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教化關鍵在“化”

慈善理念的教育是化人之道。接受慈善理念教育的人若能誠心感悟了慈善理念，并內化為自己的品格，這種教育才能說是有成效的。換言之，感受道德、慈善理念的人懂得了怎樣做人，嚴以律己，經過長期的歷練，形成習慣，成為自己的生活方式。這說明“化”是很難的，因為單單懂得道理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知行合一，將懂得的道理加以躬行實踐。倘若要知行合一，躬行實踐，就需要常常反省自己，不斷拷問自己的靈魂。學道德，能反省自己的缺德；學慈善，能反省自己的不善，慢慢培養自己的正心誠意，才有可能躬行實踐。自己曾經做的缺德的事和作惡的事以后絕不再做。這要對自己守信，自己向自己承諾，以自己的責任心，對自己負責，然后才能以誠信對人，對他人負責。這樣，在職業崗位上，在日常生活中謙恭禮讓，對己嚴，責人寬，遵守公共道德，約束自己做應做的事，絕不做不應做的事，維護社會正義，自覺服務大眾。

據今晚報摘自《小康》雜志社中國全面小康研究中心聯合清華大學媒介實驗室在全國范圍內開展《2011中國人信用大調查》顯示，“在對33類不同群體的誠信形象調查中，軍人、農民、學生、教師和農民工被選為本年度公眾心中最講誠信的五個群體，并且農民和軍人的入選率最高，而政府官員排名第18位。房產中介從業者、導演、營銷人員、經紀人和廣告人位于今年榜單末尾，成為人們的印象里誠信形象較差的五類群體。”眾所周知，排名第18位的政府官員和位于榜單末尾的五類群體大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他們自然懂得誠信的道理。倘若他們向大眾作關于誠信的報告，他們會巧舌如簧，夸夸其談，然而他們并不信仰這些道理。這樣，他們在我們國土孕育出兩種畸形文化，一個是官場文化，另一個是商場文化。這兩種文化雖各有特色，但它們共同的特點是生出人格分裂的兩面人：臺上慷慨激昂，臺下卑瑣腐敗。他們喪失了良知和責任，自己缺少誠信，必然也不會約束自己的絕惡，不會守規，更不會真誠行善。

報載，中南大學應用倫理學研究中心發表了《中國道德文化傳統理念實踐調查報告》，講“農民對道德文化傳統理念踐行情況的評分最高，” “國家公務員的評價最低，” “文化程度越高，其對傳統文化的道德理念踐行現狀評價越低。”該報告認為，導致這種狀況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在我們文化知識教育中對傳統文化教育有所忽略；二是文化程度越高，現代意識越強，越想超越傳統。報告講的這兩個原因是客觀存在的。忽視傳統文化教育和現代意識強，這是“西化”的結果。他們向歐美學習，拜歐美為師，其社會價值觀、行為模式，乃至情感氣質、思維方法都同歐美人趨于一致了。可惜他們不懂歷史。中國歷代以中國傳統文化治國，即使建國于1616年的清朝也一直重視以中華傳統文化治國，并能持續興盛。只是自嘉慶始，忽視傳統文化教育，以后更是每況愈下，僅一百多年就淪為半殖民地。自20世紀初以來，知識分子、政府官員在忽視傳統文化教育的同時，向西方學習，“現代意識”強了，滿腦子是優勝劣汰的進化觀念和競爭觀點以及“自由、民主、平等、人權”觀念，而“仁義禮智信”、“孝悌忠信，仁義和平”、“禮義廉恥”等都貶為歷史陳跡。其實倘若認真學習西方歷史，就會懂得，西方老百姓并沒有享有“自由、民主、平等、人權”這些美好的觀念所賦予的東西。為什么？西方自18世紀開始工業化進程，伴隨這一進程的是，資本對內殘酷剝削老百姓，對外殘暴掠奪他國人民財富，給西方社會帶來了良心泯滅、道德淪喪的風氣，并且延續到現在。有人也許會反駁說，“歐美人公德好”。其實歐美人公德好只是一種表面現象。歐美人相信“人性惡”，所以不斷地制定各種各樣的法律來約束老百姓，并對觸犯法律者給予嚴懲，嚴懲得使之不敢再度以身試法。另一方面，歐美人私德善，自律差，乃至許多人靈魂丑惡。美國報載，美國已婚男子有婚外戀者達60%，已婚女子達40%。歐美人在個人所得稅方面，幾乎絕大多數人程度不同地逃稅漏稅。美國人為了享有廉價的石油，很少有人質疑美國政府攻打伊拉克的非正義性。這是美國人極端個人主義、霸道主義的表現。特別重要的事，西方人在工業化、現代化的進程中越來越工具化，即淪為工具，成為實現某種目標的工具。其中最明顯的是成為實現資本利益最大化的工具。那些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等美妙理念其實并不屬于他們這些老百姓。在西方國家里，在資本統治下，人們既面臨過度工具化的危險，更面臨著心靈空虛的危機。在我國現代化進程中，某些地方正在重演西方工業化、現代化進程中的良心泯滅、道德淪喪、情感隔閡和內心空虛。這在權力資本化的官場文化和資本肆虐的商場文化中尤為顯著。

具有很強現代意識的部分中國人崇尚“自由”、“民主”，并將之視為優秀的歐美文化。自由、民主的觀念在歷史上曾在挑戰封建專制和神權統治中發揮了進步作用，但后來逐漸走向反面。“自由”在歐美人看來是實現自我。然而他們真正實現自我了嗎？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有些人自以為是一切的主人，但他們其實是一切的奴隸。”西方人物欲很盛，自以為自由地享受了豐富的物質生活，而結果卻是為物所役，即套上了枷鎖。比如美國人曾崇尚“性自由”，結果是套上了愛滋病的枷鎖。我們中華民族傳統文化教導我們的是，“自由”的獲得是擺脫名韁利鎖的羈絆后的自在、灑脫狀態。孔子說，“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能隨心所欲，而不會逾越規矩法度），就是這種境界。我們主張“以人為本”，其本質就是尊重人的根本價值追求，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人為了生存和發展就得有良好的人與人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力求公正，這就要力求以仁義待人。仁義正是公正的人性基礎。

民主是一種政治制度。在美國，作為民主政治制度的主要內容的是兩黨競選。眾所周知，它是金錢政治，而且兩黨競選幾乎都是不講道德的口水戰，自贊毀他，乃至相互竊取對方的情報，以致演出如“水門事件”那樣的丑劇。“金錢政治”本質上是資本對文化的征服，在政治上必然是維護資本統治的現存政治體制；在經濟上必然是幫助資本攫取更大利潤；在文化上則是刺激人們欲望的享受主義。美國這種民主移植到一些發展中國家以后，至少似乎尚未找到一個成功的例子。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有一種民主。它是建立在仁義禮智信、禮義廉恥基礎上的推薦、協商制度。這倒是能從全國篩選出優秀的政治人才。其實，我們中國人不應該妄自菲薄。

政府官員等的誠信不如農民、教師等老百姓，在對待中國道德文化傳統理念方面，文化程度越高，越不重視傳統道德理念，這種官商無德、精英不范的現象令人非常焦慮。

中國的精英忽視中國傳統文化的道德理念。相反的，現代西方思想家和越來越多的西方人卻高度評價中國傳統的優秀文化。被西方學術界稱譽為“偉大的史學家”的阿諸德·湯因比（Arnold J. Toynbee）曾鄭重聲稱，21世紀的問題只有靠孔孟學說和大乘佛教來化解。我們中國人聽了以后，對自己祖國的優秀傳統文化應該多一點自尊和自信。孫中山先生在生前曾自豪地聲稱，中國的道德文明遠遠超越西方文明。他說，“中國人民受四千余年道德教育，道德文明比外國高若干倍。”中山先生是中西貫通的，這不是自我吹噓。

中國文化的經典著作卷帙甚多，然而古圣先賢卻善于將傳統文化的核心和精華的東西以簡約的語言表述出來，這便于傳承記憶和廣泛流傳和躬行實踐。它強調人們的基本的生活價值觀，而人的價值首先是怎樣做人，做堂堂正正的人，諸如“仁義禮智信”、“禮義廉恥”、“孝悌忠信，仁義和平”等。這都是道德的流露，傳承中華民族歷史文化中最有價值、最重要的精髓和道德、慈善理念，起著引領信仰的作用，保證中華民族文化的認同，培養愛祖國、愛家園的情感。這種涵義深厚的哲理思想的簡約表述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高明的思維方式。這種簡約是千萬年歷史錘煉出來的簡約，是許多思想家感悟后說出的人生的本真，一代復一代地成為中國人的精神支柱，純真的生命境界。這是在世界各國的文化中所少見的。儒家學說的核心思想“仁”和佛家核心思想“慈悲”不僅是一種愿望和訴求，更是一種抱負和責任。有仁心和慈悲心的人，必然熱心公益，崇善尚德，并以此為基礎，在現時，必然能進一步理解和實踐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科學內涵和基本義理，并以此作為自己的抱負和責任，尊重他人，承認他人的主體性和道德性，贊嘗他人言行的正當性和合理性。有仁心和慈悲心的人也必然由“仁”達到“和”的境界，善于對各種思想觀念、多元價值取向采取包容并存態度，實現對內“和諧”，對外“和平”。這種做人的價值觀是中國慈善事業的獨特的慈善理念，而且可以成為中國慈善事業發展模式的思想基礎。這不同于美國的以社會達爾文主義和基督教文化為基礎的慈善事業模式。與社會達爾文主義不同，社會達爾文主義主張優勝劣汰的競爭，儒釋道是主張“和”；與基督教不同，儒釋道不把慈善的基礎放在外在超越的存在上，放在對上帝威權的恐懼上和對死后升入天堂的向往上，而是放在內在心性上，因而十分重視心性修養的功夫。儒釋道主張仁民愛物，視天地萬物為一體，視宇宙萬物為一體，因此，強調自立自律，自強不息，同時厚德載物，崇善尚德。我們應該建立慈善事業的中國模式，這不是追求慈善事業的單一性發展，也不是以中國模式征服其它的慈善事業模式。在世界上，我們采取“和而不同”的態度，倡導多種慈善事業模式的協調共存，主張世界慈善事業諸多模式的多樣式發展，并且是相互協調、相互補充，共同發展。

慈善理念的教化應是中國慈善事業的長期任務，更是全國所有教育機構的長期任務。最近，一位對慈善事業作出可敬貢獻的同志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紅會的事件應該反思我們的體制和行政管理方法。長期以來，我們的管理是傳統的，老是用人格和道德來管理團隊，動不動就說誰的素質高，誰的素質低。但現在的管理需要的是標準化、程序化，要讓公益有章可循，這樣才可以避免出現類似事件。”筆者以為，“現在的管理需要標準化、程序化”是正確的，但貶低傳統的“用人格和道德來管理團隊”的方法，則不敢茍同。中國五千年來強調道德、慈善教化，信仰仁民愛物，從而自利利他，在私德上，既無愧于祖宗，也無愧于子孫；在公德上，既無愧于祖國的同胞，也無愧于自己的職責。法律規章的制定也是以人民的道德自律為基礎。一部良好的法律或規章，其條文所體現的是一個正常社會所要求的最低標準的道德規范。法律和道德、慈善都是為了處理好人與人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論語·為政》中孔子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用政令來誘導，用刑罰來制約，老百姓是可以避免犯罪，但沒有廉恥之心；用道德來引導，用禮來約束，他們不但會有廉恥之心，而且也就守規矩了。）在古代，中國人知道道德自律，犯罪少，自然法律不會像西方那樣繁雜。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道德、慈善不僅是愿望、期待，更是一種義務，既是保障社會正常運轉的最低標準，更是鼓勵大家能超越自我，獲得有限生命的不朽價值，達到更高境界的理想和終極關懷。《唐律疏議·名例一》講，“德禮為政之本，刑法為治教之用。”（道德禮節是政治教化的根本，刑罰法令是進行政治教化的手段。）一個是根本，一個是手段，兩手一起抓，同樣適合我們的現代需要。我國當代慈善事業需要管理的標準化、程序化。這除了健全全國和各省市的必要的慈善法規外，也需要重建慈善機構自身的內部規約。我們的公益慈善事業不僅需要外部的監督，也需要重建慈善機構的自我監督機制，這就是內部規約，樹立內部權威。這里重要的是公益慈善機構從領導到成員要有社會責任心。這樣才會制定出好的內部規約，才能認真審視自己的管理方式，改變陳舊的管理思維模式，及時調整管理策略，策勵成員提高自己的能力，發揚自己的愛心，推動相互學習和溝通，維護捐贈者與受贈者的根本利益，鼓勵大眾參與。西方國家的不少公益慈善機構有自己的“道德規約”（Code of Ethics），其要點包括“服務精神”、“捍衛社會正義”、“謙恭和個人價值”、“人際關系和諧的重要性”、“誠實正派”、“稱職”等等。這是值得我們借鑒的。報載，我國西部有座“慈善城”——遂寧市。慈善城的出現是由于政府推動、全民參與以及以“慈悲”為中心的觀音文化孕育出的慈善理念成為全市人民的統一理念，慈善已成為他們的生活方式。這為全國慈善事業樹立了良好榜樣。

期望在道德、慈善教育的深化中，中國慈善事業發展模式日趨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