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悲情

　　一、出了大事了
　　
　　這一天，黃水村的羅宗強還頂著大日頭在地里熱火朝天地干活，村主任氣喘吁吁地跑來，黑著臉告訴他，鄉(xiāng)長讓他火速去一趟。
　　羅宗強連忙放下鋤頭便向鄉(xiāng)里跑去，一邊跑一邊疑惑地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竟連鄉(xiāng)長也驚動了？到了鄉(xiāng)政府，羅宗強也顧不得擦汗，直奔鄉(xiāng)長辦公室，鄉(xiāng)長辦公室里靜悄悄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鄉(xiāng)長坐在那里悶著頭抽煙。
　　羅宗強探頭問：“鄉(xiāng)長，你叫我來？”鄉(xiāng)長扭過頭長長吁了一口氣說；“羅宗強，你進來，坐下！”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摔在桌子上，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對羅宗強說：“宗強，我知道，你收養(yǎng)六個流浪老人是好心，可好心可不能辦壞事呀！你不能給鄉(xiāng)里臉上抹黑呀。當(dāng)初，我給你說，沒有金剛鉆就別攔這瓷器活，可是你卻信誓旦旦地保證過沒問題!可你怎么能這么辦呢？”
　　鄉(xiāng)長越說越生氣，但羅宗強卻云里霧里越聽越糊涂。鄉(xiāng)長見他皺著眉頭，滿臉疑惑，就敲著桌子上的那封信說：“有人把你告下了，說你組織流浪老人外出拾破爛賺錢！”羅宗強一驚，站起來：“鄉(xiāng)長，這……這沒有的事呀！”鄉(xiāng)長說：“有沒有，你最清楚！這信上，可是證據(jù)確鑿呀！還說，準(zhǔn)備找記者來查實報道！宗強，有些話，我不愿說，在干部考評的節(jié)骨眼上，我不想讓鄉(xiāng)里出任何差錯呀！”
　　羅宗強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強忍著心里的憤怒和委屈說；“鄉(xiāng)長，請你相信我，這是沒有的事情呀！”頓了片刻，他接著說，“那……你看，我該怎么辦呢？”鄉(xiāng)長說；“依鄉(xiāng)里的意思，咱鄉(xiāng)里窮，你家負擔(dān)也重……我看……就散了吧！“聽鄉(xiāng)長這么一說，羅宗強的腦袋轟地大了，他張張嘴，但說不出話來。
　　
　　二、你們還是走吧
　　
　　羅宗強慢吞吞頭重腳輕地回了村，他站在村邊的大青石上，望著那邊虎頭坡下的那座土瓦房小院落，不禁潸然淚下。那院子是他親手蓋起來的，三間土瓦房，一圈土院墻，這時候看起來格外溫馨。自從兩年前收留第一個老人以來，他又陸續(xù)收留了幾個老人，現(xiàn)在一共有十個。老人們不圖別的，只圖有個地方安身，宗強也待他們?nèi)缬H人一樣，自己累死累活也不薄待老人。為了有個盼，宗強干脆把他們稱為大爹，二爹……大娘，二娘……
　　羅宗強留著淚傻站了一會兒，徑直向小院走去。他一進院，老人們就慌忙把堆在院子里的破紙爛布往屋里藏，藏完了，連瘸腿的五爹也聚到他身邊笑呵呵地打招呼。宗強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最后他一狠心說：“爹娘，我……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你們……還是散了吧！”說完，他把頭扭到一邊去了。話一出口，老人們驚呆了。然后大家相互看看，低下頭，流著淚，默不作聲。
　　突然，大爹唏噓著說：“孩子，俺明白，俺難為你了，俺們收拾收拾就走！”大爹走字說出口，羅宗強頓時心如刀絞，不愿再回頭看他們一眼。
　　宗強跑回家，把家里僅有的300塊錢分給老人們。
　　晚上，宗強心事重重地向村外走去。他原本想去散散心，但初秋夜晚的涼意一陣陣襲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想到幾個老人現(xiàn)在的處境，不禁頓在地上抱頭嗚嗚地哭了起來。突然羅宗強聽見不遠處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連忙過去一看，他驚呆了，在一大堆玉米桿下，幾個老人正相互依偎在一起，懷里抱著行李，默默地坐在那里…….
　　一見羅宗強站在眼前，老人們驚喜萬分，大爹站起來一把拉住宗強的手說：“俺們就知道，您一定回來接俺們的，所以俺們根本就沒有走遠，就在這兒等你呢！”宗強一愣，頓時笑著說：“我接你們來了，走，咱回家去！”說完這句話，他的心里頓時有說不出的輕松。
　　
　　三、爹娘一個都不能少
　　
　　這段時間，下起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透雨，而且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宗強不能到磚廠做活了，眼看沒有了生活的來源，宗強心里急得不得了。
　　這天半夜，宗強剛睡下，就聽見有人焦急地拍門。他慌忙披上衣服，剛一開門，一個人影就撲了進來，緊張地說：“宗強哥，不好了！”宗強這才看清，是小五。宗強扶起小五，讓他慢慢說，小五說：“我外出回來晚，經(jīng)過虎頭坡時，聽見一聲巨響，滑坡了，小院埋了！”宗強頓時驚呆了，他突然大叫一聲，就沖到了雨里。一邊跑一邊大叫：“鄉(xiāng)親們啊，虎頭坡滑坡了，幫幫忙，救人呀！”
　　宗強跌跌撞撞地到了那里，鄉(xiāng)親們也都提著電瓶燈趕了過來。借助微弱的燈光，宗強這才看清了，虎頭坡的“虎頭”已經(jīng)整個掉了下來，重重地擠壓在小房的一側(cè)，房子已經(jīng)歪向一邊，搖搖欲墜。而更加讓人揪心的是，坡上的泥土正隨著雨水繼續(xù)向下移動，房子里面卻沒有一絲動靜。宗強頓時后悔，當(dāng)初怎么會選擇這里蓋房子呀！但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宗強奪過一只手電一個箭步向小房沖去。鄉(xiāng)親們頓時都焦急地大叫：“宗強，小心，危險！”
　　沖到變了形的門口，宗強爬到淤泥里，鉆了進去。正屋的后墻已經(jīng)被沖倒，屋子里全是淤泥。西屋住著爹，東屋住著娘，先到哪一邊？來不急細想了，宗強徑自向西屋爬去。剛到門口，就聽見大爹微弱的聲音：“強啊，我們在這里，救我們啊！”宗強一陣驚喜，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泥一看，門卻被沖進來的泥土雜物堵得死死的。正在這時候，宗強突然發(fā)現(xiàn)，身后的泥里，有幾人正爬進來。“宗強！”一聽聲音，是小五和幾個鄉(xiāng)親。宗強幾乎是命令他們：“你們幾個去東屋，我和小五在這里挖門！抓緊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宗強他們也都累得筋疲力盡。門終于打開了，宗強和鄉(xiāng)親們一個個拖著滿身泥污的老人迅速地向外轉(zhuǎn)移。
　　當(dāng)宗強背著最后一個老人爬出小屋時，突然聽見咔嚓一聲響！宗強一驚，猛然把身上的老人向前摔了出去，他卻重重地倒在地上，幾乎同時，整個房屋承受不住泥土的壓力頓時倒了下來！一根房梁突然彈了出來，恰好砸在了宗強的腿上……
　　
　　四、大爹死得蹊蹺
　　
　　事后第三天，雨停了。宗強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鄉(xiāng)醫(yī)院的病房里。他的雙腿已經(jīng)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他突然大叫一聲：“爹娘怎么樣了？”才發(fā)現(xiàn)老人們正圍做在病房里。見他醒來，老人們高興地松了一口氣：“強啊，你可醒了！”宗強也笑了說：“沒事，我命硬著呢，我還得照顧爹娘呢！”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突然，宗強一愣，臉也頓時沉了下來。然后他急切地問：“大爹呢？”大家也愣在那里，相互看著卻都不說話。最后，二爹吞吞吐吐地說：“他在家，看家哩，沒…….來！”
　　看看他們的表情，宗強判斷一定出了事。他頓時嚎啕大哭說：“二爹，不用再瞞我了。我咋這么笨呀，咋沒有救出大爹呀！”
　　“強啊，不……不是……”見瞞不下去，二爹哆哆嗦嗦從懷里掏出一張煙紙遞給了宗強。
　　宗強慌忙接過來看，只見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我的死是自愿的，不關(guān)俺宗強的事。張漢生。”看完字，宗強疑惑地大吼：“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訴我呀！”
　　頓時，老人們都嗚嗚地哭了起來
　　原來，羅宗強原本為了老人們就沒有了積蓄，靠做一天工吃一天飯，這有為救老人們砸斷了腿，哪里拿得出住院的費用啊！老人們一個個都愁得老淚縱橫，卻沒有辦法。那天夜里，六個老人在宗強的屋子里合計了大半夜，終于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讓車撞死！這樣一來，既減輕了宗強的負擔(dān)，又可以得到一筆賠償幫宗強住院了。可是，誰去呢？好一番爭執(zhí)，最后，大爹阻止了其他人，痛苦地做出了決定。可是，又怕自己的死又給宗強惹來麻煩，于是就當(dāng)著眾人的面有煙紙寫下了那幾句話。
　　二爹流著淚接著說：“俺們只想盡你的一份情啊！”聽二爹說完，宗強早已經(jīng)號啕大哭起來：“大爹，你傻啊！我這哪里是留了你啊，我這是害了你呀！”
　　幾天后，在鄉(xiāng)親的幫助下，大爹入土為安！而在醫(yī)院里的宗強堅決拒絕了那個撞死了大爹的司機送來的錢，并告訴司機，一定會還他一個清白！
　　
　　五、神秘人物突然出現(xiàn)了
　　
　　一個月后，羅宗強拆掉了石膏。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宗強只好在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下窩在家里靜養(yǎng)。
　　這一天，宗強正和五為老人在家里吃飯，突然，門被腿開了。宗強抬頭一看，是本村的長福。誰知道，他剛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宗強面前。大家頓時愣住了。
　　宗強連忙上前疑惑地扶起長福說：“福哥，你，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這一問竟問得長福淚流滿面地說：“宗強，哥對不住你啊！哥是小人，哥因為虎頭坡下的那塊地給鄉(xiāng)里寫了匿名信啊！”
　　宗強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當(dāng)初宗強收留老人向村長要地方蓋房子，村長就把虎頭坡下的那塊地劃給了他，長福是一百個不愿意，那是全村最好的一塊地啊，但長福怕村長只好把怒火強壓在心里。時間一長，長福竟越想越覺得窩囊，把氣都撒在了宗強的身上。恰巧，宗強到磚廠做活的時候，老人們偷偷地撿破爛叫他看見了，就悄悄向鄉(xiāng)里寫了匿名信，栽贓說宗強利用老人撿破爛斂錢！“宗強，現(xiàn)在，哥服了你了！你是個爺們，和你比起來，我，我做的都叫什么事啊！”
　　長福說完，宗強嘆了一口氣，上前扶起他說：“福哥，什么都不用說了，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怪你，可是……”宗強故意頓住了。
　　“可是什么？”長福緊張地問。
　　“你說，記者是你家親戚？”
　　長福一愣，隨即說：“這個，我不騙你，你嫂子她二姨家孩子就在報社上班呢！”
　　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
　　幾天后，當(dāng)?shù)赝韴罂橇艘黄}目叫《一個兒子和他的六個父母的曠世情》的報導(dǎo)，宗強和他的五個父母在一起滿臉幸福的笑容的大照片做了壓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