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焰火

山是名山，有五岳獨尊之美稱，曾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為自然與文化雙重遺產。

人是名人，作為長年駐扎山頂的消防中隊的中隊長，該消防中隊曾經榮膺“全國公安消防部隊英模群體”稱號。

而妻子則是山下一家部隊醫院的護士。盡管兩人的垂直距離滿打滿算才1500米，行進距離不足10公里，但由于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山下，過的卻是地道的牛郎織女生活——丈夫每月下一次山，兩人每月會一次面。平日則是巍巍一山隔，“脈脈不得語”。

或許因為這一緣故，他們對即將在一起度過的元宵節，格外珍視和隆重。而元宵節晚上，一家三口燃放焰火，則成了他們最向往、最有意義和最浪漫的事情。

為了實施他們的“焰火計劃”，距元宵節還有一個月時間，小兩口就興致勃勃來到街上采購焰火。對元宵節的熱切期盼和想在元宵節制造喜慶氣氛的浪漫情懷，使他們不怕花錢，沿焰火市場一路采購下去，不知不覺就選購了一大包。要不是因為攜帶困難。他們恐怕還不會罷休，還要繼續采購。提著花花綠綠的焰火乘車回家的路上，兩人興奮得臉放紅光，腦海里則一遍遍想象著元宵節晚上，全家人圍在一起燃放焰火的歡樂情景：一束束焰火帶著尖細的哨音騰飛而起，在夜空霍然綻放，五彩繽紛，光彩奪目，映亮了晴朗的夜空，也映紅了他們的臉龐，一家三口歡呼雀躍，大呼小叫……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大。元宵節前一天，望眼欲穿的妻子沒能等來丈夫，卻等來丈夫從山頂打來的不能一起過元宵節的電話。因為元宵節山火多發，為確保名山的安全，丈夫主動放棄回家過元宵節，帶人在山頂巡邏。

隨著五彩繽紛的“焰火計劃”的驟然破碎，一顆熱切期待的心也頓時黯淡。

為了安慰妻子，電話那邊的丈夫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老婆，沒事，我不在家，一點不影響實施咱們的計劃。你和女兒在山下燃放，我和戰士們在山頂觀賞，你們燃放的焰火，就是獻給我和全中隊戰士的元宵節禮物，豈不更有意義?”

妻子了解丈夫，事業心重，責任感強，無論干什么都要干出名堂。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她沒有理由阻攔，也不會阻攔。于是，電話這端的她“高興”地接受了這一“更有意義”的建議，并將元宵節燃放焰火的時間定到晚上八點。

于是，兩位年輕人又有了新的默契和期待。還有山頂的消防戰士，都把元宵節晚上八點，在天街觀看中隊長妻子在山下燃放焰火，當作歡度元宵節的一項重要內容。

這一刻終于來到了。剛巡邏回來的中隊長和戰士們早早來到山頂的天街，目不轉睛地盯著山下家的方向，等著觀看中隊長妻子燃放焰火。此時的中隊長很想給妻子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準備情況，事情有無變化，但旋即打消了這一念頭。他覺得，那樣有對妻子不信任之嫌，妻子答應的事情，一般是不會變卦的。透過茫茫夜色，他似乎看到妻子忙碌的身影，看到三歲的女兒嬌嬌穿著漂亮的防寒服，正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媽媽忙碌。

果然不出所料，八點，焰火準時在家方向的夜空燦然綻放，一束，兩束，三束……有的像碩大的金菊，有的像艷麗的巨傘，有的像天女散花，有的像孔雀開屏，五彩繽紛，絢麗多姿，煞是好看。中隊長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美麗的焰火，也從來沒有感覺像今年的元宵節過得如此歡樂而有意義。他感謝妻子，用焰火給他和戰士們送來歡樂，送來新年的美好祝福。

仿佛受妻子的啟發和感染，又仿佛與妻子比高低。除了家的方向，別的地方也燃放起焰火，這里那里，東面西面，遠處近處，此起彼伏，交相輝映。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五顏六色的焰火之中。一個個都那么漂亮，那么光彩奪目，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戰士們專心致志地看著，情不自禁地發出“嘖嘖”的贊嘆。

“你們說誰放的焰火最好看?”有一位戰士突然發問。

“當然是嫂子放的最好看。”另一位戰士脫口而出。

聽了戰士的贊美，中隊長心里甜蜜。嘴上不以為然：“凈瞎吹，應該說都好看。”

“不對!嫂子放的焰火最好看!”那位戰士對自己的看法堅信不疑。

“我同意，嫂子放的焰火最好看。”戰士們齊聲夸贊。

“這是我從小到大，看到過的最美麗的焰火。”一位戰士感慨。

“我也是。”另一位戰士真誠地附和。

“中隊長，快給嫂子打電話，告訴她，她燃放的焰火我們都看到了，非常漂亮，全中隊戰士向她表示感謝。”

黑暗中。中隊長撥通了妻子的手機，連“你好”都顧不上說，就興奮地對妻子嚷：“老婆，你和嬌嬌燃放的焰火我們看到了!全中隊戰士都看到了!”

停頓片刻，手機里傳來妻子的回答：“是嗎?焰火好看嗎?”不知咋回事，妻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澀啞，不過依然那么溫柔。

“好看，非常好看!大家都說，這是他們看到的最美麗的焰火!謝謝你，老婆!”

“謝什么，這是咱們共同的心愿，我只不過執行一下而已。”

“家里好嗎?女兒好嗎?元宵節過得快樂嗎?”鐵血漢子一旦進入情感世界，也免不了兒女情長。

“家里一切都很好，我和女兒很快樂，請不要掛念。”妻子說到這里，聲音提高了幾度：“代我向同志們問好，祝大家元宵節快樂!等你早日回來!”

“好的，完成巡邏任務我就回去。”

“請轉告戰士們，夜間巡邏一定注意安全。”

這時，身邊一位戰士再也忍不住了，搶過中隊長的手機，動情地大聲說：“嫂子，謝謝你!”

這仿佛是一句領誦，黑暗中，數十位小伙子齊聲對著手機喊：“謝謝你，嫂子!”數十幾種不同的嗓音，匯成一道雄渾的聲音的洪流，在山頂的夜空久久回蕩。

手機里，中隊長妻子哽咽了：“嫂子應該感謝你們，是你們在保護著大山的安全，保衛著城市的安寧，全市人民都應該感謝你們……”

第二天，完成元宵節巡邏任務的中隊長下山的時候，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迫切。他想盡快見到妻子，把他和戰士們在山頂觀看焰火的情景告訴妻子，就像他以前每次下山，都要向妻子訴說他們中隊發生的故事一樣。

他來到家里。沒有看到妻子和女兒的身影，卻發現他和妻子精心選購的焰火，原封不動地堆放在陽臺上。

他愣住了。

他趕緊撥通妻子的電話。

之后，在醫院小兒科病房，他看到了滿臉倦容的妻子，還有他們心愛的女兒嬌嬌。女兒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著長長的管子，吊瓶里的藥液正通過管子，一滴一滴，均勻地滴著……

責任編輯 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