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兩篇

書緣

人是要講緣分的！人與人之間、人與事之間、人與物之間總會有一定的緣分，這是偶然中的必然，是必然中的偶然，說穿了就是緣！佛曰，短短今生一面鏡，前世多少香火緣。

緣分，在人世間搖曳。

黃鶴樓下，李白與孟浩然揮手之間，碧空長江，孤帆遠影，定格千古傳唱的動人友緣；古琴臺上，悠揚琴韻，浩浩江水，永遠彈奏著俞伯牙和鐘子期高山流水的知音之緣；而在宦海沉浮之間，千山萬水之遙，也永遠傳唱著白居易與元稹相濡以沫的詩緣！

緣是真！緣是美！緣是情！珍惜緣分，就是珍惜人情的美好。珍惜緣分，就會與人與事和諧相處，善緣永結！誰能否認，屈原與詩歌之間不是一種緣分；誰能否認，王羲之與書法之間不是一種緣分；誰能否認，曹雪芹與《紅樓夢》之間不是一種緣分！

緣分是你我他之間、人事物之間永遠的、無形的網絡！

回想起來，我與書之間，也有一種緣。

我出身于鄉下，祖祖輩輩以農耕為業，經濟也很拮據。家里無非是一些讀破了的中小學課本，并沒有什么三墳五典或四書五經之類。但我家大院里有一個我們叫幺爺爺的人，從小讀了很多書，平時有事沒事，都愛請他給我講故事。記憶中，《三國演義》、《隋唐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的故事就是幺爺爺講給我聽的。我聽得非常入迷，有時甚至通宵達旦被故事中的人物感動得熱血沸騰、手舞足蹈，也有被故事中人物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感動得涕淚縱橫、失聲痛哭的現象。但不管怎樣，我從此便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要是我也擁有許多書，那該多好啊！可這窮鄉僻壤的，不僅我家經濟不景氣，哪家哪戶都一樣，誰有書呢？就連幺爺爺家所藏的為數不多的書也早已被“牛鬼蛇神”洗劫一空了，何況其他人家！這可怎么辦呢？

在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驅使下，我只得四處打探，到處去借。我記憶深處印象最深刻的借書經歷，是一次我向一個同學借一本叫《小狒狒歷險記》的故事書，這個同學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不過，他要我自己星期天到他家去拿。我欣喜若狂，恨不得星期天快一秒鐘到來。終于等到星期天了，我三下五去二吃下早飯，跟母親說了句我要到同學家去借書就走了。終于到了同學家里，同學也很熱情地接待著我。但他終于說出了他的初衷，要借書可以，但要幫他干一天的活。我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為了《小狒狒歷險記》，干就干吧。哪曉得同學是要我幫他翻紅苕藤。我是最怕翻紅苕藤了，因為紅苕藤下往往生長一種我們叫做“豬脖蟲”的害蟲，樣子很嚇人。我膽兒小，只要母親喊我翻紅苕藤，我就會借故說作業多，不翻。可今天，為了借書，同學竟然叫我做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我心里真是難受極了。但《小狒狒歷險記》的故事吸引著我，讓我邁不動回去的腳步。

揪著心，我翻了一天的紅苕藤，雖然有幾次都被“豬脖蟲”嚇得哇哇大叫，但終于還是借到書了，這也令我非常高興！因為許多時候，借書是會遭人白眼的。說什么沒錢買書就甭看，滾遠些！因為人們的經濟并不寬裕，買了書被別人借去，就連我自己也不太愿意。何況，許多人還有一種陋習，那就是借了書看后懶得去還。別人追問時，他卻說又被另外的人借去了。第二次問時，他居然說我也不知道誰借去了。這樣一推二癩，就把書給霸占了。美其名曰借書，其實是“盜書”。因此，許多書上都有買書者寫下的幾句順口溜——“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借了不退，全家有罪。借了不還，全家死完！”咒的是有點過頭，但將心比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借書的確難，誰都可能遭受拒絕！據說宋代大詩人陸游也曾借書遭到拒絕，以致他有“名酒過于求趙璧，異書渾似借荊州”的慨嘆。何況我們這些小人物呢。

后來，我參加了工作，借書少了，買書就多了。無論大大小小的場鎮、集市，只要有書店，就一定逗留半天。看到自己喜歡的書，大都要買回來。雖然有時也會因為書的價格而猶豫再三，但也從此染上了買書的癖性。有一次，我借一位朋友的自行車去三十里以外的一家區鄉書店買書，回來的時候遇上暴雨，只得躲到途中一家農人的屋檐下。這家人喂了一條狗，它見我不熟，就疵牙裂嘴來咬我。情急之下，我趕緊用車去擋，不想，狗被擋跑了，自行車的一個腳踏子卻被擋落了。由于雨大，又正好處在一個水溝邊，那腳踏子就順著洪水與我“拜拜”了。回去以后，朋友雖然沒有說什么，以后我卻不好再去借他的車了。

不管是借來的書，還是買來的書，我都會日夜看過不停，遇上自己覺得精美的句子或篇章就抄錄下來。今天想來，我養成讀書的習慣實在是受用無窮！因為書像一片陽光，能蕭融我心中的寒冰；書像一縷春風，能拂去我內心的煩躁；書像一支蠟燭，能照亮我心里的陰影；書像一種養分，能讓我精力充沛；書像一杯綠茶，能讓我回味無窮……正如西漢的劉向所說“書猶藥也，善讀之可以醫愚。”的確，讀書真的讓我增長了知識，增長了學問。讀書，使我的人生更加精彩！

漸漸地，我便形成了自己的讀書方法，那就是隨著自己的興趣去讀。比如我喜歡詩歌，就讀詩歌方面的書刊。當然也讀其他的書，像宗教的、哲學的、美學的，等等。我也不是一定要讀完這一本再換另一本。許多時候，我都在同時讀兩三本書。因為我無法每天都保持不變的心態和熱情，有時這一類書看膩了，換另一種書來看，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不知這是不是有“書味在胸，甘于醇釀”的醉意。反正“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韻味我是深有體會的。讀興濃時，有時靈感倏然而至，我便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筆記錄下來，或三五行，或七八句，或洋洋千言。不知不覺，我發現自己已在各級報刊發表詩歌、散文詩、散文等文字多篇，這好像在我漫長的借書、讀書的道路上樹起了一座座豐碑。我不知我現在是不是在寫書，但我暗暗告訴自己，不久，我的詩集、散文詩集、散文集就會面世！

這也許就是我與書的緣分吧。緣分是美麗的，也需要精心呵護。緣分不是詩，但它比詩更美麗，緣分不是酒，但它比酒更醇香。

與天鵝同游

小時候常聽人們念叨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話。所以我想，天鵝一定是美麗而高貴的動物！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后來讀安徒生的童話《丑小鴨》時知道他寫的其實就是天鵝，當時對文中所寫的天鵝的遭遇深深同情，甚至當“丑小鴨”孤獨無依時還流下過傷心的眼淚。但終因“丑小鴨”成了美麗的天鵝并一飛沖天而喜形于色。

于是，我時時想著能見一見這美麗而高貴的天鵝，也好了卻心中的羨慕之情。我曾到過幾個動物園，有意去見一見我心中的圣物，可都未遂愿，留下許多遺憾。

直到2009年10月24日，去成都郫縣參加《散文詩世界》組織的“祖國杯”散文詩大賽頒獎典禮，在風景如畫的四星級賓館——鏡湖園大酒店的鏡湖里，我才見到久違了的天鵝，心中的喜悅不知如何言說。

不過，既然到的是郫縣，我就先從郫縣說起吧。郫縣也稱“鵑城”，位于成都平原腹心地帶，素有“成都后花園”的美稱。古語稱郫縣乃“古蜀故都，天府之源”。其郫縣豆瓣、蜀繡、“三編”（竹編、草編、棕編）馳名中外；以郫縣豆瓣文化為核心的“中國川菜產業化基地”是全國唯一以川菜調味品、川菜輔料和特色食品為主的工業園。誕生于此的東漢著名文學家、哲學家、歷史學家、語言學家揚雄，是國內外學者公認的與孔孟齊名的大儒，有“西蜀孔子”之稱；宋代著名現實主義詩人張俞的詩“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至今仍耳熟能詳。

在賓館接待處報到簽名后，我與詹仕華老師和幾位文友一道首先就近去參觀了郫縣聞名遐邇的“望叢祠”。早就能背一首盛贊望叢祠的詩：“占地近百畝，跨時逾千載。碧水環亭榭，青山繞樓臺。紅墻掩古意，翠柏顯情懷。尋根與祭祖，唯有望叢來。”

剛進“望叢祠”，便讓人感覺到一股幽靜肅穆的氣氛。人們說“走進郫縣，就像走進了古蜀民族浩瀚的史詩。”這話真的不假，史詩當然是靜默的，又是浩渺無邊的。何況以望叢文化為核心的古蜀文化底蘊深厚，文脈順暢呢。

詹老師是最有旅游經驗的，他進門時就首先買了幾份“望叢祠”簡介給我們一人發一張。從這張簡介上，我知道了“望叢祠”是全國唯一的一祠祭二主的祀祠，也是四川境內最大最早的古蜀帝王陵墓。它是紀念“天府前驅、蜀中先導”的古蜀國望帝杜宇和叢帝開明的祀祠。

在蜀中，素有“端午祭屈原，岷陽朝杜主”的傳統。望帝杜宇是蜀中最為杰出的帝王，他教民農桑，完成了游牧漁獵向農耕生產方式的轉變，也完成了從部落向國家的社會轉軌。當然應該得到人們的紀念！我們一行五人由于對望叢二帝崇敬有加，所以一路照了許多寶貴的相片。

在望帝杜宇陵前，我想起一事，便問詹老師，杜宇就是死后化作杜鵑的那位吧？

詹老師說，的確不假。

接著，他便給我們講起了一些典故傳說。詹老師說，杜宇退隱西山，死后化作鵑鳥，每年春耕時節，子鵑鳥鳴，蜀人聞之，都說是望帝靈魂，于是都叫鵑鳥為杜鵑。

可我聽說杜宇化作杜鵑后啼血，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另一個傳說。詹老師說，古時候岷江上游有條惡龍，常常漲發洪水為害人民。龍妹于是奔赴下游，開掘嘉定山泄洪，被惡龍囚于五虎山鐵籠中。獵者杜宇為求治水法，遇仙翁贈以竹杖，囑其往救龍妹。杜宇持竹杖與惡龍大戰一場，終于從五虎山下救出了龍妹。龍妹幫助杜宇平治洪水，遂為杜宇之妻，杜宇亦受人民擁戴為王。有一個賊臣羨慕杜宇既得艷妻，又登高位，就想害他。一天，他在山中與惡龍密謀，詭稱惡龍欲與杜宇夫妻和好，誘騙杜宇到了山中，將其囚住。賊臣遂篡杜宇之位并逼龍妹為妻。龍妹不從，亦囚之。杜宇死后，靈魂化為鵑鳥，返回故宮，繞其妻而飛，曰：“歸汶陽!歸汶陽!”龍妹聞其聲，亦悲慟而死，化為鳥，與夫偕去。

聽了詹老師的故事，同行的幾人都一陣傷感，沉默無語。為活躍氣氛，我說，我認為是望帝化作杜鵑后因見人們遭遇水害而啼血的，這才符合“啼血催春”的寓意，也才符合望帝晚年時禪位于治水能臣鱉靈（叢帝開明）的初衷。大家想，叢帝開明終于將岷江水害變為了水利，使之成為李冰之前岷江流域的最初治理者；專家學者們還一致認為都江堰水利工程是“開明肇其端，李冰集大成”嘞。所以民間歌謠才唱什么“蜀人尋根，源在望叢”嘛。

同行的幾人都說我講的有道理，便又開始露出喜色。重慶的譚詞發說，你起名叫逍遙，果然什么都往好處想。我一笑了之。然而我們卻都不約而同地說回賓館去算了。連其它著名的景點都懶得去參觀了。

在賓館，我住的是二樓，二樓剛好有個望臺，下臨小小鏡湖，我便居高臨下欣賞起這里的湖光水色和湖里的魚來。不多久，住在三樓的譚詞發和與他同住的來自上海的王迎高先生見我如此愜意，也來二樓一同欣賞。其間，王先生問起，素聞成都又名蓉城，其芙蓉花非常有名，郫縣可否見到？

聽了王先生的話，我便扭頭四周瞭望。很快，在鏡湖邊上看到了一棵正鮮花綻放的芙蓉樹。于是我提議走近去觀賞。下得樓來，正遇上同來參會的知秋先生，便邀他與我們一起去看芙蓉。知秋先生住在成都，對芙蓉很熟，便主動介紹起來。他說，芙蓉花又稱木芙蓉。之所以人見人愛，是因為它艷麗無比，一日三變——晨粉白、晝淺紅、暮深紅，其嬌艷之姿，常令人流連忘返；還有，就因為它“拒霜”的獨特性格。此花盛開于農歷九至十一月，這時百花凋謝，它卻傲霜綻放，故白居易詩曰：“莫怕秋無伴愁物，水蓮花盡木蓮開。”蘇東坡更贊芙蓉花性格是“喚作拒霜猶未稱，看來卻是最宜霜。”再一個原因是由于木芙蓉渾身是寶，花葉皆可入藥，李時珍說以芙蓉花葉治療“癰疽腫毒惡瘡，妙不可言”。通過知秋先生的介紹，我們都開始對芙蓉花刮目相看了。可知秋先生又說，成都的芙蓉更奇特——同一棵樹上可以同時開出紅、黃、白三種顏色的花。

正當大家噓唏贊嘆的時候，鏡湖邊卻突然游來幾只天鵝。喂，天鵝。我驚呼，我去攆個幾個天鵝屁吃吃！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都放下芙蓉花的話題來觀賞天鵝。此時的我，滿腦子全是周筆暢的歌聲——

如果沒有你的呼喚/翅膀依然無法張開/還會有多少個清晨遙望藍天/我是你的天鵝/你是我的英雄/我翅膀下的風/等待你的呼喚/岸在哪一邊/想落在你的肩/曾經我輕輕的呼喊/感到寒冷渴望羽毛/還是你用力托起我觸摸繁星/我是你的天鵝/你是我的英雄/我翅膀下的風/我是你的天鵝/你是我的湖泊/等待我的降落/我是你的天鵝/你是我的英雄/我翅膀下的風/等待你的呼喚/岸在哪一邊/想落在你的肩……

我在岸邊蹲下身來，想與天鵝來個親密接觸。我伸手去摸一只天鵝的頭，可它總是很迅速地避開，不讓我夠著。王迎高先生笑著說，天鵝是不能隨便摸的，它們很講究“守節”的喲。我不懂，便問什么“守節”？王先生說，天鵝保持著一種稀有的“終身伴侶制”，無論是取食或休息都成雙成對，就是雌天鵝在產卵時，雄天鵝也會在旁邊守衛，遇到敵害時，它會勇敢地拍打翅膀上前迎敵。如果一只死亡，另一只也確能為之“守節”，終生單獨生活。

我這才明白我這樣做是要做不道德的“第三者”，便不再去摸它。同時也才注意到這鏡湖里的天鵝果然是雙數：四只黑天鵝，兩只白天鵝。

我便拔了些岸邊的草去喂它們，結果也是這一只來啄的時候，一定有另一只同時啄來。我心里驚慕之極，想起當今一些人快速結婚又快速離婚的現狀，不禁長長一嘆。

而譚詞發、知秋他們卻只顧攝影，沒太注意我的心情變化。我說，6點鐘了，吃飯去。便站起身來，攜王迎高緩緩離開。

第二天（10月25日）是頒獎的日子，吃過早餐，有一小段空閑時間，人們都聚集到湖邊觀賞天鵝，攝影留念。我也被大家的熱情感動著，參與其中，不亦悅乎。

這時，我腦瓜子里突然靈光一閃，自言自語地說，這湖邊所有的人，啊不，這次所有獲獎的人和嘉賓，不都是一只只美麗而高貴的天鵝么？我有幸參加這次頒獎盛典，不正是在與這些美麗而高貴的天鵝們同游么？

是的，我是在與天鵝同游！我深信：我還將與天鵝同飛……

責任編輯：曉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