下,期冀長出云杉似的云朵。
有人打坐在火藥桶中,默禱。
有人跑到自個的前面,越跑越快,幻想有一天甩掉自己。
有人鋸云朵的木材,架在天空中燒,煮一鍋星星。
有人倦了,慢慢,將自我凝為一顆露珠,在草尖上睡覺。
有人打棺材,叮叮鏘鏘,拿生當(dāng)棺材板,用死做棺材蓋。
有人把靈魂裝在玻璃瓶里——只因靈魂是一縷煙。
在地球狹長的陰影里,在地球
一側(cè),
我寫詩。或早或晚,通過詩行的望遠鏡,
我會看見以上所有人是一個人,
(反過來也成立。)
——這正是我寄生這地球的無妄和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