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彎彎

黃昏。

落日漫過了河對岸，河面上彌一灘絳紅。

石娃端坐于船頭，膝上蹲一把二胡，弓弦浸著汩汩的河水，就這么悠悠地拉，拉出了心中的好多愁苦。

石娃拉的是劉天華的《病中吟》，琴聲被河水拽去好遠好遠。

石娃從小沒娘沒爹，他是風雨中飄搖的一棵小草，苦呢!

在他流浪到12歲時，遇到兩位好心人，那就是水生夫婦。

水生夫婦長年漂泊勞頓在河上捕魚，過著處處無家處處家的生活。

石娃感激水生，咚地跪在船頭，腦袋餓雞啄米般叩謝恩人。水生立馬把石娃拉了起來，說免了免了，兄弟間用不著客氣，告訴你，我從小也是個沒娘的孩子。跟著我們干吧，我們吃什么你吃什么，餓不著你，過兩年我們給你購置一只漁船。

此后石娃就入伙同水生夫婦一道撒網捕魚。

石娃很感激水生，兩人稱兄道弟，關系很鐵。

水生拉得一手好琴，當孑然一身蕩舟河上的時候，晚上難打發揪心的寂寞，一把琴成了他的好伴侶。他不停地拉，拉琴的水平日漸長進，快弓、慢弓、跳弓、泛音、柔弦拉得極有門道。

終于有一天，琴聲牽來了一位姑娘，那就是后來的水生嫂。

石娃覺得好奇而神秘，也想學拉琴，水生笑笑，這不難，你想學我給你買一把。于是石娃日后也有了一把琴。

也是近朱者赤，一年半截后，石娃也拉得成腔成調了。

水生是個耿直火爆性子，溫柔的時候是只貓，發起火來是只虎，尤其好酒，喝了就上演孫悟空大鬧天宮，自然水生嫂就少不了受皮肉之苦。待酒醒后見水生嫂兩眼紅腫如鼓脹的核桃，就問水生嫂怎么了，石娃就插言：嫂子昨晚又被你擂了一陣。水生嫂蹲下身子啞了好一陣，終于撐不住，嚶嚶地哭了。水生就伸掌擊了一下自己腦殼，就朦朧地記起昨晚好像動了武功，見水生嫂那副委屈膽怯的模樣，知道老婆又被自己當出氣洞練了一陣拳腳。心中就好愧好懊惱，就湊上前，拉著水生嫂的手，說：是我不好，你也打我幾下吧，以后我再不會這樣了，說著就捉著水生嫂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水生嫂就邊打，邊流出了眼淚。

可是下次喝酒，水生照樣是不分輕重的打水生嫂，水生嫂好幾次都要滾到河里尋短見，幸好石娃拼死拉住才未死成。

石娃可憐水生嫂，恨水生，但他得罪不起水生。水生是他的恩人，盡管他有好多話要說，但看到水生就啞了。

兩年后，水生真的給石娃購置了一只漁船，于是兩只漁船結伴偕行風里浪里一起捕魚。

后來水生與買魚的人發生口角，竟用剖魚刀扎傷了別人，其結果當然是被大蓋帽銬走了。好好照顧好你嫂子，兩年以后我就回來了。水生嫂噙著淚說，好好改造吧，我等你。

以后，水生嫂和石娃各劃一只漁船，風雨無阻，相扶相幫。石娃一定要照顧好水生嫂，這是水生走時石娃拍著胸膛立下的保證。

石娃長一聲短一聲叫著嫂子，其實水生嫂只比石娃大了兩歲。水生嫂一直不想要孩子，說長年在水上顛簸，怎么要孩子呀!雖然在河上日曬雨淋，風吹雨打，但她的皮膚白白凈凈，身子苗苗條條，模樣很耐看。

石娃已長到22歲，一直成不了家，形單影只顯得孤單寂寞，水生嫂幾次張羅給他說媒，總是陰差陽錯談不攏。水生嫂只得哎哎地嘆長氣。

石娃卻是咧著呵呵地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得水生嫂嗔罵起來，船上的人不著急，岸上人倒很擔憂，我這是何苦呢?

琴聲悠揚，拉出了星星，拉出了月亮。

水生嫂端坐在船頭，目光被河水扯得好遠好遠，月光下的水生嫂，像一副漢白玉雕塑，線條是那樣分明，又有幾分朦朧，讓你伸手逮不住，卻又實實在在端坐在船頭。

石娃拉累了，就拱進船艙里睡覺，枕著濤聲，卻總難以成眠。

水生嫂仍是一動不動地端坐船頭，目光幽幽，她在看什么，她在想什么，謎底永遠藏在女人的心底。

以后只要石娃拉琴，水生嫂總是托腮靜氣癡癡地聽，眼里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

那晚石娃又在拉琴，拉著拉著就慢慢地睡著了。

其時石娃走上水生嫂的的船頭，跟著往船艙里拱。水生嫂正睡昨安祥，兩它豐乳一聳一聳的，石娃按抑不住激動，竟忘情地撲到水生嫂的身上……水生突然走上船來，一把將水生嫂揪住，娘的，丈夫不在，你就偷人養漢玩快活，我饒不了你，你去死吧!水生三扒兩扯，競把水生嫂剝得一絲不掛，隨后一腳將水生嫂踢到河里。石娃快救我!水生嫂凄厲地叫喊道。石娃來不及多想，縱身一跳，水生嫂就被他赤條條地抱住了……

石娃猛地從夢中醒過來，懷中緊緊抱住的是卻自己拉的那把二胡。

這個夢驚擾了石娃平靜的生活，以后他總是想起水生嫂托腮凝思聽他拉琴的神情，總想起她那鼓鼓的胸脯和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

這么賢惠清秀的女人被水生這酒鬼給消磨了，實在是冤枉，要是……這個念頭在心中騰起，心就像著了一把火，呼呼地燃燒起來，讓人心悸、激動……

石娃。水生嫂走上船來。

嫂子，你……你有事嗎?不知為什么，此刻石娃顯得有點慌亂。

今天你給我看好漁船和漁網，我想去一趟月亮村。水生嫂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一身出門的打扮，顯得更加誘人讒眼。

石娃問，去做什么?

還不是為了你婚事，我想去當一回月老。

算了吧，老是讓你操心。

一家不說兩家話吧，我不能老是看著你出門一把鎖，進門人一個呀，唉一一水生嫂又是長長地喟嘆一聲。我還是那句老話，船上的人不著急，岸上的人擔憂，你年紀不小了，該在家了，早開花早結果嘛。水生嫂車轉身子，準備回到自己船上去。

嫂子……

還有事?水生嫂呆呆地看著石娃。

我……石娃囁嚅著，心中一陣躁動，頭腦似乎要暈眩過去。水生嫂以為他害病了，上前準備攙扶他一把，石娃就勢張開雙臂，一把將水生嫂抱住。嫂子，我……我喜歡，別離開我，別等那死鬼了……

水生嫂被石娃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

漁船劇烈地搖晃起來……

別這樣，這是不可能的，我從來就是把你當成我的弟弟看待，女人的心不可能裝得下兩個男人。水生嫂掙脫石娃的摟抱，白煞著臉吁吁地喘氣，那鼓起的胸脯就一聳一聳的。

石娃大聲說，你騙我，你為什么不敢愛不敢恨，你每晚都是聽我靜靜的拉琴，這……

石娃，我的好弟弟，你忘了，水生也不是喜歡拉琴嗎?我一聽到琴聲，就仿佛覺得水生就伴在我身邊，心里就感到好溫馨呀!

你……石娃驚得目瞪口呆，身子一顫晃，竟一頭跌進了河里……

又是黃昏蒞臨，河灣里漂起裊裊的琴聲，是那么幽怨，那么凄婉。拉琴是一位清秀的女人……

本欄目責任編校：曉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