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記憶里

我剛坐下，火車就緩緩開動了。隨著車速的加快，風從窗外刮進來，有點冷。已經是深秋了，天氣有些涼了。我拉上車窗，收回目光，看著車廂，沉思了。

在這個季節，在這樣的一天，在這次旅程中，再次做上這趟火車，讓我想起許多年前的那次經歷。

那次在火車上，我遇到了她。她姓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我只記得她中等身材，長的很文靜，聲音很甜，也清脆。她的微笑更是動人，讓我無法忘卻。

那正是改革開放大潮涌動的中期。我受到了感染，不想困守在單位中爭死工資，也想經商，發點小財，成為款爺，便不假思索的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離開了單位，到一個比較大的服裝市場，當上了一名個體戶。

這家服裝市場比較大，是那座中等城市中僅有的一家批發市場。市場里賣東西的商販很多。我雇了一個人幫我看攤位，賣貨，我主要負責跑外，進貨。我的運氣還好，貨賣的不錯，資金周轉也快。我進貨的次數也比較多。

我們一般都是到省城進貨，也時常會跑一趟南方的溫州。溫州的貨雖然價格相對要便宜些，可風險也大，去一次進少了不值得，進多了如果不好賣，一時脫不了手，就會影響資金周轉。所以到省城進貨的次數多。

省城離我所在的城市有幾百理路，兩城之間有火車，也有汽車，交通十分便利。我們去進貨，當天去當天就能返回來。我們一般情況下都是約好了，幾個人結伴而行，路上相互有個照顧。省城雖然不遠，可畢竟不是_在家，又何況身上帶著不少現金呢，安全還是第一位的。可貨如果賣的快，又約不到同行者，也只好一個人去了。那次我才上貨回來，就被一個人批發走了，第二天必需接著去進貨，不進貨就沒東西賣了。耽誤一天會損失不少收入。我沒有約到人，只能一個人去進貨。

我進完貨時已經沒有客車了，只能坐火車往回返。

我拎著一大包東西，在售票處排隊買票。排隊買票的人很多，我拎著東西不方便，就一點點隨著人流往前移。這時，身后傳來了一聲女子的話音。我回頭，看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子正看著我。因為我沒有聽清她剛才說的話，所以看著她沒有反應，等她說下去。她接著說：你也坐這趟火車嗎?

我點了一下頭，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手上也拎著東西。但不是很多。

她說：我看著東西，你去買票吧，也給我帶一張。

我經常出門，憑經驗判斷她不像是壞人。我答應說：好。便接過她手里的錢，然后把我手中的提包交給她。

她離開買票的人群，站在旁邊等我。

我買到票時，就開始檢票上車了。我隨著乘車的人流擠到檢票口時。檢票口旁邊站著一個安檢員。他手中拿著一根警棍，警覺的注視著上車的每一個人。他看我拿著一大包東西，朝我招了招手，示意讓我走過去。

我包里面沒有易燃易爆物品，也沒有違反乘車規定的東西，所以也就沒有在意的走向安檢員。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也跟了過去。她可能意識到我已經遇到麻煩事了，想幫我解圍。

安檢員讓我打開包，我服從性的拉開拉鏈，等著安檢員檢查，安檢員朝包里瞅了一眼，用警棍往包里挑了幾下，見沒有違規物品，便讓我交20元錢，理由是我的包超大了。我辯解說：不大，東西也不重……我不想交錢。因為我進這點貨，也就能把路費賺回來就不錯了，根本沒有過多剩余。安檢員不想聽我多說話，更不想聽我解釋。因為我解釋的目的是不想交錢，而安檢員是想讓交錢，這是兩個完全對立的因素，怎么能說到—起去呢。安檢員把眼睛一瞪，不耐煩的說：你啰嗦什么?你交不交?不交錢就別想上車。

她急忙幫我求情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東西，就別交錢了吧?

安檢員斜視著看了她一眼，不講理的說：別說兩個人了，就是三個人也不行，誰讓你們拿這么一大包東西了，要么把東西分開。

我怕耽誤乘車時間，不想多說下去，就把錢遞給了安檢員。這才順利的上了車。車上的旅客不是很多。她的座位和我的挨著。因為我拿著東西不好放，我沒有去坐，而是站在兩節車廂連接處。

列車平穩的行駛著。不知是因為上車時的擁擠，還是安檢員的刁難，這時我神情有些緊張，心跳也過快，身上出了汗。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平靜下來。

列車員在我身邊來回走了好幾趟，然后停在我身邊，讓我再交10元錢。我解釋說我交過了。列車員不聽，也不信，更不想信，一臉兇相。她聽到我和列車員爭吵聲，走過來為我證明。因為是在車上，我有時間來和列車員理論。所以我的態度堅決，也強硬。我讓列車員把車長找來。列車員一看我要找車長，態度軟下來，離開了。

她憤恨不平的說：這不是亂收費嗎!

我用衣服袖子擦著臉上的汗說：天高皇帝遠，沒人管他們。

她重新回到座位上。我依然站在那里，看著車窗外，直到下車。我比她先到站。她還要繼續坐一段時間，在另一座城市下車，我下車后，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列車緩緩開動。她透過車窗向我微笑。我沒有說話，向她揮了揮手，祝一路順風。良久過后，我才收回目光，朝站外走去。

多年之后，許多經歷過的事情，我都早已忘記了。很多熟悉的人，也都想不起來了，可她的微笑依然讓我深深記得。她那簡短而質樸的幾句話也常在耳邊縈繞。雖然我們是相逢在旅程中的陌生人，卻沒有陌生的感覺。

那個微笑是一種永恒的情感，那些話也是一種關愛，兩者中都包含著很多無法用文字描述的真情與美好。這些都永遠的留在了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