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簡稱污點證人制度,其作為一項刑事司法處置制度在歐美等國家的司法實踐中普遍應用,而在我國現行法律中一直沒有明確規定。我國應當建立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這對于有效的打擊腐敗犯罪、有組織犯罪等大有裨益。
關鍵詞:污點證人;豁免;賄賂
中圖分類號:D924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09-0111-02
近來隨著打擊腐敗犯罪形勢的日益嚴峻,刑事司法制度對更為迅速有效地獲取證據以實現準確定案的需求也更加迫切。從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經驗結合我國的初步實踐來看,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對于打擊犯罪、預防犯罪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方式。
一、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概述
根據我國政府2003年12月10日簽署的《聯合國反腐敗公約》,污點證人指參與犯罪活動的人,為減輕或免除自己的刑事責任,與國家追訴機關合作,作為控方證人指證其他犯罪人犯罪事實的人。在刑事法領域,作證豁免是指為換取證人證言,政府賦予給證人的該項證言不受刑事追訴的自由。污點證人的豁免本質上是國家的司法機關與污點證人之間為實現各自目的而進行的司法交易,國家司法機關獲得對犯有更嚴重罪行的被告人進行指控的證據和證人證言,而污點證人則獲得刑事責任的減免,雙方各得其所,基于此污點證人制度通常被稱為是污點證人作證的交易豁免。
從當今世界其他國家的司法實踐上看,作證豁免制度主要有三種類型:1)罪行豁免。美國的一些州及大陸法系一些國家如德國采用此種模式。具體是指國家對于被豁免的證人就其在提供的證言中涉及自身的任何罪行均不受追訴,但如果證人作偽證,可追究其偽證罪的責任。罪行豁免是一種最徹底的豁免,對于與污點證人所指證相關的罪行國家永久性放棄追訴的權力。對于國家來說,在適用時應當衡量對污點證人豁免的后果與污點證人不作證的后果的利弊得失。如果國家所豁免的罪行與經過污點證人作證追究的罪行相比是相對較輕的罪行,用一個小的代價換取一個大的利益,從功利主義上來講是合理的。但是,這種豁免類型完全放棄了國家刑罰權,從某種程度上說有放縱犯罪之嫌,有負面的影響。因此在適用時必須做充分的考慮。2)證據使用豁免。美國聯邦及其一些州、英國、澳大利亞以及加拿大等國家采用此種模式。具體是指被豁免的證人提供的證言或任何根據該證言而獲得的信息不得在隨后進行的任何刑事訴訟中用作不利于該證人的證據。這在一定程度上豁免了對污點證人的追訴,但是法律并沒有禁止通過其他方式所獲得的不利于該污點證人的證據在刑事訴訟中使用,因此該污點證人存在被追訴的可能,這不是一種徹底的刑事豁免,體現了國家對自身刑罰權的把握比較慎重。3)混合適用的豁免模式。適用混合豁免模式的例子是美國德克薩斯州,其《刑事訴訟法典》第22~3102條既規定了罪行豁免,也規定了證據使用豁免,而適用何種豁免模式由檢察官自由裁量。
我國一直未啟用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筆者認為,評價該制度好壞的唯一標準是能夠用最小的代價換來對犯罪最大程度的指控和追訴,從而發揮法律的時效性。效率優先,公正也不能偏廢。對犯罪的不及時查處本身就是對犯罪的放縱,是對已然的犯罪分子和具有高度犯罪危險性和傾向性的人進行負面引導,不僅不能制裁犯罪反而提高了犯罪的可能性,從這個角度考慮,為了懲罰更多犯罪分子和更嚴重的犯罪行為,更是為了打擊腐敗犯罪、有組織犯罪的大局考慮,在我國啟用污點證人豁免制度是可行的。
二、國際公約的相關規定
《聯合國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第26條第3款規定:“對于本公約所涵蓋的犯罪的偵查或起訴中提供了實質性配合的被指控者,各締約國均應考慮根據其本國法律基本原則規定允許免予起訴的可能性。”
《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第37條第3款規定:“對于在根據本公約確立的犯罪的偵查或者起訴中提供實質性配合的人,各締約國均應當考慮根據本國法律的基本原則就允許不予起訴的可能性作出規定。”
據此兩款規定,締約國有義務在本國的法律中對與司法機關合作的相關人員在一定條件下作出不起訴的可能性作出規定,我們需要注意的是這兩個國際《公約》對不起訴強調的只是“可能性”而非“必然性”,要求各締約國應當考慮根據本國法律的基本原則就允許不予起訴的‘可能性’作出規定,而并沒有要求‘必須’作出不起訴處理,是否應作出不起訴處理,最終應由檢察機關根據公共利益的需要自由裁量[1]。另外,公約中所指的實質性的配合主要包括:檢舉揭發腐敗犯罪行為,經查證屬實的;提供重要的案件線索,從而得以偵破相關腐敗犯罪的;在起訴和法庭審理過程中,作為控方證人如實作證,且該證言作為指控犯罪的有力證據的。
三、我國法律中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的缺欠
我國現行法律沒有明確規定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但在法理中或相關法律條文中體現了與該制度相類似的價值理念。
我國刑事法律中有“任何人不得自證有罪”的法律原則性規定,即證人如果在作證過程中可能暴露自己存在構成犯罪的行為時,法律無權強制其作證;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證人在作證過程中暴露了自己的罪行,司法機關無權對其證詞而提出指控。但是由于對這項原則沒有用法律條文將其明確下來,對污點證人的“作證后果”缺乏統一的保護,這是導致污點證人不愿作證的一個重要原因。
另外,我國《刑法》對行賄人和介紹賄賂人主動交代行賄和介紹賄賂行為的,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污點證人制度的精神。《刑法》第390條第2款規定:“行賄人在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可以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刑法第392條第2款規定,“介紹賄賂人在追訴前主動交代介紹行賄行為的,可以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以上兩個條文從立法目的上看是為了鼓勵行賄人、介紹賄賂人充當污點證人,享受作證豁免權,而豁免的限度則是“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自由裁量權掌握在司法機關手中。
要加大打擊犯罪的力度,對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僅法律條文中零星的規定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在法律中明文規定,并且要用具體條文將追訴豁免和刑罰減輕的條件列出,以供潛在的污點證人衡量自身刑事風險時進行參考。法律的優待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瓦解當事人雙方在實施犯罪中的默契,進而加大打擊犯罪的力度和預防更多犯罪的出現,提升刑事司法效率。
四、關于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的立法建議
筆者認為,將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納入我國法律體系是加大打擊犯罪力度發展的必然趨勢,應當根據我國打擊犯罪的實際需要和司法實踐,有選擇地借鑒國外適用污點證人制度的成功經驗,建立我國的污點證人制度。
(一)以法律形式明確污點證人作證豁免制度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142條第2款規定:“對于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或免除刑罰的,人民檢察院可作出不起訴決定。”依據此程序性的規定,檢察機關可以根據案件事實情況以“免除處罰”或“作出不起訴決定”為交換條件換取犯罪嫌疑人充當污點證人。并且,國際條約中有關污點證人的規定符合我國立法的要求和目前的實際需要,可以適當擴大我國現行法律中“酌定不起訴”的適用范圍,將《公約》中規定的“在偵查或者起訴過程中提供實質性配合的人應當考慮作出不起訴處理”吸收成為我國現行酌定不起訴制度的一個特定組成部分。具體到法律條文中,可以考慮增加一種酌定不起訴的情況,即對于在某些犯罪中,例如賄賂犯罪,主動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行為并積極作證配合司法機關追訴案件的嫌疑人,只要其犯罪行為相對于被指證的犯罪要輕,且對其作證豁免不違背公平和正義的原則。為了更有效地查處犯罪以維護社會秩序和實現正義的要求,即使犯罪情節超出了目前法律規定的情節輕微的程度,也可以依據其在查處犯罪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作出不起訴的處理。
(二)對作證豁免適用的案件范圍做出限制
關于污點證人制度適用的案件范圍是我們在規定該制度時必須考慮的問題,考慮的標準是豁免污點證人對于社會秩序和普遍正義的貢獻和損害的比值,分析對于一般刑事案件適用這一制度會對社會造成損害且存在難以彌補的可能,我們應對污點證人作證豁免適用的案件范圍進行限制。筆者認為,污點證人作證豁免畢竟存在對社會正義的損害,因此適用于恐怖犯罪,賄賂犯罪,有組織犯罪,毒品犯罪以及其他社會影響大、取證困難的嚴重共同犯罪案件比較合適。
(三)采取有限制的作證豁免模式
為了免除污點證人的后顧之憂增加作證的積極性,筆者認為在制度設計之時我國應采用有限制的罪行豁免模式,使得污點證人所提供證據不能作為追究其罪行的依據,這樣可以在國家利益和污點證人權益保護之間獲得平衡,有利于及時偵破案件也有助于提高污點證人證言的可采信度,進一步發揮法律在犯罪預防中的一般作用。法律中可以規定:污點證人所涉及的罪行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拘役或者獨立適用附加刑的,檢察機關應當做出不起訴的決定;污點證人所涉及的罪行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法院在判決時根據案件的實際情況應當予以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
(四)關于作證豁免的程序設置
在我國確立污點證人制度,除了應當將適用污點證人制度的案件種類嚴格限定在本文論述的范圍之內,還應當實行能夠嚴格控制“免除處罰”和“不起訴”的審批程序,以防止隨意使用污點證人制度濫用豁免權從而破壞程序公正和司法公正。筆者認為,在有必要采用污點證人來獲取證據和出庭作證之時,偵查機關先提出豁免的初步意見,報同級人民檢察院批準后,逐級上報省級人民檢察院審查批準,重特大案件中的作證豁免應當呈報最高人民檢察院審查批準。之后,由偵查機關或者公訴機關憑作證豁免的書面決定向需要其作證的“污點證人”送達通知書,明確告知其作證豁免的意義和法律后果,要求其如實作證和做偽證要承擔的責任。在訴訟程序上,對“污點證人”應當以“不起訴”或者“免予刑事處罰”的方式終止訴訟。
參考文獻:
[1]陳學權.建立與《公約》相適應的污點證人不起訴制度[N].檢察日報,2007-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