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時的記憶情結便是繞過村邊的母親河。
故鄉的母親河來源于忻城縣北更鄉山弄的地下河流,經過七繞八彎后流到我的村莊形成了—條大河。母親河寬50多米,水深7米多,從村頭繞過村尾的河面足有3公里長。兩岸灌木叢生,各種花草樹木覆蓋著河岸,藤條延伸到河面,在水面上隨水漂浮,就像仙女下凡揮動手中的紗巾一樣迷人。平靜的水面在初升的太陽的照射下,岸上的各種植物倒影在水中,形成一幅多彩繽紛的畫卷。
數百年來,雨水把岸上的泥沙沖到河里:沉積在岸邊,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小島,占據了河面的半壁江山,攔住了急流的河水,構成了一道屏障,使得上游河水的流速減慢為平坦的緩沖帶。每到初春,鴨鵝成群結隊在河里覓食、追逐、戲水。流水聲摻雜著鴨鵝高亢的歌聲混成一曲音樂大雜燴。到了夏天,正是我們這群頑童肆意玩耍的時候,在河岸上,各人自找跳水的制高點,然后往水深的地方跳,一群小孩子就像仙女散花、飛行員跳傘—樣往水里扎,真是一幅耐人尋味的好風景。落水后時而潛水、時而蛙泳,追逐打鬧,像魚兒一樣逆流戲水,在筋疲力盡之后,就在水面排隊漂浮,閉目養神或眺望萬里晴空,真是好不愜意。
故鄉的母親河給我的童年帶來了歡樂,同時也給我留下了悲傷的陰影。有一年夏天,暴雨連連,使得山洪大發,河水漲得很高,這一天,二哥和同村的小伙伴結對去河里游泳。二哥先下河探查水位,以為可以下水游泳,可是誰能想到,當二哥跳下去的時候,一股又猛又急并拌雜著一大堆樹枝雜草的大浪洶涌而來,把二哥卷進了漩渦里……等村里人聞訊趕到時,只能在離出事地幾公里以為的河岸邊找到了二哥的遺體……我父母悲痛欲絕,時常在夜深人靜的茫茫長夜里唉聲嘆氣,我也為失去二哥悲傷不已。
故鄉的母親河留給我更多的是悲傷,以至于參加工作后,我幾乎不愿回老家。可是在外工作幾十年后的這一天,思鄉之情驅使我要回故鄉看看,我攜妻帶子回到了故鄉,全家人站在母親河的岸邊,望著滔滔的河水,我感慨萬千……
故鄉的母親河是美好的,雖然讓我心存哀傷,但不管如何,思鄉之情永遠是剪不斷理還亂……
野蜂嶺
野蜂嶺是村后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隆起的一座山崗,海拔30米左右,從遠處看就像一個房在地上的青色大蘋果,山頂平坦廣闊。
整個山崗生長著各種低矮的雜木野果和茫茫荒草。幾十年來,這座山幾乎沒人敢上山放牧、砍柴,因為山上的石縫、樹叢和荒草中隱藏著一群可怕又可恨的“野蜂”,一有風吹草動便傾巢而出。五十年代曾有一位老人因為生活極度困難饑餓難忍,冒死上山摘野果充饑時,被飛舞的野蜂蟄死在山上。從此,再沒人敢E這座山放牧、砍柴和摘野果了,這座山因此得名“野蜂嶺”。
在我讀小學的時候,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非常困難,碰上我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吃紅薯,木茹和野菜伴玉米粉過日子,但是仍然半饑半飽甚至時常斷餐。為此,我的父母不知為我們這群孩子的溫飽流了多少心酸累。有一天,全家吃飯的時候,父親唉聲嘆氣地對我們說:“你們幾個孩子都想要讀書,家里又那么窮,實在是供不起你們了,如果你們一定想要讀書,那就自己想辦法找學費吧。”既然父親已經表態了,我們幾兄弟妹又能怎樣?過后,我和哥妹門商量好上山砍柴火和摘野果來賣作為學費,好在上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小學6年每人每個學期的學雜費只用10多元錢,初中至高中也只用幾百元。有了這個想法后,我們全家兄妹都—起動手,夏天摘野果、冬天砍柴火。一年夏天,全村的小孩子都要上山摘野果,把附近山上成熟的野果都摘個精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和零星的青果。怎么辦?下學期的學雜費還沒籌夠,全家差了一大半呢!唯一的辦法就是上野蜂嶺了!于是,我瞞著父母兄弟姐妹,和村子里幾個要好的伙伴們商量,其中膽子較大的阿榮同意我的想法:上野蜂嶺!就這樣,我們先用自家的酸筍誰淋濕了衣褲,因為平時村里人被野蜂蟄傷后老人都用酸筍水擦洗傷口消腫。武裝好好,我們都背起背簍挺進野蜂嶺。
在山上,看見那么多成熟黑里透紅的稔果在樹枝E隨風搖擺,我們口水忍不住直流,恨不得一下把所有的稔果都摘下來。可是無意中往樹根底下一看,不由得雙眼瞪直、頭皮發麻,每棵樹根底下都有成堆的“地堡”,連年來沒人敢摘的稔果成批成批地掉落累積成堆,野蜂就在稔果堆上筑巢形成—個個“地堡”,沒個“地堡”都有風眼,野蜂就從這些風眼拖著食物爬進爬出,好一派繁忙的景象。看見這個陣勢,我們不由得心里涼了半截。可是這個時候,同伴阿榮哥聞著衣服感覺很臭,就說:“那么臭,野蜂可能不敢進攻我們的。”聽了這句話,我們膽子有壯起來了,開始分頭尋找自己收獲的目標,十分小心地往前一棵一棵地一手抓穩樹枝,一手慢慢輕巧地將摘取野果,不到兩個小時,背簍里的果子就裝滿了。
最后我看見旁邊有一棵稔果樹,樹枝伸展四方面積很寬,整個樹枝結滿了有大又黑的稔果,估計摘下來足有5-6斤,我可不想讓同伴們也來分享我的這一“重大”發現,于是,就迫不及待地用雙手猛抓狠拉把果子都摘進背簍里。正當我得意忘形的時候,驚動了這群可怕可恨的野蜂,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轟”地一聲炸響,野蜂群已在我的頭上飛舞盤旋,但沒有叮咬我,可能是酸筍味在起的作用。可我看到這個場面時,竟然驚慌失措地順手折斷—根樹枝作為自衛武器,拔腳就往山下沒命地跑,一邊胡亂飛舞著樹枝。最后,不顧一切地跳入山腳下的一口水池中,在水中昏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了。醒過來后,雙眼已經腫大得睜不開,用手一摸我睡的地方菜知道已經回到家了。我問媽媽是誰救我回來的,媽媽說:“你們幾個孩子喊救命后,全村的男人全部都上了山,你父親從水池里把你抱起來背回家,如果再遲一點也許你就沒命啦!”第二天,我睜開還腫痛的眼睛,看見衣褲全部被野蜂刺刮破了,同時也感覺到頭、臉、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坐在凳子上也懶得走路,這模樣就像剛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傷病,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后來,我問媽媽:“我摘的那背簍稔果呢,要回來沒有?’'媽媽說:“你差一點名都沒了,還惦記那稔果啊。人啊就有一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幾元錢的學費,受那么大的罪,值得嗎?傷心難受的眼淚默默地咽下了……
村后的野蜂嶺,深藏著孩童時很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