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急劇的敲門聲在靜謐的深夜驟然響起。
齊師傅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夢中她看到寶貝女兒婷婷抱著一截圓木在洪水中漂浮著,他費力地去拉女兒的手,卻怎么也夠不到,眼看要夠到時,卻被這敲門聲驚醒了。齊師傅呆呆地坐著,沒理會那敲門聲,他渾身是汗,心臟像憤怒的雄獅,咆哮著,要破籠而出。
齊師傅經營著小鎮上唯一的一家汽車修理部,生意一直不溫不火,但是這幾天往來運送物資的車輛特別多,他也就忙起來。這不,他剛睡下,又有人叫門了,這幾天一直是這樣。本來有活干、有錢賺是好事,不應該置之不理,然而這幾天他心情糟透了,就是因為忙著賺錢,耽誤了去接婷婷的最佳時機,婷婷被洪水困在姥姥家了,現在已經失去了聯系,生死未卜。這都是貪圖賺錢的后果!齊師傅在心里埋怨著自己。盡管那敲門聲很響很響,他卻像沒聽到一樣,他知道,又是來補車胎的,這些天盡干這活了。
“爸爸,是我,快開門啊!”這是一個哭泣著的女孩子的聲音,聲音中透著焦慮與驚恐。
“婷婷!”齊師傅從床上一躍而起,顧不得穿好衣服就去開門。門一打開,齊師傅就看見了滿身是血的婷婷。
“婷婷,你……你怎么了?”齊師傅一下子慌了手腳,“哪里受傷了,流這么多的血?!”
“不是我的血,是解放軍叔叔的。”婷婷哭著撲到了父親的懷里。
“這是怎么回事?”齊師傅見女兒沒有危險,心里頓時踏實了。
而這時的婷婷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齊師傅急得直跺腳,卻是毫無辦法。
“您是齊師傅吧?”
齊師傅這時才發現門外還站著一位武警戰士。武警戰士向齊師傅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婷婷的姥姥家正是重災區。當救援人員趕到時,那里已是汪洋一片,婷婷和姥姥被困在二層樓上。一位小戰士先把姥姥背到沖鋒舟上,再回來背婷婷,這時一個巨浪打來,那樓承受不住打擊,塌下一角,而婷婷就站在那樓角下面。小戰士向前縱身一跳,抱住了婷婷,婷婷安然無恙,小戰士卻被砸成了重傷。
“那位小戰士現在怎么樣了?我要去看看他!”
“他已經去世了。”
“怎么這么快,沒送醫院搶救嗎?”齊師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搶救及時的話他還是有生還希望的,”武警戰士輕輕地嘆了口氣,“在送往醫院的途中,車胎被釘子扎壞了,耽誤了時間。他才二十一歲!”
婷婷哽咽著說:“是我害死叔叔的。”
齊師傅渾身一震,像是遭到了電擊一樣,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武警戰士看著失魂落魄的齊師傅,忽然不好意思地說:“齊師傅,我的車子在進鎮子前也被釘子扎了,您能不能加班修一下,我們明天還要往災區運送物資。”
齊師傅點一點頭,堅決地說:“天亮前我一定讓車輪轉起來!”
當拔下輪胎上的那顆釘子時,齊師傅的手顫抖了,他狠狠地把釘子攥在手中,鮮紅的血液頓時從手指縫間流出來。那釘子的形狀類似于圖釘,只是個頭要大得多。這種釘子無論你怎樣丟,它都是尖鋒向上的。
這可惡的釘子!
第二天,修理鋪前貼出了告示:抗洪車輛,免費維修。
半年后,抗洪結束,齊師傅在一片質疑聲中關掉了日趨紅火的修理部。
十年后齊師傅死于心臟病,婷婷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一個盒子,打開,里面是一顆釘子,釘子上還有發黑的血跡。
盒子里還有一張紙,上面有字,是父親的筆跡:扔到路上的釘子可以撿回來,扎到車胎里的釘子可以拔出來,可是誰能告訴我,嵌在我良心里的釘子該怎樣拔出來呢?
婷婷手一抖,那張紙落在了帶有血漬的釘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