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誠,1898年生,晚年官至臺灣“副總統”、“行政院”院長、國民黨副總裁,是中國現代史上一個繞不過去的人物。
余傳韜,1928年生,余家菊之子。作為陳誠的東床快婿,余傳韜在臺灣島內也是一位家喻戶曉的名人,歷任臺灣“教育部”常務次長、“中央大學”校長等職。
盡管余傳韜是在陳誠生命中的最后幾個春秋才成為陳家的一員,但翁婿之間的熾熱親情卻穿越時空,延綿至今。
驚動蔣介石和宋美齡的婚事
陳誠與夫人譚祥膝下共有兩女四子,四子即陳履安、陳履慶、陳履碚、陳履潔,二女即陳幸、陳平。這些子女中出了四位博士、一位碩士,且都畢業于世界著名學府。因此,陳誠的家庭被媒體公認為臺灣權貴家庭中家教最好的。
陳家長女陳幸二十歲那年獲得美國一所大學的全額獎學金,并最終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拿到碩士學位。她與弟弟妹妹們一樣,為人低調,從不炫耀自己的身世。直到1961年秋陳誠赴美“訪問”時,當地報紙刊出她和妹妹陳平在威廉斯堡機場與父親擁抱的照片,同學們才知曉她的顯赫身份。
陳誠赴美訪問的前一年,陳幸與同樣旅居美國的余傳韜已經開始正式交往。這對青年男女能夠走到一起有太多理由。他倆都長期生活在大陸,父親都是臺灣政界名人,都擁有出眾的外表和豐富的學識。其時,余傳韜已經年滿三十三歲,擁有加州大學博士學位,并歷任加州大學、哈佛大學和耶魯大學等美國名牌大學研究員,時為波士頓大學副教授。不過,出于少女的羞澀,在陳誠赴美期間,陳幸并沒有將余傳韜介紹給父親認識。
1961年12月17日,陳幸作出走進婚姻殿堂的決定。她這才給臺北的父母去了一封信,介紹這位未婚夫的身世和職業,征求家人意見。這幾乎只是一種形式,因為她明白,開明的父母絕對不會干涉她的婚姻。
果然,正在醫院療養的陳誠得知愛女喜獲如意郎君,身上的病頓時去了一大半。女兒在信中還交代,余傳韜是著名學者、中國青年黨領袖余家菊的公子。這讓陳誠更是覺得雙方知根知底、門當戶對。陳誠與余家菊雖算不得摯友,但彼此認識多年,余家菊的學問和人品令陳誠頗為敬重。能與這么一位老友做親家,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
幾天后,陳誠痊愈出院。回家的當天,他興致盎然,提筆寫了一封信,準備分發給旅美的幾個子女。他開心得像個孩子,信中有許多戲謔之語。譚祥批評丈夫:“你這么大歲數,又是這么個身份,老是和兒女開玩笑,太不成體統。”陳誠摸摸花白的頭發,抗議道:“官場上為身份所限,我不能口無遮攔。可幸幸他們是自己的兒女,若是也不能開玩笑,我未免活得太苦。孩子們都能自愛,我又何必寫些八股教訓的話?”譚祥仍然堅持己見。陳誠向來尊重夫人,不肯惹惱她,只得把寫好的信扔進廢紙簍,重起爐灶給長女寫了一封四平八穩的短函,明確表態:“你與傳韜既然彼此相愛,不妨自行決定,這是你們的終身的事。為父母的自然關切,但一切仍在你們自己做主。”
幾乎是同時,余傳韜也給臺北的父母去了一封信,報告自己與陳幸的戀情進展。兒子年過而立依然孑然一身,早就讓余家菊急白了頭,獲此喜訊,他當即委托時任“總統府國策顧問”、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的朱懷冰前往陳府征求意見。朱懷冰系余家菊的湖北老鄉,也是陳誠的老部下,德高望重,由他出面協調再恰當不過。果然,朱懷冰一張口,陳誠便爽快應允。
轉過天來,是1962年元旦,也是陳誠夫婦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陳誠未舉辦任何形式的慶典,只接受了身邊兩個兒子合贈的三十朵鮮花和一張賀卡。坐在鮮花之旁,老夫妻感慨萬千:“真快呀,咱們的幸幸如今也要當新娘了。”按照老家習俗,女兒的嫁衣必須由母親親手做。幾天前,譚祥便買回衣料,正在給女兒趕制。元旦這天雖然是大慶之日,她也未閑著,在縫紉機上忙得不亦樂乎。
正在此時,秘書通報,蔣介石與宋美齡夫婦來訪,陳誠夫婦趕緊到大廳相迎。宋美齡笑稱:“我們這兩個媒人為你們道賀來了。”譚祥系國民黨元老譚延闿的愛女,也是宋美齡的干女兒。1930年,正是由蔣介石和宋美齡搭橋牽線,陳誠才與譚祥得以見面,并于1932年元旦在上海舉辦了婚禮。
賓主落座后,很自然地又聊起三十年前的那場婚禮。譚祥笑道:“我們都老了,孩子們也到了這個年齡。幸幸馬上就要出閣了。”蔣氏夫婦經常到陳府串門,熟悉陳誠的每一個子女,聞此喜訊,都笑逐顏開,了解詳情。當問及婚禮準備情況時,陳誠回答:“幸幸的婚禮在美國辦,我和曼意(注:譚祥字曼意)體弱事雜,就不準備去了。”宋美齡笑道:“這樣的大喜事,你們總該有所舉動,以示慶賀呀。”陳誠表示,婚事不想聲張,準備等長女的婚禮辦過了,再在報紙上登封告親友書。接下來,蔣介石夫婦又問起陳誠其他子女的學業情況。
說起來,蔣介石多年來還從經濟上對陳誠子女留學提供支持。陳誠作為“副總統”和“行政院院長”,每月的薪金及補助費約八千元臺幣,另有“行政院院長”機密費一萬五千元臺幣,兩項折合成美元為六百元,而且機密費中的很大一部分還要用來支付不能報銷的公務開支。盡管他的幾個子女在美國留學有獎學金相輔,但大量的生活費和學雜費顯然是這點美元無法支撐的。蔣介石也知道陳誠是他麾下難得的清官,沒有什么“灰色收入”,于是每年都會從“總統府”費用中撥給陳誠一筆特別費,以維持陳幸等人的學業。“可憐天下父母心”,身體狀況不佳且久生退意的陳誠之所以到暮年仍堅守崗位,除了因為蔣介石一再挽留,應該還與家庭經濟壓力有關。
余、陳二人的婚期馬上確定下來,為1月24日。不久,宋美齡派人送來賀禮,并多次打電話向陳誠夫婦打聽婚禮籌備情況:“幸幸能得一如意郎君,真為你們高興!”為此,譚祥兩度去信叮囑陳幸要寫信向宋美齡致謝。
跨越大洋的交流
從定下婚期開始,陳誠每次給大女兒去信都不會冷落余傳韜,信的開頭都會寫上“傳韜、幸幸同讀”或“傳韜、幸幸同鑒”。兩代人之間不僅有書信問候,還不時互贈小禮品,像余傳韜夫婦曾經在陳誠生日之際寄去毛襪,陳誠也曾經將一塊表送給長婿。
余傳韜和陳幸在波士頓的婚后生活是幸福的。二人情投意合自不必多言,從個人條件來講,高大儒雅、博學多才的余傳韜在任何一個交際場所都能帶給妻子自豪感,而風姿如玉、談吐清雅的陳幸也為丈夫掙夠了面子。有一次,余傳韜的一位弟子登門拜訪,被陳幸的氣質深深震撼了。陳幸很親切地招待這位年輕客人,一點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的做作都沒有。在客廳聊天時,她落落大方地坐在沙發上,二腳交叉,雙手放在腿上,上身挺直,兩個多小時下來,坐姿絲毫不曾改變。這位弟子感慨:“一般的年輕男女,包括我自己,站無站相,坐無坐相。要像師母那樣坐法,從前一定受過很好的家教訓練。”
然而,小夫妻的新婚生活也充斥著幸福的煩惱。在外地度罷蜜月歸來后,由于有眾多親朋好友來電來函道賀,這對新婚夫婦每天一回家,都要花一兩個鐘頭寫致謝信,好生勞累。陳誠為此諄諄教導他倆:“這也是人生的一個階段。對于至親至友,禮尚往來,亦人倫樂事也。無論任何事,如認為是樂,對于身體精神皆有裨益;不然則均無興趣去做。望汝等勉之。”
1962年冬,大洋彼岸傳來陳幸懷孕的消息。陳誠夫婦大喜,分別給長女長婿去了一封信。陳誠作為父親,宣稱“我們非常高興”;譚祥像任何一位慈母一樣,告誡女兒在運動、用藥方面要小心。字里行間,憐愛之情滾滾而出。
這段時間里,余傳韜成為世界上最繁忙的男人,原本已稍顯發福的身材日漸消瘦。陳幸可以辭去待遇優厚的工作居家養胎,他卻得照常上班養家糊口。盡管有車出行,但從家到波士頓大學有較長一段路,每天都有很多時間浪費在上下班途中。他風塵仆仆地一進家門,顧不得喝口水,便脫下筆挺的西裝料理家務,烹調妻子最愛吃的食物。經過多年留洋的歷練,夫婦二人已經完全適應西餐口味,但余傳韜覺得中餐更易消化,為此,他經常不辭辛勞,為妻子做幾樣中國菜肴。
家中有身懷六甲的妻子需要余傳韜照料,陳誠、余家菊的一些好友赴美也會借住在他這里,而且陳幸的弟弟妹妹不時也來此小住,這更是讓他忙上加忙。盡管如此,來訪的父執和親戚均得到了他們的盛情款待。陳幸的兩位弟弟在美國寫信告訴父母:“(在姐姐家)真是如同在家中一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預產期日益臨近。小夫妻倆計算著孩子日后養育、教育方面的費用,笑著驚呼“要破產了”。玩笑傳到臺北,譚祥在感慨如今撫養一個孩子多么不容易之余,向丈夫主動提出:“日后幸幸他們回來了,外孫由我來管,讓他們小夫妻一心辦公事。”陳誠笑著問:“以后有了孫子,你也照辦嗎?”譚祥回答得很干脆:“孫子由他們的外婆去管!”陳誠批評道:“男女應該一律待遇。”譚祥遲疑了一下,笑道:“這畢竟是頭一個,以后有了外孫也不一定如此。”陳誠哈哈大笑:“你真會為自己打算,為自己留后路。我告訴你,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孩子們如果破了產,由他們自己承擔,我袖手旁觀。”
1963年石榴花開時節,陳誠的小外孫如期在波士頓呱呱墜地。按照余氏家族的排行,這孩子屬于“永”字輩,起名“永林”。當上外公的陳誠在寫信表達不勝欣慰的同時,也傳遞了對長婿的憐惜:“我以為身體比金錢要緊,最好在最近能雇一保姆,不然恐怕傳韜吃不消,這是我的經驗,決非多事也。”
一個多月后,小永林的照片郵寄到臺北。照片上的他大耳高鼻,好生可愛。陳誠夫婦端詳了半天,也弄不清外孫像女兒還是更像女婿,只能表示:“將來比我的子女都強。”從此之后,老兩口無論是外出療養還是住醫院,永林的照片都不離左右。
無話不談的翁婿
1964年1月24日,在余傳韜與陳幸結婚兩周年紀念日這天,他們一家三口轉道東京,飛回臺北。陳誠當時請了長假用做療養和搬家,得以有閑暇微服前往機場迎接。他告訴陳幸:“我希望你回國帶一個人回來,沒想到帶了兩個人回來,真讓我心滿意足。”
陳誠、譚祥在面見余傳韜之前,已經多次在夢中看到這位女婿的身影,這次真見到了,發現他與寄回的照片上的模樣不差毫厘。此番翁婿首次相會,陳誠覺得在相貌上女婿與自己天差地遠,但內在方面二人仿佛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熱情、大度、睿智,這些很難兼容的優點都可以同時在翁婿二人身上找到。而余傳韜見到滿面慈祥的陳誠,絲毫未因對方的特殊地位產生距離感,而是感覺那正是自己的另外一個父親。
此次回臺,余傳韜一家三口輪流在兩邊父母家住,但陳幸與永林更多的是陪伴在陳誠身邊。永林在美國時,通常是“不茍言笑”,到了臺北卻一天到晚笑口常開。不過,波士頓與臺北有十二個小時時差,這孩子沒辦法像大人一樣迅速倒過來,為此鬧得陳幸一連兩個晚上沒法合眼。好在小永林并不怕生,可以由其他人照料,陳幸也才有機會一盡孝道,為父母端茶倒水。陳誠也享受了女兒之福,戲言“幸幸成了我的代理秘書”。至于余傳韜,也沒有放棄作為女婿的責任,在出門聯系到臺灣大學任教一事之余,盡量陪伴在岳父岳母身旁。
在局外人看來,陳誠畢生追隨蔣介石,向來言聽計從。事實上,通過翻閱《陳誠回憶錄》、《陳誠先生書信集》以及《蔣介石日記》等史料可以發現,二人在反共、抗戰以及反腐等問題上的摩擦不勝枚舉。雙方碰撞最激烈的一次,發生在1961年夏蔣介石官邸。消息傳到海外,波士頓的華人幾乎盡人皆知,余傳韜當然也聽說了。
有一回,余傳韜陪陳誠聊天,忍不住提起這件事,探詢其真偽。岳父并不回避,笑著說:“確有此事。‘總統’要反攻大陸,我反對。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幸賴夫人從樓上趕下來居間調停,才未鬧大。”余傳韜疑團滿腹:“何以你們討論國家最重要、最機密的反攻大陸之事,居然會遍傳波士頓?”陳誠聽到這里,一臉茫然,也無法解釋。頓了頓,他又說:“當時我曾向‘總統’報告,現在是討論反攻議題而尚未決定。但如果‘總統’有了決定,下達命令,我可以領軍最先登陸福建。”顯然,理智上他認為攻打大陸可謂盲動,但為了效忠蔣介石,仍會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多年之后,余傳韜才從陳誠留下的日記里洞悉了蔣陳之爭的完整版。1961年7月2日上午9時,陳誠出現在蔣介石官邸。蔣介石擬于當年8月反攻大陸。陳誠表示:“反攻自當義無反顧,唯目前是否為反攻適當時機應考慮……”蔣介石聽到這里,漲紅了臉:“辭修(注:陳誠字辭修),你懷疑我三軍不能戰嗎?你這是在破壞統帥威信,阻撓反攻!”陳誠針鋒相對、不疾不徐道:“‘總統’如此說法,是懷疑我的人格,我非但不能做事,亦且不能做人。我們反攻,雖不能算定,但決不能糊涂戰,最低限度也是舍命戰。試問如何使三軍舍命?以運輸工具言,如不給交通部相當的時間,如何集中船只?至于其他,可以不必言。”蔣介石勃然大怒,與陳誠爭執不下,幸虧有宋美齡出面調解。陳誠不肯駁宋美齡的面子,作出適當妥協。蔣介石也逐漸心平氣和,只強調必須積極準備。
憶往昔,余傳韜腦海里經常會浮現出一幅讓他不寒而栗的畫面:陳誠指揮的一二十萬國民黨軍隊剛渡過臺灣海峽登陸福建,就陷入百萬解放軍的層層包圍之中……
就在余傳韜返回臺灣的幾個月里,美國方面多番來函邀請他前往任職,許諾提供一流的科研條件。余盛情難卻,帶上妻兒重新前往大洋彼岸。
1964年10月,經專家會診,陳誠被診斷為肝硬化合并肝癌。蔣介石聞訊,吩咐手下給陳誠在海外讀書的子女寄去飛機票,讓他們回來看望父親。余傳韜和陳幸萬里奔波,帶著幼子從海外火速歸來。
與久別的親人團聚,陳誠的病情奇跡般趨于穩定。他甚至可以去花園中散步,逗弄依偎膝下的孫子、外孫,并與子女、女婿們交談。
余傳韜教務繁忙,無法請長假,不久便重返工作崗位,留下夫人和兒子繼續陪伴岳父,直到次年3月陳誠病逝。
重走岳父走過的路
1972年2月,余傳韜再度放棄美國的優厚待遇,應邀出任臺灣嘉義農業專科學校校長,接下來又先后擔任臺灣大學農學院教授,臺灣“教育部職教司司長”、“常務次長”,“中央大學校長”,臺灣“考試院考試委員”,臺灣農業職業教育學會理事長等職,現任臺灣亞太科學技術協會理事長、清誠文教事務基金會理事長。
兩岸關系解凍后,余傳韜為紀念岳父,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參觀訪問陳誠當年在大陸長期生活過的地方,如南京、徐州、武漢、宜昌等地,二是整理出版陳誠的遺作。
2002年夏,余傳韜與幾位老友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游覽南岳衡山。衡山上仍然保留著蔣介石的一座行館舊址。抗戰期間,陳誠在這里參加過幾次重要會議,因此館內醒目地懸掛著他的照片。導游告訴這些臺灣游客,該館接待過國民黨一位高級將領的后裔,并問:“你們知道陳誠將軍后代在臺灣的情況嗎?”余傳韜啞然失笑:“這方面的事情比我更清楚的人不太多。”
陳誠工作過的地方讓余傳韜流連忘返,岳父的故鄉更是讓他倍感親切。余傳韜也曾經走進浙江青田,徘徊流連于岳父故居。
2005年10月,臺灣“國史館館長”張炎憲拜訪了余傳韜。臺灣“國史館”隸屬于臺灣“總統府”,是一家文獻研究機構。會見中,余傳韜肯定了“國史館”在整理出版陳誠文集即《石叟叢書》過程中所做的種種工作,還出示了珍藏多年的陳誠家書等寶貴手稿。經過張炎憲和余傳韜多次研商,“國史館”決定陸續出版《陳誠先生書信集》,包括《家書》、《與蔣中正先生往來函電》、《與友人書》等三冊。次年7月,《家書》首先出版,收入陳誠致夫人譚祥和后輩的函電七百二十一件,其中也收錄了陳誠夫婦寫給陳幸和余傳韜的三十七封信。
同樣是2005年,在武漢舉辦的一次兩岸紀念武漢會戰活動上,余傳韜遇見了原華中師范大學校長、著名歷史學家章開沅。余傳韜向章開沅提出在大陸出版《陳誠回憶錄》的愿望:“算作是一種回歸。”由于種種原因,該書一直沒能出版。
余傳韜和章開沅未放棄努力。2008年,他們又向人民出版社送去《陳誠回憶錄》臺灣版的書稿。人民出版社很快報到新聞出版總署,經中央統戰部審批后,敲定由人民出版社的副牌——東方出版社出版。
2009年10月,《陳誠回憶錄——抗日戰爭》問世。手捧厚厚一本帶有油墨清香的新書,余傳韜從頭到尾細讀了一遍,贊嘆:“基本上沒什么刪改,只是把里面的‘共匪’一類的字樣都去掉了。個別地方略有刪節,以省略號表示,史實主體沒有受影響。不僅沒傷筋動骨,連肌膚都沒傷。”這本書的出版,被媒體視為國共兩黨在歷史問題上“禁忌”的“破曉”。
不過,包括余傳韜在內的陳家后人也存在些許遺憾。他們認為,現在大陸只出版了《陳誠回憶錄——抗日戰爭》,僅僅反映了抗戰這段歷史,而整部回憶錄是一部國民黨從北伐到退守臺灣的完整文獻。據余傳韜向筆者透露:“《陳誠回憶錄》系列叢書的其他部分包括《北伐平亂》、《國共戰爭》、《建設臺灣》目前仍存放在人民出版社,等待出版的最佳時機。”2010年4月,當人民出版社代表團赴臺進行業務洽談與交流時,余傳韜專門設宴款待。席上,他代表陳誠著作權人表示愿意繼續授權人民出版社出版陳誠著作,并向代表團贈送了最新出版的陳誠的作品。
如今,余傳韜與陳幸已經白發蒼蒼。余傳韜每次外出,都會給陳幸帶回一份她最喜歡吃的巧克力,這份甜蜜歷經半個世紀,仍然不減當年。而這對恩愛夫婦最無法忘懷的親人,依然是陳誠。■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