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偉達先生1962年進上海古玩市場(上海文物商店前身),學習歷代繪畫、書法作品的鑒定和征集,師從書畫鑒定家朱念慈先生和著名書畫鑒定家謝稚柳先生。在長期的實踐工作中,積累了豐富的書畫鑒定經驗和知識,1990年獲聘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
記者:您是哪一年,怎么進入上海文物商店工作的,師從哪位前輩?
徐偉達(以下簡稱“徐”):1962年,我高中畢業,正好趕上三年自然災害,很多大學停止招生,我所在的班級54個人中只有兩個考進大學,剩下的人都要尋找工作。我家住在上海黃浦區,正好那時候黃浦區商業系統要招一批學生,到下屬的綜合貿易公司工作,綜合貿易公司下屬商店有煤球店、古玩市場、瓷器店、棺材店等等,我想,當時是自然災害,飯都吃不飽,哪能讀書呢,就進商業系統工作了。
那是黃浦區也是上海商業系統第一批招收練習生。后來這批人出來以后都是黃浦區商業系統的精英,因為當時高中畢業水平還是比較高的。我在學校就喜歡畫畫,所以招生的人根據這一特點把我招到古玩市場去了(古玩市場即后來的上海文物商店前身)。
因為我會畫畫,所以我進文物商店(古玩市場)后,專業方向就是書畫鑒定,我的師傅是朱念慈。后來(1964年)拜謝稚柳為師。我師傅說:你拜謝老做老師,能上一個層次。
1962年進去,1964年畢業,兩年內什么都要學。一共是書畫、瓷器、玉器、錢幣、英文五門功課,因為要接待外賓,所以外加英文。朱力、蔡國聲我們一共七個人,一起上課。每周五天專業課學習,周六實習,周日休息。因為各專業都要學,所以瓷器翡翠我都會看,但我的專業還是書畫。當時領導抓得蠻緊的,也的確培養出一批人才。
記者:您是如何走上文物鑒定師這條道路的?您更擅于是哪類文物的鑒定?
徐:1964年,我開始跟謝稚柳先生學鑒定書畫。鑒定不同于畫畫,畫畫是有一定技巧的。但鑒定書畫不是簡單的由老師教授的,而要靠自己領會,靠的是悟性。最多老師能和你說說這畫是真,那畫是假的。但如何是真如何是假,必須自己領會。如果你自己領會不到,老師再教也沒有用,把著手也教不出來的。
因為我是職工,我們所有的師傅都是小業主。有了這個便利,所以我和唐云、錢鏡塘、吳湖帆都很熟悉,因為有一定的業務關系。我平時經常聽這些鑒定家和他們一些朋友的談話,聽聽看看,領會領會。
后來“文革”開始了,我參加了上海博物館的“文清”小組,專門清理抄家抄出來的畫。這時候看到的畫特別多,有時候一天經手上千張,分類、作價、記賬樣樣都要做。那段時間,我大概搞了兩年左右。平常在商店根本看不到這么多,最多是收購者上門或者到客戶家里去拿,但是沒有這么集中。所以說,那是一個相當好的機會,都是個人獨立操作,因為那是“文革”期間,沒有師傅帶著,師傅也靠邊了。
我鑒定的是書畫,特別是近現代的海派書畫,也包括北京的齊白石、李可染等。其他也鑒定,因為當時看到的東西很多。
記者:那些畫后來都到哪里去了?
徐:特別好的進了博物館,譬如我當時經手的宋元的畫、八大山人、石濤的畫都進博物館了。后來70年代后有些因為是抄家得來的就退回去了。當時文物只能賣給國家,私人不能流通,不像現在,不但私人能流通還能拍賣。
當年文物商店物品的來源一是工藝品進出口公司,有一批東西移交給上海文物商店,一是“文清”小組撤消時,一批退不掉的東西給了文物商店。所以文物商店收藏的畫數量是全國第一。我1991年離開文物商店的時候,單單書畫就有四、五十萬件書畫的庫存呢,瓷器可能也有幾十萬件。
現在放在很大的倉庫里慢慢整理吧。天熱的時候不能整理,倉庫里都是跳蚤;天冷的時候也不行,手要龜裂,因為都是灰塵。只有春秋天才能整理。整理出來的可以放在店里銷售,有人會來收的。現在生意也不錯,一年也有兩、三千萬呢。
記者:上海文物商店曾經是上海唯一的國家級經銷文物的指定商店,當時經您的手的文物珍寶不勝枚舉,您能舉例說說最讓您“心動”的珍寶嗎?
徐:上海文物商店和上海博物館是兄弟單位,是同屬于上海文物管理委員會。上海文物商店的第一個任務是為全國各地博物館提供藏品;第二個任務是自己也收藏一部分,因為它是事業單位,是國家單位,我們當時是有干部編制的,不是純商業單位;第三個任務是文物的流通買賣。
“心動”的珍寶不勝枚數,舉個例子吧,1962年進文物商店,上班第一周,文物商店就賣掉一張張大千的《仕女圖》,15元,2方尺半。我前年(2009年)看到這張畫,是蘇士比拍賣行標價80萬,后來賣了多少錢我不知道。
還有個故事,好像是1983年,一家來了五個人,送來大大小小12張虛谷的畫,都是精品。你想平時虛谷的畫,一張都很難得,一下子12張,真是很吃驚,用現在的話就是很“驚艷”。我就問他們打算怎么樣。他們說是剛退回來的抄家物資,兄弟們不打算要畫,準備賣了拿現金大家分,讓我出個好一點的價錢。
當時虛谷的畫一般100多元一張,200元簡直是鳳毛麟角。我發了個善心,出了他們400元一張,因為我當時是收購部主任能做主。五個人開心死了,馬上簽字簽掉。后來他們對我說:“文清”組對他們說,你們能賣到100元一張就不得了了。現在一張畫50萬,12張600萬。如果當時他們不是要分鈔票,一人分幾張畫,留到現在多好。
記者:您是著名的文物和藝術品鑒定家,還是全國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請問當時是怎么評選的,有什么要求嗎?
徐:1988年,我被評上全國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發證書給我們的是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主任啟功。上海只有謝稚柳等幾位先生,年輕的就好像我和許勇翔,他是鑒定瓷器和玉器、雜件的,比我小一歲,那年43歲。我們是當時第一批年輕的“鑒定家”。
評選是有很嚴格的標準的,要看你曾經收到過多少好的東西。我當時經手鑒定確認的國寶級文物,比如徐熙的《雪竹圖》,當時很多人不看好,但是謝稚柳先生看好的,是我們文物商店提供給上海博物館的。再如唐伯虎的《東方朔》人物像,當時一批人不看好,但我堅持下來,現在也是上海博物館的館藏珍品。還有夏昶的《墨竹圖》,陳洪綬的“春夏秋冬”花卉四條屏,都是國寶級的文物,現在都是博物館一級文物藏品。
當初都是人家自己送到文物商店來的,因為父母去世了,拿出來賣掉了。他們自己不知道,但我們知道的,我們是國家單位,價格比較公道,不會騙人家。《雪竹圖》收來時是2000多元,現在已經幾千萬了;陳洪綬的四條屏,當初是200多元一張,四條1000多元,現在一條就要2000多萬。
記者:我看到許多拍賣的書畫作品上都有經您鑒定后所蓋的鑒定章,我想知道,如果您對請您鑒定的物品沒有十分把握,您會如何處理?您在鑒定過程中是否打過眼,有過什么教訓,能談談嗎?
徐:那是1987到1988年,我受邀去新加坡,主要是幫好的收藏家看藏品的,還給他們上了三次課,這是商業行為,因為搞文物鑒定是不大有機會出去的。當時范圍比較小,但鑒定敲圖章是給好的收藏家,一般外面我是不蓋章的。網上有很多是別人假冒的。我敲圖章有規矩的,一般不蓋在畫里,都是蓋在邊上的。我現在家里收藏的畫也不大敲章。
1991年我到了香港后就不大給人看畫了,因為走上了市場,不像以前是給國家搞的。但我給蘇士比拍賣行做過不掛名的顧問;后來給臺灣星云法師的藝術館收了不少東西,也是顧問,也不掛名。
現在除了好朋友讓我幫忙看畫,一般我不給別人鑒定。拍賣行有很多東西,真的假的都看得出,但我不能說,現在社會很復雜,幾百萬的東西如果說實話了,得罪誰都不知道。
至于說打眼,搞鑒定的都會碰到的。啟功、謝稚柳、徐邦達、劉九庵都是全國最有名的鑒定家,都搞過買賣,進進出出的,不進進出出,不吃過苦頭,不會長進。要小心再小心了,除非幾千塊或一兩萬的小東西不會太在意,幾十萬上百萬的東西我就不敢亂收了,要慎重再慎重。幾萬元吃了張假畫就算了,作為資料,但我絕不會花幾百萬去買張假畫。
現在編故事的人很多,說這張畫怎么怎么的,那都是假的,故事其實都在畫面上了。
記者:聽您說到那些名畫家都畫了不少的畫給您,那是怎么回事啊,其中是否還有很多趣聞,能講來聽聽嗎?
徐:當時進文物商店只有18歲,什么都不懂。那些買畫的,收藏家啊,畫家啊,經常到文物商店來,后來都熟悉了,他們要買賣畫都通過我的手。我和吳湖帆、錢鏡塘都很熟。吳湖帆當時住在嵩山路,來文物商店買好畫,我就幫忙送到他家里,向他收鈔票去了。錢鏡塘買好東西也是我幫助送到家里。我那時候在他們眼中是個小朋友,是小輩,所以不管我瞎問什么,他們都不會嘲笑我,還會教我辨真假,比我師傅還好,因為沒有利害沖突。師傅會怕我接了班,他沒有花頭了。我和他們是朋友,他們會很詳細地告訴我真的假的。
我到吳湖帆家里送他買好的東西,一去他就給我喝杯牛奶,那時候是1963年,一杯牛奶不得了了。牛奶喝好后,要看什么就提出來。我那時候只知道唐伯虎,他就把唐伯虎(畫)拿出來給我看,還教我辨別。我記得那時候他在家里畫那幅“原子彈”,畫了半年還沒有畫好。我就說:你怎么畫得這么慢啊?當時啥人敢這么說啊?只有我們這種小朋友。他說:儂勿懂啊,要慢慢地畫,要畫得厚。我當時不知道什么叫厚啊薄啊,我想宣紙上都是薄薄的啊。現在我知道什么叫厚了。就像現在人家說:這張畫畫得厚來,就是這個問題。當時根本不知道。現在這張畫就在中國畫院收藏著。
因為我師傅只不過是業務上懂,講不深,但是象謝老、吳湖帆、錢鏡塘他們可以講得很深,深層次的,可以講這畫好在哪里,打個比方,如何運筆,還教我如何畫畫。當時吳湖帆要教我如何畫竹子,但沒有學下去。后來和程十發、陸儼少等一批朋友接觸,知道了什么叫畫得重,哪能叫畫得好,哪能叫筆頭好,這是很要緊的。但是會畫不一定會看畫,會看畫的不一定畫得好。不像張大千畫又好,看得又好,像謝稚柳看得好、畫得好是不多的。不過一般現在的鑒賞家都會看、都會畫、都會寫,至于水平高低就另當別論了。
像唐云買好的東西,都是我拿了送過去的。他們到店里看好東西,鈔票沒有帶,我就騎車送去,再把鈔票拿回來,任務也蠻重的,要二百元左右呢。送去有時候還會給我畫張畫,很好玩的,鈔票也不要的。
最好玩的是唐云,買了三只鏡框,對我說:“小徐,幫我送到家里,我幫你畫張畫。”我說好的。大概是1966年的時候,我幫他把三只鏡框送到江蘇路,從廣東路外灘送到長寧路江蘇路,三輪車踩了一個小時。唐云問我:你要畫什么東西?我說我要畫小雞,因為我屬雞。他就給我畫了六只小雞,他還說我的小雞是1.5元一只的。
記者:聽說你和很多名人以及名收藏家是好朋友,想必也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徐:像錢鏡塘,是上海近現代最大的收藏家。他就是靠鈔票買了很多藏品。當時的畫不像現在的畫有那么多假的,現在的假畫特別多,因為有高科技啊,照相也有了,印刷也有了,什么都有。
錢鏡塘的收藏有上萬張,單單扇面就一千多張,他們家里抄家是我去接收的。錢鏡塘被譽為“海內藏任第一人”,他收藏的任伯年的扇面有三百多張。現在任伯年的扇面一張都好幾萬、十幾萬呢。他的孫子現在是西泠印社的,他也許還不知道爺爺的那些收藏呢,我知道得比他多。
我在文物商店是負責書畫部的,當然后來當經理了什么都要管了。搞書畫的人接觸的藏家特別多,包括幾個大收藏家如劉靖基、嚴惠宇,還有記不得具體名字,就是記得是橡膠大王、印染大王也來買畫。還有就是那位住在永嘉路上的工商聯副主席,后來去了香港的大資本家。
我當時就有個任務:那些藏家買好畫,就讓我送上門去,送去后他們就給我吃蛋糕,喝牛奶,客氣得很。
田家英、陳伯達、肖勁光、王一平、郭沫若、沈大光等領導,他們也都喜歡畫,都來過文物商店,還留了電話號碼,讓我有好的書畫珍品就給他們打電話。因為當時只有文物商店有畫,古籍書店也有些,但沒有文物商店多,這批領導來都找我,是因為所有畫的倉庫都是我保管的,
當時那些領導的月工資也就是180元左右,要買張200元的畫,起碼3個月不吃飯,他們可也真是些畫迷啊。
記者:現在中央電視臺和許多地方電視臺都開設了諸如“鑒寶”和“收藏”之類欄目,甚至還有明星參與拍攝了一些講述文物鑒定和收藏的電視劇,引發了全民收藏的熱潮,您是如何看待這一現象的?
徐:現在那些鑒定“國寶”大興的多,哪里有那么多“國寶”啊,哪里有那么多寶可以給你鑒別啊。有的將洗腳盆都拿出來鑒定,真是笑話。
當然這種活動對于推廣收藏起一定作用倒是可能的。偶爾可以,一直搞不對的。有“專家”給排隊的老百姓搞鑒定,50元一次,這種是根本不負責任的。現在鑒定師多了,其實真正要搞鑒定不是簡單的事情。要看得多,然后要領會。不是看看就算了,一般人也會看,猜一幅畫的真假最起碼一半是對的:或真或假。如果正好猜對了,就能說是鑒定師嗎?不是這么回事情。大家都標榜自己是“鑒定家”,那么誰來鑒定“鑒定家”呢?
記者:作為鑒定家,您對如今不少大學開辦的文博專業、鑒定師培訓等課程有什么看法,曾經聽說上這些課的老師自己在買賣書畫古玩作品時,常常走眼,還得請教有實戰經驗的人士,您認為是書本的知識重要,還是實踐知識更重要?
徐:我認為兩者都需要,但是實踐更重要。有的專家講起來頭頭是道,文章也寫得很漂亮,但是讓他來鑒定實物就不行了,真的是常常走眼。
1990年年底,華東師范大學要成立文物鑒定學院,找到汪慶正,汪向他們推薦了我。三個教授來找我,我請示了馬承源和謝稚柳,他們都說好的,于是我口頭上答應做副院長,人員我來安排。當時說好開銅器、瓷器和書畫三門課,我自己就兼上書畫的鑒定課,主講明清書畫。
那時候我是很想和他們一起做這件事情的,因為有個有利條件,文物商店的藏畫特別多,我可以拿出來做實戰的教材。當時全國各地上檔次的學員有60多個,都慕名前來報名。但是1991年3月,因為我要去香港,要坐“移民監”,必須住滿一年以后才能回來。如果像現在這樣一、兩個月可以回來一次,我就會繼續和他們一起辦學。后來我去香港了,學員就只有三十幾個了,他們辦了兩年,因為師資缺乏,后來就停辦了。
沒有辦成那個學校,我也是很遺憾的,那時候真的很需要、也很想培養一批人才啊。
記者:那么現在還有可能重新辦學嗎?報名參加的人一定比當時更多……
徐:不可能了。現在文物商店不可能拿實物出來了,博物館隔著玻璃看不清東西。沒有實物看,空對空,怎么講課啊?拍賣行倒是有實物,但老師能說真假嗎?學生在下面“真的,假的”亂叫,拍賣行不要嚇死啊。
再說,現在都走市場了,誰還把自己的知識經驗傳授給別人呢?教了別人,不就搶了我自己的飯碗啊(笑)。
大家聊聊看看可以,但是要正式上課很累,要準備很多資料,現在不像當年在文物商店,資料很豐富,自己調東西出來就可以了。除非把自己家里的藏品拿出來。沒有實物是不行的。
我能走從事文物鑒定的路,得益于“文革”,雖然我也痛恨“文革”。因為看了那么多抄家物資,所以積累了實戰經驗,現在是不可能有這么多好東西給你看的了。
現在拍賣行是有東西的,看也可以,但是真的要學就難了。因為看東西最好假的真的放在一起比較,沒有假的對照是沒有用的。
我現在不管是最好的拍賣行還是最差的拍賣行都去看,因為最差的拍賣行可以看到最差的假畫,最好的拍賣行可以看到最好的假畫。那就長知識了,也可以撿漏。
現在的假畫比以前“真”多了,現在造假樣樣都有,不像以前。現在還可以嫁接,這張接到那張。字可以打幻燈,可以用復印復好了再描上去……以前最多一個鋅版的圖章不得了了;現在對比圖章,只只沒有問題,因為就是按書上做的。但是印泥能看出來,新的舊的印泥是不一樣的,那就要考驗你的眼光了;還有紙張也可以作假,什么都能作假。
要多到拍賣行去看,知道什么是假畫,也就知道什么是真畫了。如果一直看精品,也會把普通的東西當成假的了。
鑒定有很多訣竅,要看畫家早、中、晚期各個不同的風格,畫家各個年齡段,畫風也不一樣。鑒定很難,不要隨便否定別人的東西。
記者:那請您談談您自己的收藏吧,讓我們也開開眼。
徐:1991年以后,我自己逐步逐步有點錢了,自己也開始收藏了。買進賣出,特別好的就自己留著。沒有收藏家不買進賣出的,買進后不喜歡的再賣出。不說100%的把握,85%到90%總有的。我現在周圍有幾十個朋友,他們都是收藏字畫的,平時自己看看把玩把玩,朋友來了就互相切磋:我收到一張什么畫。其實和別人說說自己喜歡收藏字畫,總比買別的什么奢侈品要上檔次得多。
有句古話:亂世藏黃金,盛世藏古董。其實真正藝術品的投資回報要遠遠超出房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