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罷張青和的兩個短篇小說,突出的感受是,他雖然是個新手,卻能在小說中體現出自己的價值追求。
《省長李寶柱》是一篇讓人啼笑皆非的小說。李寶柱是個灰色人物,在他的身上,有著荒誕的喜劇色彩,然而,在那種黑色幽默的背后,人們不難發現閃耀著的理想主義的光芒。這篇小說的成功之處,主要在于塑造了這個人物形象,在閱讀這篇小說的過程中,我們也在慢慢走進這個人物的內心,獲得審美意義上的愉悅的同時,感受心靈的撞擊和生命意義的詮釋。
作者在開篇時強調說,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的確,我們從李寶柱的身上,可以看到生活在我們身邊許許多多這類普通人的影子。李寶柱不僅是一個灰色人物,也是一個平凡人,他一生最大的理想是入黨,當省長,為了實現夢想,他做出了非凡的努力,他為學校捐款一萬元,為汶川地震災區捐款一萬元;他堅持原則,礦長的親家想扛幾根坑木也遭到了他的拒絕。他為保護集體利益被人打了悶棍,這一切他都在所不惜。他的事跡上了報紙,后來,他為了搶救國家財產死于烈火之中,他完成了入黨的宿愿,并且用行動證明了他是一名優秀共產黨員。正像礦長兼黨委書記李來旺說的那樣:“無論他入黨的動機多么不純,但他的實際行動已讓我們汗顏。”
然而,如果你認為這是一篇反映勞模感人事跡的報告文學,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李寶柱這個并非完全“真實”,尤其是在他的身上,我們可以讀到詼諧和荒誕,他既是一個喜劇人物,同時又是一個悲劇人物。他三番五次地找礦、市和省組織部門要求擔當省長職務,這一荒誕不經的舉動不僅不被他身邊的人們認可,起初,也得不到讀者的理解。他遭遇了太多的譏笑和誤解,卓別林式的喜劇表演,帶來的卻是辛酸的悲劇效果。從頭到尾,他都被別人利用而渾然不覺。荒誕和真實是一對矛盾,卻被作者很好地統一在這篇小說中。荒誕帶來的效果往往比真實更能打動人,也讓“這一個”更加真實可信,更加立體,也更加豐滿。
當下雖然強調寫底層,寫普通人,然而像李寶柱這樣的小人物,畢竟不被眾多作家青睞,在眾多的短篇小說里,鮮見這樣的人物。讀者對這一人物的認可是隨著情節的展開而逐漸加深的,越讀,這一人物形象越生動,也漸漸被讀者所接納。表面看,李寶柱是一個帶有妄想癥的男人,他怪異、另類,所有想法都不切實際。但是,他的善良、執著、正直、果敢,這些優秀的品質,如今已成為現代人稀缺的信仰和追求。可以設想一下,如果沒有李寶柱那種非常規的秉性,他非但不能做出那些事跡,這一人物也將大為遜色。
結尾處,李寶柱身患殘疾的妻子撫棺痛哭,說,我們娘兒倆算是叫你坑苦了啊。他那智障的兒子逢人便說“我爸……他犧牲了!”讀到這里,我完全被李寶柱打動了。關于他那不可思議的行為和作者寫作技巧的不足,我都給予了適度的寬容。可以說,李寶柱身上體現出來的黑色幽默和這一形象包含的理想主義光芒,照亮了這篇小說,既是它的出彩之處,也成為可圈可點的地方。
《等》只有兩千字,卻是一篇有獨特風格的小說。劉寡婦每天吃飯時都要為工亡的丈夫做上好吃的飯菜,并為他擺上一副碗筷。小說用散文化的敘事手法,傳達了礦工遺孀的內心感受。它沒有直接寫煤礦事故,卻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事故帶給家人的傷痛。值得稱道的是,小說并沒有一味渲染悲劇氣氛,有人向劉寡婦提親一節,讓我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不能沉湎過去,總要從陰影里走出來,走進新的生活。
可以說,張青和的小說體現了他的價值追求。他往往能在不起眼的地方開采出屬于自己的富礦,對一個新秀來說,這是十分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