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班長變小了

(十五) 孔西西的家長要找我算賬

為了保險起見，王老師決定把孔西西的家長統統約到學校來碰面。

孔西西的外婆和外公是最先到我們五年三班來的，這個現代化的外婆甚至還開來了一輛鮮紅色的小汽車，就停在收發室旁邊的空地上。

后來，當孔西西的外婆和外公走進教室的時候，王老師就叫大家都到操場上活動去了。除了剛進門的外公、外婆，教室里就只剩下王老師和孔西西兩個人。

我雖然也在被允許去活動的那一撥人里，可因為心里面裝著“事兒”，總不可能開心地玩。我跟著大家往外面走了幾步，就決定折回來聽一聽王老師和孔西西的外公、外婆說些什么。

王老師把變小的孔西西捧到外公、外婆面前，連連解釋，說這完全是一場意外，有誰能想到，一個好端端的人會一下子縮小幾百倍呢?

孔西西在這個時候，也站在了王老師這一邊——確切地說是站在了我這一邊——她很堅定地告訴外公、外婆變小之后的感覺是多么妙不可言，這種當

“小人”的美妙絕對是當“大人”的時候體會不到的。

孔西西的口才是公認的好，她一連說了十多分鐘安慰外公、外婆的話，幾乎沒有一句是重樣兒的，可即便是這樣，她的外公、外婆還是沒辦法接受她變小的事實。尤其是外婆，竟然像個小孩子似的，坐在教室里號啕大哭，把她那些美好的、現代化的氣勢哭得蕩然無存。

孔西西的爸爸、媽媽是過了放學的時間才匆匆趕到的。當時，天差不多都黑了，他們中的一個剛下飛機，從機場開車趕過來，另一個呢，是剛下火車，在火車站叫了出租車趕過來。他們都提著很精致的公文包，里面裝的是那種超薄的、超輕的筆記本電腦。

我被孔西西爸爸和孔西西媽媽散發出來的那種“大公司”的氣質弄得渾身緊張，幾乎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孔西西爸爸和王老師簡單地打了聲招呼，便單刀直入，要求王老師趕快把害得孔西西變小的孔東東給交出來。

我就躲在門外，哪里還用王老師費力去找。我一聽孔西西爸爸說要見我，盡管心里打鼓，可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幾乎沒怎么猶豫，就推開門進了教室。

孔西西的媽媽正彎著腰、扭著頭和拇指般大小的孔西西說話，她一個勁兒地問孔西西，變小了以后有沒有被人欺負。孔西西媽媽真是多慮，怎么有人敢欺負孔西西呀，孔西西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說到這兒，我還覺得怪委屈的。

不過，在現在這種場合，有關孔西西欺負我的種種“劣跡”突然變得不那么重要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孔西西在大家面前一寸一寸地長大。

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孔西西還是那個需要仰著頭說話的小不點兒。

孔西西爸爸看到孔西西的這副樣子，一下子就發起火來，這火當然不是沖著孔西西發，而是沖著我。孔西西爸爸說：“你就是孔東東嗎?現在就請你把你的監護人叫到學校來。我們兩家需要談判，今天必須得弄出一個結果，決不能允許你就這么把我的孩子變成拇指一般大!”

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孔西西爸爸只能扯著他的領帶發泄，那條可憐的領帶被他拉得滿是皺紋。王老師招架不住，只好向我詢問家里的電話號碼。我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覺得害怕，我爸爸、媽媽一直都喜歡孔西西，有事兒沒事兒都愛拿孔西西當榜樣來教育我，如果他們知道我把他們心目中的榜樣給變小了，我挨頓打肯定是免不了的。

我悄悄地、悄悄地用眼角掃了一下孔西西。剛好，孔西西也在用她的眼角掃視著我，而且還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我心里的顫抖一下子結束了，心臟里忽然填充了新的血液，促使它撲騰撲騰地飛跳著。我期待著能有轉機出現。果然，孔西西替我求饒了。孔西西說：“大家不要為難孔東東，還是讓他趕快回家去吧!”孔西西剛說完這句話，我就看見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外公、外婆全都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外公搶在第一時間問道：“他把你變成這樣，就這么算了?”外婆也抱怨：“西西，你變得那么一丁點兒大，外婆要戴上老花鏡才看得到你的眼睛哦!簡直太不方便了嘛!”孔西西在這個時候，很想給她的外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可是她一伸出胳膊，才意識到那兩條胳膊還趕不上半截火柴的長度，它們只能尷尬地停留在她的頭頂。孔西西媽媽說：“真荒唐!孔東東你辦的這叫什么事兒呢?你把西西變小了，害得我們全家都跟著上火!我們非得找你的家長來談談不可!”

也不知道孔西西媽媽施了什么魔法，她的話音剛落下，我的媽媽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連王老師都被嚇了好大一跳。不用說，孔西西的四位家長肯定是把我媽媽包圍起來，告我的狀了!孔西西看著我，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此時此刻，她倒輕松得很!我只看見我媽媽的眉頭糾結在一起，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的心一寸一寸暗淡下去，我了解我媽媽，當她的臉因為生氣而漲得通紅時，往往就意味著我的屁股要挨上二十個手板。當然，我媽媽還有更厲害的絕活，就是掐大腿根，當她的手指狠狠掐住我的大腿根的肉時，那感覺實在是——很痛、很麻、很恐怖——我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唯一要祈禱的，便是我媽媽千萬不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揍我，尤其不要讓孔西西看到我挨打時的倒霉樣子，我真怕她會笑話我一輩子!

(十六)小人兒闖天下

讓我想象不到的是，孔西西竟然留下一張紙條，離家出走了。

那張紙條夾在門縫兒里，還是孔西西媽媽一早開門時發現的。紙條上的字很小、很纖細，估計是孔西西拿頭發絲蘸墨水寫出來的。

孔西西在紙條上寫道：

親愛的爸爸、媽媽、外公、外婆，以及親愛的王老師：請你們不要再責怪孔東東，他把我變小，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在我變小的這一段時間，孔東東一直對我不錯。現在，我很喜歡自己的小身體，當個小人兒多好哇!可以拿橡皮當床墊躺著睡覺，可以拿格尺當滑梯做游戲，還可以坐在雞毛毽子底下乘涼……總之，當一個小人兒的感覺一點兒都不令人覺得討厭。我決定一個人到外面闖蕩闖蕩，可惜孔東東的遙控飛碟不在我這里，唉，我只好用腳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相信小人兒也能辦大事。還有，我會回來的!

孔西西媽媽一看到紙條上的內容，連忙往我家里打了電話。我正因為心情郁悶而早早醒過來，電話鈴才響到第二下，我就飛快地拎起聽筒，精神抖擻地大喊了一聲：“喂!”

不知道為什么，孔西西媽媽總是覺得我會知道孔西西的下落。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孔西西這家伙，除非是有必要，否則她都是喜歡單槍匹馬的，我不就被她撇下過好幾回嗎?開飛碟不找我，做好事也不找我!不過，不管怎么樣，我都不希望孔西西一個人胡亂跑到外面去。所以，一放下電話，我就馬不停蹄地往孔西西家趕去。

孔西西媽媽和孔西西爸爸一起站在樓門口等著我，孔西西媽媽的手里還捏著孔西西留下的紙條。一見到我，他們趕快迎了上來，完全不像前一天要找我算賬時那樣可怕。

“現在怎么辦?”孔西西媽媽急得不行，“我看還是馬上報警吧!”我和孔西西爸爸竟然不約而同地搖起了頭，不到一秒鐘就否決了這個方案。讓警察們幫忙尋找一個拇指姑娘，怎么可能!警察們會相信孔西西變小的事實嗎?“那你們倆倒是說說該怎么辦呀!”孔西西媽媽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好像她這樣一喊、一兇，我和孔西西爸爸就能想出辦法似的。也可能是被孔西西媽媽吵得煩了，孔西西爸爸說：“我還是開著汽車去大街上找找吧!”他一說完，便晃蕩著車鑰匙，向小區內的地下停車場跑去。

說實話，我并不認為孔西西爸爸開車去街上找人是個好主意，這座城市太繁嘩，‘街上的人也太多，想找一個身高正常的人都好像大海撈針一樣，更何況去找一個和拇指一般高的小人兒呢?

孔西西媽媽搓著手說：“實在不行，我們也到大街上去吧，這么干等著哪行啊?”

我點頭表示同意，和孔西西媽媽一起站在樓門口的確讓我覺得別扭，還不如跑到外面去，也好有點兒事情做。

我悶著頭向小區外面走。

以前，我可從沒想過這座城市有多大，可是今天，我忽然感到它是那么大，出了小區門口，我竟然不知道應該先向左走，還是先向右走。

孔西西呀孔西西，你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