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25日,是讓彭高峰一家刻骨銘心的日子,這一天彭家的天塌了下來。這一天,他4歲的兒子彭文樂在深圳街頭玩耍時,被一名男子強行抱走。
彭高峰和妻子熊依妮都是湖北潛江市人,兩家相隔不遠。彭高峰比妻子大3歲,因為兩人的朋友是一對戀人,這對有情人也由此相識并收獲了愛情。2004年8月,兒子樂樂出生了。那時候家里生意清淡,彭高峰決定去深圳看看。他們慢慢在深圳落了腳,開了一家電話超市。
2008年3月25日,樂樂從幼兒園放學回家后,和媽媽—起去電話超市給爸爸送飯,吃完飯又跑出去玩兒。和這條街上其他的家庭一樣,孩子在外面玩耍,家長都習以為常,并不會格外操心。熊依妮平時總跟樂樂說,不能跟陌生人走。聰明的樂樂應該是知道這些事的。
晚上7點多,天上開始飄起毛毛雨。樂樂還沒有回來,熊依妮有點兒著急了。8點,彭高峰報警了,并和哥哥彭峰、老鄉(xiāng)袁洪林幾個人騎著摩托車四處尋找,到晚上10點多仍然沒見到樂樂的蹤影。
眼看著一家人越來越焦慮,袁洪林告訴彭高峰,他在電視上見到過一位父親叫孫海洋,他也有相似的經(jīng)歷。第二天,彭高峰通過寶貝回家家長群和孫海洋取得了聯(lián)系。孫海洋告訴彭高峰:“最開始的兩三天是黃金時間。趕緊去公安局,請求他們的幫助。”
彭高峰再次來到派出所,當時的管理員調(diào)不出錄像,謊稱設(shè)備出現(xiàn)了故障。久經(jīng)波折,他們終于看到監(jiān)控錄像,“電子監(jiān)視器顯示,我的樂樂拼命掙扎,但還是被人販子帶走了。”彭高峰一次次地看著監(jiān)視視頻,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原本幸福的家庭瞬間崩潰了。妻子的身體一下子變差了,父母一夜白頭,岳母昏厥住院…--彭高峰說,孩子丟了,家里的天塌了,自己的魂沒了。他當時在網(wǎng)上寫道:“思戀是一種什么樣的痛?無奈是一種什么樣的苦?絕望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折磨?”
他不敢在家人面前宣泄情緒,有一次,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跑到6層的樓頂上放聲大哭。當時想孩子都沒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他甚至想從樓上跳下來,但他又不甘心。彭高峰咬咬牙挺了過來,對自己說:“兒子,我一定要找到你。”
這一找。就是3年
兒子丟了之后,他無心經(jīng)營生意,以前電話超市每天營業(yè)額有600元,那時每天只有100元。這些錢要維持家里開支,還得留出找孩子的開銷,入不敷出。
他印了大量的傳單,到處給人發(fā)。別人印黑白的,他要印成彩色的,怕別人看不清楚上面的照片——樂樂摟著媽媽的脖子,笑得陽光燦爛。
“發(fā)傳單太貴,印1張就要1塊錢,他每次一印就是1萬張。”彭高峰的爸爸彭紅新說,“一個縣幾天幾夜都跑不完。當時還有個想法,就是去各地的幼兒園找,可這也不現(xiàn)實,我們潛江那么小的地方就有上百個幼兒園。怎么找得過來?”
彭高峰知道僅僅憑借自己的力量實在有限。他開始向媒體求助,他希望吸引更多媒體的關(guān)注,把自己丟孩子的消息散布出去。兒子孫卓丟失后,孫海洋把自己開的包子鋪的招牌改成了尋親子店。樂樂丟失后第二天,彭高峰也把電話超市的招牌換下來,改成了尋親子店,懸賞10萬元。不久后,當?shù)貓蠹埳暇统霈F(xiàn)了彭高峰在店門口舉著尋子海報的照片。
為了獲得更多的信息和幫助,彭高峰還通過“寶貝回家”網(wǎng)站結(jié)識了更多丟失孩子的家長。他們常常組織聚會。有時這些家長會帶著海報、傳單、上訪材料到彭高峰家里來,大伙兒商量著舉辦一些活動,吸引更多人的注意。發(fā)生了汶川大地震之后,這幾位家長甚至想去當志愿者,這樣能獲得更多人的關(guān)注。
“寶貝回家”網(wǎng)站與各地媒體合作,在杭州、成都、長沙等地舉辦過尋親大會,被拐孩子的家長可以自費參加。這種活動彭高峰每次都不會錯過。兩頰消瘦的彭高峰舉著尋子的大海報,滿面愁容,介紹自己丟子的經(jīng)過。這期間他跑遍了浙江、湖南、湖北、廣東、吉林、河北等地,他還曾經(jīng)自費與兩家媒體到廣西打拐,雖然去之前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但還是義無反顧。
為了找兒子,他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電話超市外掛著“尋親子,懸賞10萬”的橫幅,每天圍觀的都有幾萬人,不少人打電話來提供線索,彭高峰每次懷著希望而去,最后幾乎都哭著回家。
有一年冬天,他從云南找兒子未果,半夜才回到家,筋疲力盡。“當時只覺得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整個人都是空的,極度的失望之后,人就麻木了。”妻子還沒有睡,聽到丈夫的腳步聲就知道又是白跑一次。她什么也沒說,倒了一杯熱水給丈夫。在那個寒冷的冬夜,他捧著那杯熱水,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3年時間,彭高峰的足跡踏過了大半個中國:廣西、四川、云南、浙江、寧夏……
想孩子的時候,他就悶頭抽煙,大口喝便宜的劣質(zhì)白酒,看著樂樂的照片痛哭。鄰居說他哭到后來就是干嚎,讓人聽著揪心。絕望的時候很多,他有時會躺在家里一動不動好幾天,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志愿者彭高峰
后來,彭高峰為了尋找樂樂,干脆結(jié)束了電話超市的生意,盤下了附近的一家網(wǎng)吧,大約40平方米的屋子里,擺著30多臺電腦,一條窄窄的樓梯通向二層,夫妻倆就住在上面。網(wǎng)吧位置較為僻靜,來光顧的客人大都是住在附近出租屋內(nèi)的打工者。
每天f也都會花很長時間關(guān)注網(wǎng)上出現(xiàn)的最新消息。媒體并不能持久地給予報道,所以他在不同的網(wǎng)站上注冊了14個博客,并時常更新。雖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憑著對兒子的思念,他常能寫出洋洋灑灑的感人文章。
2009年5月,彭高峰和熊依妮的第二個兒子降生了,取名彭文博。熊依妮說,彭高峰原本想取名彭思樂,但她覺得太傷感了。小兒子的降臨緩解了這個家庭揮之不去的悲傷。熊依妮說,這幾年,彭高峰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總是沉默著,幾乎沒再看到過他歡笑的模樣。有時候他看到我笑,還會責怪地說,孩子沒找到,你有什么事那么開心?”
彭家人從來沒放棄過尋找樂樂的努力。他們始終相信會找到孩子的。
微博興起后,彭高峰把丟子的消,息通過微博發(fā)布了出去。幾經(jīng)媒體轉(zhuǎn)發(fā),終于傳來了確鑿的好消息。“就像中了六合彩—樣,太幸運了。”其他失去孩子的家長都這樣說。
2011年2月1日,距離他微博尋子僅4個月,一位江蘇的大學生打電話給他,說自己回江蘇邳州老家探親時,見到了一個小孩兒,長得很像小樂樂,還傳來了照片。他感覺到那個站在墻角,腦袋有點兒耷拉的小男孩兒就是自己被拐走的兒子。3年了,樂樂長高了,也長胖了,但小模樣沒變。
于是,彭高峰買了大年初四從深圳到徐州的機票,這已經(jīng)是最早的航班了。2月8日,深圳警方與彭高峰一起到達邳州,根據(jù)舉報人提供的線索,警方成功解救出了彭文樂。
在去見孩子的路上,彭高峰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很怕這次見到的又不是自己的兒子。在漫長的等待中,他幾乎崩潰了,甚至開始哭泣。后來在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當中,彭高峰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樂樂,他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了孩子,這個七尺男兒當場放聲大哭,在場的人都為之動容。孩子愣住了,后來他小聲地跟警察說:“那個哭臉的男人是我爹爹。”
經(jīng)過在江蘇和爸爸相處的這幾天,爺兒倆親昵了許多。現(xiàn)在家里有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家伙了,彭家人覺得幸福無比。彭高峰帶著樂樂回家后,家里開的網(wǎng)吧連續(xù)3天免費上網(wǎng)。看到樂樂還是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的表情和神態(tài),彭高峰心里踏實了不少。
找到樂樂的當晚,他就把自己在新浪微博上的名稱“尋兒子彭文樂”改成了“志愿者彭高峰”。此時,僅一夜時間,他的粉絲已從幾十個升至6500多人。他為打拐尋子路上同病相憐、互相扶助的生死兄弟孫海洋發(fā)布了尋子信息。對他來說,尋子活動并沒有結(jié)束,他說他要用畢生心血去幫助那些丟失孩子的父母。
1008年,他曾經(jīng)到杭州參加尋親大會。“西湖當時我一眼都沒看,沒心思。”而3年的尋子路走過,團圓的結(jié)局讓一切艱辛都有了回報。
兒子回來后不久,杭州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彭高峰帶著一家人去飽覽了西湖美景。那一天,他在靈隱寺祈福:“愿一家人平平安安,不再分離。”(據(jù)《錢江晚報》相關(guān)資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