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學”的標志性成果

摘 要：陳文新主編《歷代科舉文獻整理與研究叢刊》匯集了眾多高校和科研機構的集體智慧，它不僅填補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科舉文獻整理的諸多空白，是“科舉學”的標志性成果，具有不可缺少的文獻價值和史料價值；而且還為文學研究提供了新的平臺，并對今天的人事和教育制度改革具有很好的借鑒作用和深遠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科舉學；歷代科舉文獻；整理和研究；叢刊

中圖分類號：K204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09-0122-03

武漢大學陳文新教授領銜主編的大型文化遺產出版工程《歷代科舉文獻整理與研究叢刊》（以下簡稱《叢刊》）第一輯已于2009年9月由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第一輯共17種，22卷，約2700萬字。

關于《叢刊》，有五個方面值得一說:

第一，《叢刊》擁有一支高水準的作者隊伍

考慮到《叢刊》的編纂是一項規模宏大、任務艱巨、意義深遠的大型文化出版工程，需要集體智慧，這項工程由武漢大學學者擔綱編撰，匯集了武漢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南京大學、香港大學、中國藝術研究院、廈門大學、華中師范大學、陜西師范大學、揚州大學、中南民族大學、海南師范大學等專家智慧及研究成果，其中不少學者早已為學術界所熟悉。比如叢刊主編、《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主撰陳文新教授，現為武漢大學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中國古代文學史》首席專家之一、中國俗文學學會副會長、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科舉文化專業委員會常務理事、中國明代文學學會理事。由他主編的18卷《中國文學編年史》是我國首部系統完整、涵蓋古今的文學編年史，榮獲首屆中國出版政府獎和湖北省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被譽為“文學史的萬里長城”。其個人專著有《中國文學流派意識的發生和發展》等“古典文學論著四種”，入選武漢大學出版社“名家學術”系列，有“大家風范，實至名歸”之評。又如《叢刊》編委劉海峰教授。劉先生為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兼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成員、教育部全國高等學校設置評議委員會專家，已出版《科舉學導論》等個人專著六部，第一作者或主編出版《中國科舉史》等著作九部，發表論文二百余篇。擔任教育部首批哲學社會科學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高校招生考試改革的理論與實踐研究”首席專家。劉先生是享譽海內外的科舉學專家，這次由他主持《二十世紀科舉研究論文選編》，可謂實至名歸；其他如香港大學詹杭倫教授，長期從事辭賦學研究，這次主持《歷代律賦校注》；中國藝術研究院趙伯陶先生，兼通文史，這次主持《七史選舉制校注》；武漢大學羅積勇教授長期研究唐代文史，這次主持《唐代試策試律校注》；陳水云教授長期從事中國文學批評史研究，這次主持《梁章鉅科舉文獻二種校注》；南京大學周群教授，長期從事明代思想文化研究，這次主持《四書大全校注》；揚州大學黃強教授，長期從事八股文研究，這次主持《游戲八股文集成》和《游藝塾文規》正續編的校訂。如此眾多各有專長的學者聚焦于《叢刊》的編纂，這在國內學術界實屬罕見。

第二，《叢刊》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和史料價值

可以從兩個方面對此作一論述。其一，綜合性。目前國內已有斷代或內容單一的科舉文獻陸續問世，如臺灣學生書局1969年出版了《明代登科錄匯編》66種（未經整理）；臺灣成文出版社1992年出版了一套精裝本《清代朱卷集成》（未經整理）；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出版了由楊學為主編的《中國考試史文獻集成》；寧波出版社2006年影印出版了《天一閣藏明代科舉錄選刊·登科錄》（未經整理）；龔延明主持的《中國歷代登科錄》也在編纂之中。所有這些都極有價值，但是相比之下，所涉及的只是某一類別，或限于登科錄，或限于朱卷，或限于考試，尚不具備綜合性的品格。《叢刊》規模宏大，品種豐富，足以滿足多方面的需求。從學術研究的角度全面整理科舉文獻，《叢刊》規模宏大，代表了學術界在科舉文獻整理與研究方面的水平。其中，《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是迄今為止第一部科舉文學編年，內容豐富，史料詳實；《游戲八股文集成》首次匯輯、整理了明清時期帶游戲意味的八股作品，展現了傳統文化一個鮮為人知的側面；《欽定四書文校注》是對四庫全書中唯一的八股文總集的第一次精心整理，代表了目前學術界在八股文校注方面的水平；《歷代制舉史料匯編》第一次全面匯輯、整理了隋唐以降在常科之外的特科(制舉)文獻；《明代狀元史料匯編》第一次從學術研究的角度搜集、整理了明代89位狀元的相關史料；《二十世紀科舉研究論文選編》是二十世紀海內外科舉研究成果的第一次系統展示，兼具權威性和前沿性；《歷代律賦校注》、《四書大全校注》、《唐代試策試律校注》、《<游藝塾文規>正續編》、《七史選舉志校注》、《梁章鉅科舉文獻二種校注》等對一部分整理難度極大的科舉文獻加以標點、校注；《翰林掌故五種》、《貢舉志五種》、《八股文總論八種》、《欽定學政全書校注》、《<清實錄>科舉史料匯編》等精選精校有關翰林院建制、國子監管理、學政事務、國家考試文體、國家考試制度的文獻，力求精審管用，填補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科舉文獻古籍整理的諸多空白。其二，點校輯注、搜集匯編方面卓有建樹。就已有的科舉文獻出版物而言，一部分點校本數量有限，未成規模；相當一部分是影印本，未經整理，不便使用。在史料的搜集和整理方面，求全、求善是衡量搜集、整理水平的兩個重要因素。求全，一方面是在材料上涵蓋面廣，盡量普查與科舉有關的傳世文獻，如《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既使用了諸如《明實錄》等常見史部文獻，《山堂別集》等專述科舉的筆記史料，還大量采用了《登科錄》等珍貴的檔案資料。據統計，稀缺文獻使用率占50%，集部文獻使用率占56%。另一方面是在版本上竭澤而漁，如《<游藝塾文規>正續編》（黃強、徐姍姍校訂）校勘時不僅匯集了此書在國內的全部版本，而且還使用了日本內閣文庫所藏明原刻本。求善，即要求盡可能選擇善本或權威版本，以確保史料的可信度。以《歷代制舉史料匯編》為例，同一史料若是出現在別集、總集、類書中，以別集為底本；若是同出現于正史和野史中，則以正史為準。這就保證了該書所搜集的史料更有價值。

第三，《叢刊》標志著“科舉學”研究開始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科舉制度是中國古代最為健全的文官制度，是激發莘莘學子矢志向學、實現人生價值的動力源泉，其理論基礎是孔子的“學而優則仕”。作為制度，它淵源于漢，始創于隋，確立于唐，完備于宋，興盛于明、清兩代，如果不計元代等科舉制度被中斷的幾十年，從隋大業元年（605）的進士科算起，到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被廢除，科舉制度在中國有整整1300年的歷史。科舉制度還因被越南、朝鮮借用而具有國際影響。

《叢刊》的出版，推動了科舉學的深入研究。據不完全統計，二十世紀共發表了3000余篇中文科舉研究論文，雖數量可觀，成績斐然，然仍留有一些空白。此前，學術界還沒有出現可以綜觀二十世紀科舉研究發展脈絡的論文選編。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可能會導致后人的重復研究。《二十世紀科舉研究論文選編》應運而生，該書圍繞二十世紀科舉研究的熱點和公案，諸如科舉革廢影響、八股文的評價問題、科舉制的功過得失，精選42篇具有代表性的科舉研究論文。該書前言指出，二十世紀科舉研究走向，“總的看來是從冷寂走向熱門，從激情的批判走向理性的判斷，從制度的考證和史實的回憶走向理論的探討，從分散走向綜合”。關于科舉制度的千秋功罪，從明清到現在仍爭論不休，《叢刊》的出版有助于解決了這一爭論，我們由《<清實錄>科舉史料匯編》就看到清代官方圍繞科舉制度存廢等重大問題展開的思考、論爭。《歷代制舉史料匯編》前言指出：“歷朝制舉的開設和科目的設定”，“與當時的國勢緊密相關”，其論斷的確令人耳目一新，因為以前人們認為是“隨其人主臨時所欲”。此前，科舉制度是分散研究的，現在走向綜合，以前品種單一的文獻顯然不足以適應綜合研究的需要。《叢刊》規模宏大、品種齊全，它的問世突破了對科舉文獻進行綜合研究的瓶頸，必將為“科舉學”深入研究提供新的生長點。

第四，《叢刊》有助于在科舉視野下對文學進行深入研究

以往的文學研究，較少注意到科舉與文學的互動。這方面注意得較早的著作有程千帆先生的《唐代進士行卷與文學》以及傅璇琮先生的《唐代科舉與文學》。時至今日，人們不僅僅關注唐代科舉與唐代文學繁榮的關系，更提出了許多新的課題，發掘出許多新的視角，如四川大學祝尚書《宋代科舉與文學》、華中師范大學林巖《北宋科舉考試與文學》等專著。但是要把研究深入一步，最根本的還是有賴于《叢刊》的編纂，特別是《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歷代律賦校注》、《唐代試律試策校注》等解決了這一難題。在科舉文化視野下對文學進行研究表現在兩個方面。首先，科舉考試對士子人生際遇、心態及文學創作有很大影響。例如《歷代制舉史料匯編》前言指出，“制舉考試有時對文學風尚也會產生重要的影響”。“康熙己未‘博學鴻儒科’開科之后，很多遺民、布衣……一變為朝廷詞臣……使清初的詩風發生了一個重要轉向，創作主題：從故國悲歌轉向盛世賡歌；詩歌風格：從抗激之音轉向廟堂雅音”。從科舉考試改變命運、心態的角度論文，賦予知人論世以新的含義。這種論文方法越來越為學者們所關注。

其次，科舉文體與文學的關系。目前研究的兩個熱點是：唐代試律詩和明清八股文與文學的關系。羅積勇先生認為“試律詩的源頭是唐初的五言近體詩”，并從互動的角度探討了“即使在分流之后，試律詩和非試律詩也是互相影響的”。另外他還對唐代試律詩的“詩藝”進行了系統的研究，這樣的研究有助于彌合學界在關于科舉與唐代文學特別是唐詩的關系的探討中出現的分歧[1] 376。八股文論著更是具有文學研究價值。如《<游藝塾文規>正續編》是八股文研究性質的大型評本，因書中涉及的文人中，有許多是文學家，因此不僅具有科舉學價值、而且還有文學史料學價值；又因為書中相當一部分“論文”兼論古文和時文，構成了古文理論和時文理論交融滲透的理論寶庫，因此又有文論價值；作法綜論和文章評析熔于一爐，全文引述和局部點評相互映襯，因此又有文章評點研究價值。

第五，《叢刊》對今天的人事和教育改革，具有不容忽視的借鑒作用和現實意義

陳文新教授在《叢刊總序》中指出，科舉制度在“程序的公正”、“提高全民族的文化水準”、“維護我們這個幅員遼闊的多民族國家的統一穩定”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其“意識形態功能”和“人文教化功能”又有助于民族精神的培育，“將儒家經典維持世道人心的作用發揮到極致”，洵為的評，具體來說，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有助于人事制度的改革。《叢刊總序》指出：科舉制度的現實意義是“去粗取精，古為今用，讓它在現實的中國社會重放異彩，成為人事制度改革的重要智力資源。這是我們編纂出版歷代科舉文獻整理與研究叢刊的初衷，也是我們不辭勞苦從事這一學術工作的動力”。實行回避制度，異地做官，可以防止“營私結黨”，這對維護中央的權威不無益處。即使在今天，這種做法也被廣泛運用，在很多省份已經開始實行。又如，對于官員選拔來說，考試的公開、“程序的公正”是最大的優點，它能有效地阻止裙帶關系。科舉制度廢除后，民國官場奔竟成風，這一事實反證了考試的不可替代性，今天人們仍然沒有找到比考試更有效的方法。其二，有助于教育制度的改革。事實上，人事制度和教育制度是緊密相連的。選拔人才的人事制度對教育制度有制約作用。古往今來無不如此，古代科舉制度是一種人事制度，同時又是一種教育制度。考試科目就像指揮棒一樣，具有導向作用。在這方面，科舉制度既帶來了成功的經驗，也留下了失敗的教訓。

先說可資借鑒的成功之處。其一，儒家經典培養了中國的脊梁，這啟示著必須注重道德培養，注意教材的情感導向作用。《叢刊總序》指出：“科舉制度以其對社會的整體影響力將儒家經典維持世道人心的作用發揮到極致。”許多進士在易代之際所表現出的節氣便是明證。南宋末年民族英雄文天祥曾是狀元出生，臨難之際，表現出堅貞的氣節，就義后，在衣帶中發現這樣一首詩：“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可見“讀圣賢書”的陶冶作用。清代史學家趙翼也說“元末殉難者多進士”。正因為儒家思想的潛移默化的功能，明清時代才將《四書》、《五經》作為基本考試內容。這也啟示了學校注重政治思想教育的必要性。其二，古代科舉考試有常科、制科之分，互為補充。從考試科目看，常科相當于基礎科目，具有恒定性，基礎性，這樣有一定的準繩可依；制科相當于加試科目，具有針對性，專門性，這樣又能不拘一格。今天的高考也與之類似，必考的基礎科目，就相當科舉的常科，有針對性的科目，就相當于科舉的制科。從考試時間看，常科相當于統考、會考，具有權威性；制科相當于加試、面試，具有靈活性。其實，不止高考，其他各種類型、各種層次的考試都在進行改革。公務員考試普遍已將筆試和面試相結合；研究生的考試早已如此，導師的自主權趨向于增大，但是統一性的考試恐怕也不宜完全取消。將筆試和面試結合起來錄取人才，正反映了一種普遍趨勢，至于比例如何，結合程度如何，這正是我們思考的問題。參考古代常科考試的經典性、恒定性、權威性，以及制科考試的針對性、變異性、靈活性，將二者結合，相濟為用，肯定會對我們的教育、人事改革有指導作用。其三，科舉時代國家只管考試而不管培養，國家的教育投入很少。像今天的自學考試，國家只管考試，其教育投入頗低。

再談前車之鑒。科舉制度也有種種弊端，突出表現在：科目開設上與現實脫節，脫離時代的需要，不能培養出有用的人才。前面所論述的以儒家經典為考試科目，雖然也能培養威武不屈的氣節，但在培養濟世安邦的才能方面恐怕難切實用。因此，今天的教育必須高度注意開設的科目的實用性，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使人才培養更符合時代的需要。

深入研究科舉考試的變革，考察其興衰成敗之由，有利于完善當代考試制度。從唐到宋再到明、清制科考試的科目在減少。一部科舉制度的興亡史雄辯地證明，如果不能在科目的設置上與時俱進，選擇時代所需的人才，那么它必然會失去作為國家掄才大典的意義，走上被廢止的道路。有鑒于此，現在高考科目的針對性正在加強，課程的數量正在增多。

總之，《叢刊》可以從多方面滿足閱讀和研究及應用之需。它是一座豐富的寶藏，等待我們去發現、去開采。

參考文獻：

[1]羅積勇.唐代試律考述[J].人文論叢：2007年卷.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