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含一口溫血的喪尸片

史上最早有關喪尸的記載來自四千年前的史詩《吉爾伽美什》。彼時的喪尸可不是受了輻射，感染了病毒，或者是來自地球以外的星球，而是傳說中形如死人而能夠活動的怪物，來自非洲的巫毒教信仰——巫師用藥物迷昏被害人后，再用幻覺藥物和催眠控制被害人。從此以后關于喪尸的電影、小說、戲劇、電玩、漫畫便層出不窮地登場。他們通常被描述為眼球淌血、持續腐爛的行尸走肉，對活人血肉有著極度的渴望。盡管他們沒有心智、移動遲緩，卻擁有超常的力量、體質和自我再生能力，就如著名的《活死人之夜(Night of the Living Dead)》中一樣。

AMC的最新迷你劇《行尸走肉》亦是拿喪尸做文章。警官瑞克在一次追捕逃犯的任務中受傷昏迷，在醫院醒來后發現，世界已經是僵尸的天下，妻子和兒子下落不明，于是乎他獨自一人踏上了千里走單騎式的漫漫尋親路一海報上那匹駿馬就是他穿越喪尸之城的坐騎，而他前方的路上正潛伏著無數饑餓的喪尸……本劇改編自羅伯特·基克曼的暢銷漫畫書《行尸走肉》，由大導演弗蘭克·德拉邦特擔任該劇的編劇、導演和執行制片人，他曾經執導過至今仍占據IMDB排行榜第一名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奧斯卡級別的導演拍美劇，至少能保證畫面的視聽效果會毫不遜色于大銀幕，事實上他也確實做到了，逼真的化妝和特效讓人嘖嘖稱奇，片中喪尸圍城的大場面令人嘆為觀止。可以說是重口味、惡趣味和喪尸控的饕餮盛宴——掉個眼珠子，身體少半截都是小兒科，銳利的斧頭砍爆腦袋的血腥場面更是比比皆是。弗蘭克·德拉邦特在此之前的另一部驚悚懸疑電影《迷霧》中已經讓我們見識到了他對于緊張氛圍的營造和對末世的情感關懷，在《行尸走肉》中，他釋放得更加徹底。

《行尸走肉》基本上是在人們熟知的故事模板中展開的線索。同樣是全城皆尸的大背景，有那么一小撮幸存者在力挽狂瀾。故事的開篇即是一座荒廢的城市，人們很容易便會想到《驚變28天》的開頭。哀殍遍野，喪尸滿目的畫面又會使人聯想到那部黑白老片《活死人的黎明》。假扮喪尸，渾水摸魚的橋段也在《僵尸肖恩》中出現過。手銬男Merle的生死抉擇是不是很像《電鋸驚魂》?女主人公在妹妹變成喪尸之后親手結束掉了她的生命，與《我是傳奇》中威爾·史密斯手刃愛犬的設置如出一轍。我承認《行尸走肉》并沒有從同類作品中跳躍出來，但它依然不失為一部觀賞性極佳的作品。老實說，喪尸電影發展到今天，基本元素的設置都被挖掘得一干二凈，很難再去創新——要知道，顛覆一種人們熟知的模式，有時比創新一個模式更加吃力不討好。

但是，成就一個四平八穩的劇情片才不是弗蘭克·德拉邦特的終極夙愿。《行尸走肉》第一季一共六集，從第三集開始，喪尸圍剿的大場面開始銳減，取而代之的是活人與活人之間的角力與紛爭。在你以為僅存的幾個幸存者要為了生存而自相殘殺時，導演又讓情節急轉直下，陡然翻牌——在血腥之中又發現了尚含一口溫血的柔情暖意。世界已經淪陷，幸存的人們只能撤退到更小的生存空間里，親情與愛情成了支持劇中人生存和奮斗的最大動力。

瑞克把一個喪尸擊碎腦門之后，預備用他的鮮血涂抹外衣以便假扮僵尸，混淆視聽，卻在喪尸的錢包里意外地發現了他生前的骨髓捐獻的證件。我們可以想象他生前一定是一個善良的、樂意幫助他人的人，在災難滅頂之后，他又要貢獻自己的鮮血和尸腸來解救別人。

黑人父子之所以不肯跟隨瑞克一起逃走，就是因為妻子不幸在這個城市變成僵尸，父子二人看著逡巡在窗外的妻子和母親，無法親近又難以割舍，丈夫幾次試圖把妻子放置在瞄準鏡內，卻又因為手軟而扣動不了扳機。往日音容宛在，難以痛下殺手，人鬼殊途的悲情在此被放大，而這種悲情在凄涼、衰敗和死亡的世界里又顯得格外無奈和無助。

諸如此類的細節和橋段，在這部劇集中比比皆是。在血腥與暴力之中，讓人看到了溫情的一面，這種對照恰如玫瑰與砒霜，絲絹包裹著匕首。在僵尸肆虐的城市里，最讓幸存者的絕望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親人死去，而是看著他們“死而復生”成為無意識的嗜血獸類，除了手刃之外，別無選擇。盡管這樣的事情在現實中絕不會發生，但是沉潛在光影世界里去體會那種情景，卻別有一番體驗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