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道上(組詩)

公園道上

世界是灰色的，心境也是

我聽見太多的人說無常

我和他們一樣

嘆息著生命之輕

像白鴿并不規則的軌跡

人們的惆悵并不相同

我固執地相信

誰都發生著一場內心的地震

生命不過是一枚楓葉

它但愿人們記住它一生的殷紅

幸而我找到了最完整的一葉

我相信夕光中總有驚喜

它在我的指間徘徊

它在冥冥中進行著傳遞

它又將如何抵達

它的歸宿，它落定的塵埃

抹去塵世的灰

我兀自流浪在公園道上

天空還為我留著幾抹云彩

紅塵中有最好的顏色

華子的漿果

它該屬于哪個季節？晶瑩

充滿汁液的新鮮色澤

它該有很好的光線

遠近、深淺和不同的焦距

相互倚著，錯落有致

像有雙精致的手

撫摸著它們

像嘴唇，在記憶里漸漸模糊

像遠處并不清晰的風景

沉沒于淡紫色的時光

似曾相識的文字

以不同的發音朗讀出它們

靜止的回聲

只屬于一個冬日的午后

世界都擋在窗外

內心像院墻上

紋絲不動的樹影，錯綜復雜

畫冊心不在焉地翻開

它們已從樹上摘下

分放在六個干凈的盤子里

神 話

榕樹還是榕樹，卻愈加繁茂

樹下的老太守不知何時被搬走了

他曾栽種下千秋的陰涼

時光因為身邊的流水，忘記了速度

老人們坐在樹下下棋

十年前他們可能彼此陌生

他們可能并沒有意識到

人生就是一盤棋，而偌大的公園

便是世界，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年輕人坐在河邊，他們的世界很小

容不下更多，愛和誤解交織

十年后他們可能形同路人

他們可能無法體會，當人老了

往事如榕蔭遮蓋，而承諾和永恒

終將成為美麗而飄渺的神話

晨光十四行

朝陽在地平線上

打開明亮，晨練的人

如晨霧漸漸散開

他們到來時

我還沉浸在昨天

倒映在水里的浮云

讓我想起遼遠的大河

河岸上的稻花香

妹妹戴著草帽

走得很輕，緊握著

返回童年的鑰匙

初醒的蝴蝶

翅膀被朝露沾濕

飛向月亮落下的地方

寫于此

至此，陽光透過百葉窗

折向另一個方向

天空，淡藍色的支點

有所想，有所不同

淡如塵埃的筆墨

均勻的呼吸

在公園道上靜如流水

白鴿落在另一個島嶼上

倒影比風景更美

這必將被忘卻的時光

一杯淡綠的茶

如你的沉默

如青空，自有方向

你寫于此，只剩下時光

寫于此，風已平息

夜色中有人離散在夢里

少年時的味道

有所愛，有所不同

淡如清晨的問候

想起你，總望著窗外

對折的月亮

池塘上的星光漸漸溶化

記憶流向哪里

如你曾寄予我幻覺

我依樣畫下

暮色，炊煙，和村莊

我寫于此，任秋風

任從前記憶，來來往往

秋 聲

這個秋天我成為負罪的人

沉默，不敢談論理想

我躲在深宮，等著秋天過去

卻從不期待冬天的來臨

這個斷斷續續的秋天

我繞著西湖一圈一圈地走

望著斜陽下的黃葉

一片一片地落進湖水的圈套

我在霞光中握緊鑰匙

面對著一扇無法開啟的門

秋水里依舊閃爍著

最初的光，最初的希望

秋風中的信客已經越走越遠

他也許能聽見我的書信里

發出的孤獨的聲音

但他絕不會拆開，他會依照

空缺的地址，把信送給

另一個如我一樣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