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下藝術界魚龍混雜、名目繁多,藝術品數量多精品少,而且隨著商業化、信息化時代的來臨,媒體、裝置、觀念藝術對架上藝術的入侵,當代藝術越來越向多元化發展。當代多元性藝術在提供給我們豐富想象的同時,也使得我們陷入了一種“失語”的尷尬境地,面對紛繁復雜的藝術作品,我們往往不知從何談起,“當下藝術標準的問題”成為許多藝術工作者的普遍困惑之一。為此,2010年12月12日上海浦東藝術家沙龍論壇在上海浦東圖書館舉行,論壇圍繞“當下藝術標準在哪里”這個論題展開了廣泛深入的討論,與會者有藝術家韓紹光、侯林、李林祥、李偉、蔣正根、鄭文,藝術批評家劉曉麗、石鴻瑜、王亞敏、章琴。
李林祥:針對今天藝術界的現狀,我們想問:到底什么樣的藝術是好的?應該怎么樣判斷何者為好,何者為差?今天我們邀請了藝術家、批評家、策展人,有從事當代藝術探索的,有畫國畫的,有畫油畫的,有搞設計的,還有藝術理論家和藝術評論家們,我們大家坐在一起聊一聊,今天的藝術標準到底在哪里?我們怎樣來看待這個藝術標準?我先來個開場白,接下來交給主持人劉曉麗。
劉曉麗:那我就拋磚引玉了,先談一點自己的看法,給諸位藝術家和批評家豎起一個批評的靶子也好。
我們通常會認為,沒有藝術標準就沒有藝術創作也沒有藝術批評,那么似乎藝術標準是一個不言而喻的問題,這樣的問題怎么會讓今天的藝術家、批評家及觀眾們困惑呢?而且是一個真實的困惑。
如果我們從歷史的角度來追根溯源的話,可以看到這樣的線索,古典時期,回答藝術標準在哪里這個問題并不難。比如在達芬奇時代,藝術標準就在行會里,行會有自己制訂的一套標準。除了行會之外,藝術標準還在訂購者那里,無論是王公貴族訂購還是教會訂購,訂購者滿意就是標準。如果按照貢布里希對藝術史的描繪——藝術越來越寫實。在他的藝術史里,尤其是近代印象派以前,藝術的標準就在于:畫得像、畫得逼真。
但是自近代以來,從印象派往后,再談藝術標準的時候,這話題就變得特別困難了。第一,行會沒有了:第二,藝術品與訂購者分離。藝術獨立出來變成了一個人的行當,畫家只管創作自己的作品,不管這作品是誰收藏,被安放在哪里,藝術家自己滿意就成了藝術創作的標準。而藝術品除了鑒賞之外別無用處,那么鑒賞者滿意就成了鑒賞者的藝術標準。這樣一來,藝術的標準就變成了“我”的標準。如果人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標準,那么這個標準便不復存在了。今天,我們談論藝術標準的問題就變得非常困難。
蔣正根:我是這樣想的。最近我做兩方面的工作,一方面是藝術家的工作,一方面是策展人的工作。當這兩重身份在轉換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藝術層面上的標準問題。我以為標準是肯定存在的,沒有標準就不可能有任何的藝術活動。重要的是標準在哪里的問題。
我們說古典時期是有標準的,它的標準是比較明確的。因為古典時期的社會發展過程比較慢。大家知道,當事物在慢的發展過程中,是可以建立一個完整秩序的。而進入二十世紀的現代藝術以后,藝術的概念變成了一個動態的概念,即藝術的概念和對藝術標準的評判是發展的。由于現代藝術是從形式革命開始的,它的重要特點即是對藝術內部進行反叛。因此它所形成的客觀標準在于藝術家個人語言的獨創性和原創性,以對藝術形式的獨創性為標準。當代藝術則不一樣,一方面,它從個性的角度看問題轉化為以公共群體的角度看待問題,藝術家更多的是從社會認識角度看問題。現在我們判斷當代藝術作品的“好”與“壞”時,更多的是從藝術家對社會理解的深度來看,而不是從簡單的個人風格和繪畫技巧來看,當然這些都十分重要。另一方面,當今的社會越來越向信息化多媒體化發展,這種時代特性形成了文化的多元性,文化的多元形成了思想的多元,因此藝術在表現形式上也必然是多元的。
李偉:從美術史的發展來看,中世紀,藝術服務的對象是宗教,那么我們說誰畫得更有神性,誰的畫就好。后來到文藝復興時期,迎來了人性的解放,誰的畫具有人性的光輝,那就是好畫。所以說藝術標準從美術史發展上來看,是時代選擇的一個結果。就我們現當代來講,就有人提到當下藝術就是藝術家的排泄物。從藝術家個體來講,他們對環境的時代的感受因人而異,藝術家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表現的藝術形式也多種多樣,因此很難產生兩種很相近的藝術形式。
王亞敏:從時間線索上來看藝術標準總在變化,另外還有一個是評定角色不同,那么相應的標準便不同。比如從策展人的角度出發,從藝術家本身出發,從博物館代表的藝術管理系統出發,從市場上商人的角度出發,在這個藝術系統中從不同利益、不同立場、不同身份出發,藝術標準也在變動。所以說,我覺得標準肯定是有,但是它必然是多樣的。我們不應把標準簡單化為單一化,另一方面藝術家創作者應該勇于建立適合自己的標準。
石鴻瑜:我想談的是一個關于藝術標準話語權的問題。在市場經濟這個大背景下,當下藝術標準名目繁多,比如策展人、批評家、收藏家、畫廊等都有一套所謂自己的標準。那么在這種情況下,藝術創作者就需要有獨立性,而不是一味地模仿西方藝術樣式,一味地聽從權威的標準。
章琴:討論中國當代藝術標準,有一個核心問題就是中國藝術的文化話語權問題。中國當代藝術在西方話語、資本運作和權力要挾下的標準被轄制。那么,在這種局面之下,藝術家應如何應對,又如何成功突圍呢,我以為在這個方面,抽象畫家黃源青的探索之路提供了一個突圍成功的實例。
韓紹光:我以為作為一個藝術家應該在有標準中砸碎標準,在沒有標準中建立自己的體系。杜尚在一百年以前就已經撕開了標準,他把小便池拿到展廳展覽時就告誡人們,形而上的藝術已經死亡,新的、精神的、觀念的都可以成為藝術。但是現在我們來談當下藝術標準的問題,我更愿意把標準轉換成立場、話語權這樣層面來談。我們說當下中國的藝術標準是多元的,我以為藝術家自身遵從的標準不是體制內的官方的標準,也不是批評家的標準,它更多的是藝術自身規律的標準。那么作為我自己來講,我一般是從這三個框架來判斷一個畫家作品的“好”與“壞”:一看思想與觀念;二看樣式,樣式作為視覺藝術的主要特征十分重要;三看技術,因為技術能形成獨特語言。如果那么往深里說,我對總體藝術也有三個方面的判斷標準:一是精神性,二是人文性,三是審美性。
侯林:我從藝術設計這個方面來談談,總的來說藝術標準具有流動性和時代性這幾個特征。藝術設計又有藝術設計的標準,過去是指包裝,現在呢,它肯定要有視覺傳達性,要有誘導性,易于被大眾所接受。藝術設計的標準又不同于純藝術的標準,藝術家表現的是“自我”,而設計家表現的則是“無我”,它首先是實用的藝術,好看并且耐看,最好能把觀者的眼睛留住,最終目的是能把作品賣出去、推銷出去。
鄭文:我接著侯林先生的話說。藝術肯定是有標準的,這似乎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問題,然而又為何會有藝術有無標準的疑惑呢?我以為這是因為藝術已成為一個極為寬泛的詞匯,其指向性也已日趨繁雜和模糊,故其標準似乎也就變得模糊而無序了,以至于讓人產生藝術標準何在的困惑。所以,我認為要探討這一問題,首先要對藝術所指向的內容進行分類,而后,才能為不同的藝術樣式和表現形式建立各自不同的標準,在此基礎上,才可能建立一個有序的交流平臺,才可能平等公正地來評價藝術作品。
劉曉麗:藝術標準問題的確煩難,尤其在今天的語境中談論。我們并不期待一個本質主義的回答,而想就此展開關于中國當代藝術更深入的思考,也想就此為中國當代藝術畫像,哪怕描繪出蒙娜麗莎被剃掉的一撮胡須也好。謝謝諸位。
李林祥:在這樣一個雨雪交加的天氣里,感謝諸位藝術家和批評家的到來,感謝浦東圖書館提供場地支持我們的活動,浦東圖書館新館設計精良,已經成為上海地標式建筑,這里也將成為上海文化的一塊風水寶地。壞天氣,好地方;難話題,好朋友。期待我們在這里再一次會飲歡談。
(章琴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