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磨景色

汽車從都江堰緩緩而進，一條油黑發亮的柏油馬路，讓車子無情地甩在了屁股后面，看不到一點灰塵，也聽不見車輪子在路面上奔馳的聲音。

車到紅福村，就是到水磨鎮的第一個村，映入眼簾的便是馬路兩旁的木牌上寫著“佛山情，水磨畫”六個大字。當時我猜想那可能是廣東的佛山市吧，他們用心血澆注，把情意獻給了水磨人民，會不會把水磨繪制成“清明上河圖”那樣的圖畫呢?那可是一幅好景致啊!

這時候，從村子里走來一位姓王的大爺。他說這兩年鎮上的重建，讓房屋和街道煥然一新，外來觀光的客人經常找不到路。所以，他自愿去當志愿者，給那些南來北往的客人當向導，也算是他的一點回報吧。你們是稀客，放心吧，我會帶你們到處去看看的。

我們在禪陀橋頭停車場停了車。王大爺領著我們在禪陀橋上觀看風景。禪陀橋是用木頭建成的，像一條長龍環繞在壽江河上。禪陀橋的中間有一對憨厚的熊貓捉迷藏似的看著川流不息的游客；一對驕傲的黑牛仰望著天空；一座高高的圓形亭子，游客們可在亭子上欣賞綠綠的山巒，清清的河水，那一股股涼風送來，使你留戀不止，舍不得離去……

王大爺是個古道熱腸的老人。我們每到一個地方，他總是滔滔不絕的介紹，你聽不明白，他會不厭其煩地又來一遍。他說：水磨鎮位于縣境南部壽江流域，以境內壽江支流水磨一條溝為名由。清末民初曾稱“興二”場。水磨歷史上屬都江堰，明末曾劃入汶川下水里，清康熙時編入都江堰筏村，1958年劃屬汶川縣的。過去，水磨人窮志短，饑寒起盜心，從水磨到三江是土匪出沒的地方，可以說，這里的老百姓過的是心驚膽戰的日子啊!他再也沒有往下說了，而是抬起頭望著碧藍的天空，伸出彎曲的小拇指，興奮地說：我今年滿打滿算七十八歲了，做夢也沒想到還會有如今這樣的福氣。你們看看那一棟棟新房屋吧，眼見為實，天啦……

我們順著王大爺指的方向，近看那些房屋是用水泥、紅磚和鋼筋建筑起來的，遠觀那些房屋的顏色呢，仿佛是用木頭建造的，富于古色的色彩與情調，美觀大方，有些房屋的四角，還供著耀眼的白石頭呢!此刻，我才記起白石頭的來龍去脈。白石頭(羌族稱俄比爾子)是羌人諸神代表的標記，相傳神靈指引羌人用白石頭擊敗戈基人；大禹出生當日其母親用白石頭剖腹產；天神將女兒木姐珠婚配給凡間燃比娃時，陪嫁了四塊白石頭帶到人間，分別供在房屋頂，代表地神、山神、樹神、門神、火神，是羌人的多神信仰……怪不得，我們剛一踏進小鎮時，就看見在房屋四角供白石頭的正面墻上，刻著“水磨羌城”字樣，原來在活著的這塊土地上，還蘊藏著一個古老民族的歷史與文化的內涵呢，多么了得啊!

遠近聞名的老人村，地處水磨鎮中心的老街上。王大爺說，老人村全都是老人，平均年齡在90歲或100歲左右。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高齡老人呢?除了一方水土和粗茶淡飯，也沒別的養生之道。不過，他猜想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龍脈”生得恰到好處了。其實，他所說“龍脈”也只是一種設想，沒有任何科學道理。但在水磨鎮轄14個村中，又的確只有一個稱得上是老人村的，這恐怕還是一個謎。

我們漫步在老街上，一條用四方石板鑲成的步行街兩旁，林立著如長龍一樣的矮樓房，底層是用木板裝成的鋪面，木板用清漆漆過的，形成一層透明的薄膜，現出木材原有的紋路。在街兩邊的鋪面上掛著一串串紅燈籠，門前擺著水磨小吃，竹筍灌雞蛋是一大特產。在我的感覺中它好像崇州市的街子，又仿佛是成都龍泉驛的洛帶……我想廣東佛山市的能工巧匠們，你們怎么把水磨鎮裝飾點綴成琳瑯滿目的世界了呢!

我們走到街口，王大爺抬頭看了看天色，說：各位客人，我們就在這路邊館子里吃點東西吧，放心，這館子挺干凈的。我們七八人圍坐著一張大圓桌。事先，王大爺打過招呼，這桌飯菜由他作東，不許我們東扯西拉。但我們知道，如今干活的小工120元一天。我們給王大爺200元的向導補助，可他死活也不要，這真讓我們余心不忍啊!

席間，王大爺點了一個“天上須須”菜，油黑油黑的顏色，堆在盤子里如面條。我用筷子夾了一根放進嘴里嚼著，感覺是那種清脆又香的味道。王大爺瞇著眼睛問我：怎么樣，好吃么?我說：好吃，脆香。他說這菜是核桃花須做的涼拌菜，他不知吃了多少回從沒感覺脆又香，只覺得是一種苦味兒，奇怪呢，今兒嚼著它的確有一種脆香的味道了。

我心里說：我的王大爺啊，我不知道你過去的身世，但從你刻滿皺紋的額頭上，可以看出你是一個久經風霜的人，你受過很多苦，你怎么品味得出“天上須須”菜的味道呢?現在不同了，雖然，你已年過七旬，但你精神抖擻，你給我們介紹水磨鎮的每個景點，總是滔滔不絕的，好像射雕英雄傳里的老頑童，活潑得真可愛呢!這在你吃“天上須須”菜的時候，還能感覺不出脆香的味道么?

下午，我們準備告別水磨了。突然看見老街下邊，有一潭清澈透明的湖水，山風徐徐吹來，湖面上蕩起一層一層的波紋，那美麗的景色，使我們留戀不止……當我們驅車路過街口，迎面一塊木牌上寫著“人生能有幾回搏，奉獻熱血鑄水磨”……這無疑是建設者的肺腑之言。我拉開車窗探出頭看見王大爺仍站在那兒目送著我們……我想王大爺那種老掉牙的純樸感情，是他骨子里的精髓，我們會珍惜的……

注：①當地土著人

本欄目責任編輯：藍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