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事物奔涌 隱藏明亮于自身
晦暗伸出更加陰暗的手 折斷了視線
打量和仰望像兩只蟲子 那么多的事物被爬行
想象中的美 自縊于陌生的阻隔
蠢蠢的眼睛欲動 蠢蠢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視線蠕動如螞蟥遙遠地爬 爬向虛無
時間與風厚如銅墻鐵壁 厚如史書發霉的文字
凝視像一個棄兒 東游西蕩在塵世的煙縷間
那么多的美好被擱置 被無端地忽視
還沒被看見 已臨近死亡
沒有進入眼睛的美 躲在事物里哭
一滴一滴的淚水爬進眼睛 又顯出事物的影子
這悄然的注視被晦暗折斷 被眼睛忽略
那么多的事物幻化成水 幻化成水中的幻影
兩洞干涸的眼睛 陷在時間深處
那么多事物奔涌 那么多的海被海水收藏
附件
腳印把一條小路翻飛得越來越窄
兩邊,一叢叢青蔥的生計長滿荊棘
兩只手盲于撫摸那些忙于生長的樹木
垂顧的表情如此憨厚,卻不被理會
滿腦子的構思 也不夠思考
撲面而來的生活 掀起滿頭大汗
這個被逼近墻角的人 又被黑暗所逼
把頭埋進身體里 把身體埋進空虛中
又在晨間被日出牽引 野心噴薄而出
他霧一般升騰 背著沉重的末日
滿眼的道具 在生活里活靈活現
這些獨自旋轉的借口 獨自緘默
人生如文 如懶婆娘的裹腳又臭又長
即使剪斷剝光 一雙小腳也黯然無光
也無法走上遠大前程 回頭打量
那孑然的一句只是附件 不像正文
當我向人間
投下陰影
當我向人間投下陰影
你們看到的 已不是我的肉身
我藏身塵埃 干凈而透明
像你們夢中的月亮 清輝一呼即應
我只是靈魂遭遇了世間的烏云
被閃電劃傷 投下沒頂的雷聲
身披陰影的人們 請你們清醒
擦亮眼睛 相信光明
躲閃
閃電擊中左邊的巖石 又跳出來站在右邊
俯頭打量把腰彎得生痛的幾根野草
緊接著來的雷聲 像潑下的一堆燃燒后的生鐵
被燒焦的原野味 經久不息
但雨遲遲不來 呆呆站立的幾根野草
懷抱著一大捆快要冒煙的怒火
一棵大樹下 三個人在交頭接耳
綜合六只眼睛里的事實 他們不知所措
再抬頭望天 烏云像逝去的先人的臉
雖常在夢里得見 此刻卻更加陌生而遙遠
幾根野草在觀察地形 看見樹下的三個人
像三塊石頭 臉上同樣翻滾著烏云
天空又撕開一道裂縫 幾根野草
趕緊在石縫里俯身 并目睹了
閃電把大樹劈開 三個人奔跑起來
像散落在原野上的 三枚火星
水花霧氣
魚在水中遨游 吞一口吐一口
人在時間里棲身 呼一下吸一下
魚是水的倉庫 水是魚的糧食
時間是人的外衣 人是時間的皮囊
魚把水吐成一串串水花
人把時間呼成一團團霧氣
一些人葬身魚腹 一些魚被人吞食
水花與霧氣 不蕩一絲漣漪
寬闊的痛
一顆針尖上跳躍著一滴藥水
它舞動 炫耀著它的巫術
一個安靜的人 緊緊藏著他的痛
那血液里的閃電從口中逃生 如此虛弱
多么頑強的皮膚 防御了時間的侵蝕
此刻卻對一顆針尖哀哀祈求
寬闊的對峙 從塵世打撈出
一種痛對另一種痛的寬容
針尖刺進皮膚 血冒出來
兩種痛里應外合 掛出炫目的紅旗
一個安靜的人 把自己與外界打通
并慢慢把痛注入到另外的事物
此刻 一個人與世界都安靜下來
只有痛,像個孤單的孩子 到處流浪
閱讀此詩的人 請閉上你的眼睛
跳過那宿命中 針尖上的懸著的藥水
我的孤單結了冰
現在 我的孤單結了冰
像一只若有若無的琥珀 透明而輕
悄悄攀在一根樹枝上 和夜色一起
一滴一滴 往下滴
那泥土上的深坑 不是我的錯
那從中心開始腐爛的石頭 也不是我的初衷
原諒把我的孤單捂熱的冰吧
這個干凈而透明的女子 她多么好
她多么好 要用多少淚水才可以結一塊冰
包孕那么多的幽藍和安靜
要拂掉多少塵世的灰塵才可以附身
緊緊抱著我的孤單 舍不得分開
但她終究會化掉 歸隱泥土和石頭
以淚的形狀 去皈依命運
此刻 我的孤單有泥土的廣闊和石頭的堅硬
我會換出不同的模樣 去迎接命里的冰
花開
一個人站在原野上 凝望枝頭
他說花開 花就開了
一個人自得于他的唯心
他與花朵 像原野上的一對情人
他們戀愛 爭吵 惡意中傷
在夕陽下分居
夜晚平均分配給他們
同樣的黑和孤單
一個人在夢中 手持一朵枯萎的花
他用淚水澆灌 花朵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