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它意味著終結。通過它我們可以走向毀滅——一種因自身存在而建立起來的東西。這是必然的結果。不可摧毀。
——小央
等待,或笑,一次魔感
下午三點,汽車站。
我和阿笠買了去亞丁的車票,此時我們就坐在候車室骯臟油膩的椅子上,等待班車的到來。時間其實并沒有過去多久,但在我看來總比實際跨過的要長,這就是等待。
這是七月的一個下午,炎熱。陽光猛烈地照射在這個城市,地面上的一切都被曬得有些變形:植物耷拉著葉片,馬路疲憊地塌在地面上,建筑物有氣無力地聳立著,仿佛它們的內核正慢慢地消融,已經沒有對抗的力氣。除此,還有那些爬行的車輛、蔫掉的氣球、軟化的柏油……一切都是這樣了無生氣,在炎熱的威逼下逐漸傾塌。
阿笠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向我抱怨這樣的天氣,像是一場沒完沒了的敘述。
而四周都是這樣的嘈雜。炎熱侵襲著一切。在這個烤箱里,所有的聲音都像是在原野中的叫喊一樣被擴大:小孩子無休無止的哭鬧;男人們用粗魯的聲音大聲交談;女人之間彼此抱怨的聲音尖利而細長;也有些老人,拖一副沙啞的舊腔調一本正經地說些年歲久遠的故事,重復了又重復……
心情不由得焦躁起來。感覺這一切的聲音就像一根根細線似的,團團地把我圍困起來。沒有出逃的缺口。我開始強烈地渴望說話,或許是想換種沉默的方式,同打開另一扇門一樣。
側過身來看著阿笠,希望能與她說點什么,比如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悶熱,或者僅僅關于我們的出行。但是,阿笠并沒有注意到我,或許她還陷在自己的構圖中,并沒有完全停止她的敘述,“這真是錯誤,你看。不,我們本來就不應該來的,至少不是現在……”焦躁的感覺開始加劇,我重重地咬住嘴唇,用力地把握成拳頭的手掌伸開。不能這樣地沉默著,我告訴自己。抬起頭來望向對面的人群:他們緊緊地繃著臉,嘴里不停地嘟噥著,詛咒著……頹然瞬間彌散開來,腦袋變得一片空白,聽不清任何具體的聲音,就像一場幻覺——所有的聲音被攪在一起,混亂的,模糊的,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頭開始疼痛起來,聲音、聲音,這些該死的聲音,這像蒼蠅一樣到處嗡嗡飛著的聲音!它們是最可鄙、最骯臟的東西!我分明感覺到指尖已經摳進手掌。我試圖與這聲音隔絕開來,像是無法忍受般迅速地把掛在阿笠脖頸處的耳機塞入了她的耳朵。
一切可以結束了么?
阿笠的眼睛里驟然閃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光芒,嘴角神經質般地抖動了一下,并稍稍彎著,扯出一絲怪異的弧度,類似惱怒的樣子。眉頭那淺淺的鎖痕似乎更加明顯——這樣一來,倒顯得她的臉如一幅拼湊出來的畫,以極不和諧的方式粘連在一起,就像一個無法確信自己是否生氣了的小丑一樣。突然之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而且笑得很厲害很厲害,似乎無法抑止一樣,只能任由自己沒完沒了地笑下去。
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在一起可能只是源自于某種情況下的使然。比如,她極富權勢的父親;比如,我們有同一個導師;比如她說我們可以在一起……
在這場劇烈地笑中,腦海里倏忽間閃過一個魔感:或許,這也是世界給我上的發條。一切不過是沿著預設好的軌跡滑行。我不過是世界的一個無關緊要的玩偶。懦弱得無以復加。只會逃避。
那是并不晴朗的一天,空氣里到處布滿了灰藍色的塵埃,蒙蒙的,使人甚覺壓抑。我拉開窗簾時不禁皺了下眉,而其實又沒有什么特別厭惡的,只是想到了皺眉這個動作。而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向來不需要理由。說起來是可笑了點,但除了這樣解釋,也想不起其他的說法。或是一種單純的厭倦吧,不針對任何具體的東西,只是不滿意現在這樣的存在方式,而其實又無力掙脫或抗爭,只能自嘲式地皺下眉。
在一段時間的沉寂后,我仿佛又聽到空氣中傳來的某種飛蟲的聲音,很特別,類似人工機械的意味,吱吱吱地響著,像是發條走動的聲音。而留心一聽,似乎又消失了。
翻看貼在書桌上的備忘錄,不美好的一天也就漸漸被遺忘了。看著便簽紙上標明的無休無止的實驗、賁門癌項目研究,還有與導師的見面,給低年級講解病理解剖知識……生活仿佛已經預設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一切都被定型了,無法選擇,無法改變。除了默默地逆來順受著,接受這些世界給你的東西之外,抗爭是毫無道理的。
阿笠起來的時候我剛好在瀏覽旅游方面的網頁,恰巧打開了一個關于亞丁的介紹,說它是最后的香格里拉,是最潔凈的處女地,原始味十足。畫面上的背景是一座座連綿到天盡頭的高山,上面覆蓋著皚皚白雪,天空湛藍,白云一朵朵地簇在一起,如圣潔到極致的雪蓮花。遼遠的紅黃色調的草原延伸到山的盡頭,空曠寂寥,滄桑得近乎落寞。上邊是一群群的藏羚羊,卻顯出清冷的意蘊,其中有一只灰白色的羚羊在那回首張望,眼神凄靜。
也許它也在等待另一處的離開。心不禁微微一動,出現了一種一直不曾存在過的東西,真實得近乎虛幻。
終于停止了笑。
“你個神經病。你讓我厭惡。可笑——”
阿笠狠狠地把耳機重新塞入耳朵,坐正了身子。“我還不想這樣分開,只是快到盡頭了。你怎么可以一直都這樣不把我當回事?”阿笠的眼睛瞬時染上了一層微紅,泛著點點淚光,聲音開始發抖。
頭又疼痛起來。隱約間那種人工機械般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我耳邊。“好吧,對不起,寶貝,我只是有些厭煩。不要生氣。”
“你總這樣……”
我沒有再去理會阿笠的憤怒,側過身來閉上眼睛,像木偶般凝望著視線里出現的那片黑暗。沉默,也是不可抗爭的。
依舊是狹小、骯臟、破舊的候車室,沒有空調。除了幾扇因年代久遠而吱吱作響的吊扇在那有氣無力地轉動之外,不再有其他的工具來抵抗這酷熱的侵襲。而空氣里這樣的炎熱來得一次比一次猛烈,它們層層地落下來,粘附在皮膚上,侵襲進身體里,或者飄散在擁擠的候車室的內核。人群的面孔不安起來:咒罵、抱怨、叫喊、哭鬧……無休無止。只是我疑心這里的一切都被鈍化了,什么都不再尖銳,悶悶地,就好像達利筆下的鐘,軟軟地搭在一場虛無的布景之中。或許我們在沉睡著。
我又看了一次時間,三點四十。室外,陽光猛烈得甚似無情。白色的光直直地射在那一片建筑物上,沒有陰影,熱得純正,倒顯現出一片另類的寂靜來。透過候車室的玻璃窗向外望去,不覺中產生了一出錯覺——這扇窗把世界分成了兩部分,一邊在這狹小、破舊、骯臟、喧鬧的候車室內,一邊在外邊寂靜的炎熱中——仿佛被定格一般,靜止在時間的漩渦之中。飛蟲聲突然停止。
頭腦清晰起來。一如灰塵慢慢滑落。四周的聲音早已不再尖銳,而是發出鈍鈍的悶響,像一口壞了的鐘。小央曾把它作為我的隱喻。
那些片段自記憶席卷而來。沉默的小孩,有明媚的笑;不算漂亮,眼睛卻如寒潭般清澈透明,一個人的時候會躲在某個角落狠狠地抽煙,表情冷漠而天真……而彼時我不過是大家眼中的標準模本,會在人前溫和謙遜地笑,安分守己,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只是在某些睡不著的夜晚,會拿出刀片比劃著脈搏的走向,或者聽心臟孤獨地跳動。“我們的相遇是必然。”后來,小央坐在床上這樣告訴我。
去學校報道的最后一天下午,我們倆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誰也沒有說話。陽光很猛烈,沒有風,炎熱摧殘著一切。最后,小央拉過我的手,定定地看著說,你會帶我走么?
會帶她走么?我問自己,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抑或無法得出答案。從來我就不習慣得出絕對性的答案或承諾,任其模糊著。這是世界需要的曖昧。我把臉偏轉過去,望向道路旁的香樟樹。陽光很好,細膩地穿過濃淡不一的綠,均勻地灑落在地,形成斑駁錯落的光影。
而我所有的時間就在沉默中遠去了好多。只是一直不得而知。
哦,我知道了。那么,我走了。小央的眼里慢慢蒙上了一層霧,她淺淺地咬住嘴唇,微笑著說道。
對不起。我伸出手來貼在小央的臉上,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我的手掌里全是碎片。我會想你的。
后來小央說,你離開的那天,我一個人走在兩邊長滿香樟樹的道路上,陽光很猛烈,空氣里散發著植物濃郁的香味,還有炎熱的味道。我頭腦空空,什么也想不起,胸腔里布滿了說不清的哀傷。只是一個人走著走著,沒有目的,只有腳步的替換。四周一片蟬鳴聲。我一路走過去,所到之處卻是一片靜止,過去,復又喧囂了起來,此起彼伏,一路連綿不絕。我感覺自己呆在了另一個狹小的世界,沒有聲音,一切都靜止著,孤獨極了,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而外邊應該就是小央說的那個世界了吧,孤獨得沒有聲音,而我把她丟在了那個世界。在這個候車室,一種強烈的感情突然涌上我的心頭,陳舊的故事在一個新的片斷開始顯現出來。
消息以最隱秘的方式告知
“跟著我來。”小央在黑暗里抓著我的手,不容置疑地說道。她的面容模糊得近似于無。我緊緊地跟著小央,摸索著向前走去。這條走廊長得出奇,途中轉過幾道彎——或是從不同的門進去。在這黑暗中我似乎又聽到飛蟲聲,吱吱地響個不停,有那么一會兒,感覺像是從我體內發出的。“這個世界需要擰上發條。”很久之前,小央就已經警告過我。
“不要想。跟著直覺判斷,它會告訴你該要怎么做。”黑暗中小央的聲音異常清晰,至少應該如此。我點點頭,卻沒有用心去想,我在注意著飛蟲。它們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漸漸向我靠攏,最后又沉寂在黑暗中,像是一場無休無止的輪回。直到視線漸漸適應了黑暗,我才停止了對飛蟲的研究,轉而觀察起這里的一切。雖然光線不足,物品看上去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卻也能夠分辨出一二。這是一條過道,上邊鋪著厚厚的印度樣式的地毯,踏上去軟綿綿的,如踩在某種虛幻的物質上,沒有真實感;兩邊整齊地排列著些房間,我注意到我們已經從A踏入了B,現在是在六樓。
在我還未意識到時,小央已經放開了我的手,獨自在前面快速地走著。我不再留心四周,只緊緊地跟著小央的步伐。
飛蟲聲依然吱吱吱地響著。
這不尋常。而小央知道一切。
“就是這里,進去吧。”聽過鑰匙轉動的聲音之后,小央側過身說。黑暗中我看不太清小央的表情,只是愈發覺得這不尋常。
我抬頭看了看房間號,B612。推開門后,發現房間很暗,于是摸索著想開燈。
“現在不要開燈,可以做到這一點嗎?時候到了,燈自然會亮。”小央突然抓住我的手說,末了,又補充說,“這是我告訴你的第一個消息。”
等稍稍適應了房間里的光線之后,我開始細細打量起這里的擺設,雖然有些模糊不清,大體上還是可以看得見。靠近門的這里放置著一張類似吧臺的擱物桌,上面放著幾打啤酒,大概是百威、嘉盛之類的。啤酒旁邊擱置著冰筒,有兩個杯子,里邊大概是加好冰的了。再過去靠墻壁的那端擺設著幾張沙發,往里邊則是一張床。
“閉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黑暗中小央在身后緊緊地抱住了我,久久靜默著,而我感覺我的后背出了一層溫涼的淚。
“喝點酒吧。”小央從床上坐起,給我倒了一杯加冰的啤酒。而她自己則站到窗簾前,靜靜地抽著煙。
飛蟲聲似乎又響了起來,吱吱的,我屏息斂氣地側耳傾聽,沒有聽到任何聲響,除了冰塊撞擊玻璃杯的清脆聲響。好像它們又在黑暗里沉淪了下來。也許這里是我命運的一部分,世界交給我的禮物。
透過密密設防的黑暗,我的眼睛已適應了這里。我走到小央身邊。“不要說話,消息是以最隱秘的方式顯現的。”小央突然間說道。
我轉過身來,再次在房間里走動。睜大眼睛凝視周圍的一切:地板、墻壁、天花板、酒瓶、綿綢質地的窗簾、消融的冰、小央的煙。黑暗中,我感覺飛蟲聲再次傳來,我仔細地聆聽著,試圖判斷出它的具體方位。然而它又小了下去,只聽得到微弱的吱吱聲。我懷疑它隱避在這黑暗中,或許還正在窺探著我。我神經質般的干咳一聲,然而除了寂靜還是寂靜。飛蟲也不再發出附和的聲音。
寂靜中,小央輕聲說道:“這個是你的星球,孤獨得無以復加。你也一樣,打不開自己的另一扇門。這是因自身存在而建立起的聯系,無法抗爭,只有走向它的終端——毀滅。”
我并不相信世界還有另一端,于是試著擰動球形拉手,門紋絲不動。我驚詫了——自己的存在受發條的驅使,從來算不上存在。
伴隨著拉動窗簾的摩擦聲,燈毫無征兆地亮了。突襲而來的光亮刺得我眼睛不由得閉了起來。在那一瞬間,恍惚中,我看到小央的消失,在那片散開了的煙霧中。這不過是夢境的一部分。我知道。待睜開眼竟發現窗簾下邊隱藏的是一幅畫。幼時的記憶剎那間被喚醒:昏暗的賓館,很黑很黑,像是噩夢里的顏色。我很害怕,于是不停地奔跑著呼喊媽媽,可是沒有人愿意幫助我,所有的人都只是漠然地走開。跌跌撞撞中我闖入了一個房間,然后發現窗簾拉開的地方赫然掛著一幅畫。只是那時還年幼,看不懂畫的內容,只記得那幅畫里有明亮的陽光,兩個人逆著光,祈禱的姿勢擺成一個門字。鐘聲在他們頭頂悠揚地穿過……這幅畫將我的恐懼瞬間安撫下來,腦海里只有無邊的安寧。
現在,這幅臨摹的《晚禱》又出現在我面前:在傍晚時分,遠處的教堂傳來晚禱的鐘聲,帶著倦鳥歸巢的慵懶,帶著山寺清泉的高遠,帶著基督教徒的虔誠心愿,在夕陽下,在空曠的草場上,悠悠揚揚,農婦和農夫兩人默默放下手中的活計,專心致志的祈禱。他們的身影逆著光,在無垠的大地上顯得那么孤立無援。
這就是門——世界的另一個出口。
我呆住了。這是一種魔力,是世界的一次原爆,是生命的又一次開端。我無法抑制我的欣喜若狂,只能大聲哭泣,并跟隨感覺幼年的記憶沉淪于這魔力之中,世界、時間通通消失了,只有我,只有這幅畫……
小央說,這是第二個消息。
門、黑暗中響起的喧囂
突然之間,所有的焦躁一掃而空,只有心靈的無比純澈與安寧,就像在月光下揭開畫布的雕像一樣閃出的柔和光芒。
我只是在等待那扇門。小央以最隱秘的方式將之告訴了我。
“等待的感覺真難受。”不知何時,阿笠已取下了耳機,晃了晃頭,盯著前方的人群很小心地說道。
“是的,感覺像是沒有終點。”
“唔,但愿馬上到頭。”阿笠皺著眉笑了笑,“事實上情況很糟糕。”
“也許你可以回去。”略略思索了下,我摸了摸阿笠的頭發,平靜地說道。
“什么?我不明白……”阿笠顯然吃了一驚。“你不是開玩笑?”
我搖頭。見我不說話,阿笠開始意識到我不是開玩笑。她把一直放在腿上的包用力地向我擲來。“你個混蛋,這是……你,你他媽的真混蛋!你在玩我是吧?如果不是因為臨時取消了航班,你大概會到稻城再把我趕回來,是吧?”周圍的人開始側目。
“對不起,阿笠,這里不適合這樣說話。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現在非這樣不可。你知道的,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
“我早知道會這樣的。可是你為什么現在才說?你這騙子!”阿笠似乎很生氣的樣子,我感覺得出她的憤怒,但她的憤怒不過是因為我現在才跟她說出這番話,與愛情無關。這個我是知道的。
“我在想另一個女人。”
“可笑!我弄不明白這原因。你知道她現在的狀況。要知道我們本來就是在一起的,不能分開。”
“以后再說吧。”我不想再糾結于這個問題。
“好吧,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的。那現在怎么辦?”阿笠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下來。
“我離開或者你離開。”
“一定要這樣?”
“是,沒得商量。我們已經將彼此的時間浪費夠了。你也知道的,這不劃算。我去買票。”
穿過重重的人群之后,我將兩張票一起放在手心任其選擇。
“我回去。你真是瘋了。你們一樣。”看起來阿笠疲倦極了,甚至都沒再看我一眼就拎著行李離開了。
望著阿笠穿過人群遠去的背影,我漸漸地不再記得她具體的模樣,好像只是座長滿植物的老房子,沾滿了陳舊的光澤,里面的內容已經消失殆盡。
喉嚨似乎空洞得厲害,強烈地想抽根煙,而這愿望一旦形成就很難驅除。我打開煙盒,隨意地抽出一根煙,點燃。開始有辛辣的氣味竄入我的喉嚨,然后進入肺部,再徐徐溢出。煙霧彌漫中,我仿佛又看到了小央,她像男人一樣狠狠地抽著煙,眼睛里沒有內容,只是空洞地望著我。似乎想告訴我些什么,而最后還是轉身離開,消失。
我知道小央在的那個地方,一個精神療養院。建在半山腰,四周都被綠色的植物包圍著,有水塘,有鴨子……在大學開始的那個暑假我最后一次去看她。依舊是透明純澈的眼睛,只是不再有焦點,臉色蒼白,笑容已是冰冷……對的,小央有強烈的臆想癥,現在不過是還給了她所有的真實。
突然很疲憊,想好好睡一覺,不管是在高塔或是在井底。也許,我只是被炎熱折磨得筋疲力盡了。
最后一次我抬起頭來望向候車室外邊,陽光已經暗淡下來,外邊的一切又恢復了原狀。我閉上眼睛,黑暗中似乎聽見班車到達的聲音。人群一片喧鬧。漸漸地都歸于了沉寂。
責任編輯: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