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社火古羌風

■任玉貴

社火是一種集民俗文化、民間儀式、民族藝術為一體的綜合性文娛活動。青海湟源光華村社火正是上述特征的反映，它歷史久遠，內容翔實，流傳廣泛，其表演形式以鑼鼓、歌舞為主，并與焰火、花燈、面具相結合。一般在春節期間演出，參與人數多、節目內容新、表演形式多樣，被稱為“民間百戲”，具有很強的群眾性和娛樂性。

據《山海經》記載：“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昆侖之丘”。《神異典》記載：“左帶瑤池、右環翠水、其山之下、弱水九重”?！段鲗幐轮尽芬灿涊d：“臨羌縣西有昆侖之丘”。西海瑤池指今青海湖；弱水指倒淌河；翠水指湟水南源藥水河；臨羌縣指今湟源縣，清代稱“丹噶爾”。

光華村在丹噶爾古城東，無庸置疑，自古以來這里是昆侖神話的發祥地，是古羌首領西王母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故古羌遺風熏陶著這里的社火演出。今年的社火無論身子、內容、形式、道具更加突出了古羌文化、昆侖文化、河湟文化。其特點有二：一是它祭祀祖先活動，祭祀祖先就是祭祀創世神、創始神——民族英雄炎、黃兩帝。《國語·晉語》記載：“昔少典娶有嬌氏生黃帝、炎帝?！彼麄兂錾诠徘疾柯?，從小就受到羌文化的熏陶，他們的最大功績就是發明了火、發明了農耕、發明了百草治病、發明了商貿、發明了文藝活動，最終統一了華夏，這些為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我們作為炎黃子孫，舉行社火活動對炎黃兩帝表示無限敬仰，無限崇拜，相禮膜拜。二是春節喜慶活動。改革開放以來，在黨的領導下，光華村與全縣一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村民們生活富裕了，生活質量提高了，也就熱情百倍，爭先恐后，舉辦社火這種喜慶活動?！斑^年要快樂、全憑耍社火”，“點上花燈月兒圓，耍起社火好過年”，“鑼鼓震天響，村民喜洋洋”。這也是村民發自內心的最大最好，最高最新歡樂的表達形式。

光華村社火從正月十二起至正月十八日至，共七天，正月十二出炎官，晚上輪廟，十三早上請龍飲水，十四、十五上街演出，十六、十七走村串戶，十八卸身子，社火演出完畢結束。

社火角色有出炎官時啞巴、炎官、燈官，出炎官后，社火角色和次序是大羊歌、青黃兩龍、獅子、旱船、羅漢、小唱、高蹺、八仙等。

正月十二出炎官，是光華社火開始，主要祭祀火神，《正義》：“帝王世紀”云：“人神牛首，長于羌水（羌水一說是今湟源藥水河，古稱順羌河）。有圣德，以火德生，故號炎帝?！惫驶鹕駷檠椎?，高坐八抬大轎，身穿大紅莽袍，紅臉黃發。燈官為祝融，騎白龍馬，身穿黑色莽袍，手拿扇子。跑龍套的啞巴，身著“蛙”的衣衫，手里拿著用毛氈卷的棒棒，取意男性生殖，專門在人多的少婦少女中跑來跑去。上古時候，開天辟地，只有兄妹伏羲和女媧，為了繁衍生息，女媧摶土造人，后來造人的利器就是啞巴手中的象征的生殖器。是人類最崇敬的活物。

社火演出角色首先是“大羊歌”。

大羊歌共24人，身穿翻毛皮夾，頭帶羊角氈帽，意為不忘祖先西部牧羊人，即羌人。據《風俗通》記載：“羌，本西戎者也，主牧羊?！薄墩f文》記載：“羌，西戎羊種也”。羌是西部牧羊人，指西部以羊為主畜牧經濟的部落。故中國漢字“祥”、“鮮”、“羚”、“美”、“姜”、“善”、“群”、“恙”……無不與“羊”千絲萬縷。從羊從兒為羌，意為男兒彪悍強壯。大羊歌手拿紙糊的三層燈籠，背著兩條鈔子（銅鈴），到場后跑八字圖，鑼鼓喧天后，這時大羊歌領頭的就唱到：

大豆花開白拉拉，今年社火耍娃娃；

不會唱來不會耍，各位鄉親嫑笑話。

耳聽鑼鼓咚咚響，羊歌領頭在前方；

不忘先民是古羌，耍起社火降吉祥。

抬起頭來往前看，火神爺就在眼前；

社火身子來表演，風調雨順保平安。

龍盼水來虎盼山，莊稼人盼的豐收年；

五谷豐登人心歡，盼望小康早實現。

丹噶爾古城四四方，四面八方石條鑲；

鑲了前頭鑲后頭，鑲下個獅子滾繡球。

古城商鋪壓密兒開，前靠青龍（湟水）后靠崖（北極山）；

前靠青龍好吃水，后靠山崖發大財。

東門樓兒修得高，火神爺穿的大紅袍；

大紅袍上九條龍，莊稼人盼的莊稼成。

正月十五雪打燈，雪打燈籠咕嚕嚕轉；

黨的好政策暖人心，五谷豐登慶豐年。

正月里到了是新年，紙糊的燈籠掛門前；

風吹燈籠撲嚕嚕轉，風調雨順太平年。

光華社火請青龍、黃龍，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青龍是炎帝，他主管火以外，還發明農耕，故稱“神農”，意為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黃龍是黃帝，主管土地、社事，故稱“后土”，意為國泰民安，政通人和。青龍、黃龍共12節，表示天地時序，十二節氣。在鑼聲領先，后鼓起響下，龍頭高高仰起，兩龍互相穿梭，來往不斷，彼伏此起，歡快活顯。

耍獅子，本來是?；?，虎是先祖羌人崇拜的圖騰。據《山海經》記載：羌人首領西王母就有“虎齒豹尾，蓬發戴勝”之姿，故耍虎成為古羌遺留的土俗。然而虎有兇猛險惡之象，從東漢獅子形象傳入華夏后，炎黃子孫將耍虎改為耍獅子，驅使人們的恐懼。

耍獅子，有雄雌兩對，獅子在鑼鼓聲中活蹦亂跳時，有一武生，舞弄紅燈，挑逗獅子，造型“獅子滾繡球”，有時雄雌相依，纏繞一起，突然生下小獅娃，博得眾人陣陣喝彩。

搬船，在社火中更濃意著古羌遺風。據史記載：古羌人因昆侖山高高隆起，綠色草山變成晶瑩雪域，他們不得不離開家鄉，散落他鄉，千邦立國。

古羌遷行到平原陸上的安然無恙，安居樂業，漂洋過海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故跑旱船就是挑戰的應變。光華社火中一般由兩只船表演，船內有一位扮得美若天仙的姑娘（是男子裝扮的）撐著船，名叫船娘娘。由一位演員裝扮老船夫，另一位演員裝扮成拉船婆，她頭戴花絮，身穿黃、綠袍，腰系彩帶。老者帶著蒼白胡須，兩個手拿搬船槳桿。撐船姑娘隨著鼓鑼聲節奏，小步跑進場內，兩位船夫一前一后，做著劃船的動作跟船晃動，這時船夫大吼一聲船開了，隨著鼓鑼聲，船只、船夫滿場似水中行船一樣姿態晃動，約跑了一個時辰，船娘娘將船只左轉三圈，右轉三圈，示意風大浪高，船只被水漩渦阻攔，不能行動。兩位船夫用肩扛，用手推，做著各種滑稽可笑的動作，老船夫做著無可奈何的樣子，對船婆說：“看來，你我二人無力將船從漩渦中推出來，只好請四大龍王出來幫助。小子們快來請龍王。”搬船的老翁唱道：

南海南來南海南，南海里面兩只船。

南海里面浪滔天，孤帆飄蕩太危險。

船兒本是羌人造，東到南海三千年。

順風順水揚起帆，萬眾一心把槳搬。

船幫水來水幫船，華夏民族心相連。

今朝靠上大陸岸，炎黃子孫大團圓。

大頭羅漢，是面具藝術，可追溯到昆侖神話西王母。在《山海經》中有“西王母其狀如人，虎齒豹尾，蓬發戴勝”，實際上以面具形象廣播于世。距今四五千年的仰韻文化，更有繁多的“魚人”、“虎人”、“尾人”，也就是先民與圖騰合一的藝術品。如今大頭羅漢，頭帶面具是老漢，夫人和兒孫，反映扶老攜幼，人人和諧、相互友愛的故事。

高蹺是光華社火主要角色，通過“身子”反映昆侖神話最具特色的節目。高蹺中有“兄妹配婚”、“女媧造人”、“蟠桃宴會”、“大禹治水”、“夸父追日”、“嫦娥奔月”、“蚩尤之戰”、“怒觸周山”、“穆王相會”、“相會武帝”、“盜仙草”、“牛郎織女”、“西游記”等，將昆侖神話及古羌文化展現得淋漓盡致?！端募靖琛犯哕E的唱詞是：

日月山來瑤池邊，宗家溝石室王母戀。

夸父追日緊著攆，大禹治水湟水源。

周穆王巡狩西海岸，西王母率眾來相見。

古昆侖定位臨羌縣，古昆侖神話人人傳。

《放風箏調》唱段：

西王母，在環湖，西極樂土建羌國，

建羌國，王母坐，臨羌縣中有城廓。

昆侖山，眾水環，赤水在后黑水前，

黑水前，有炎山，高聳云霄刺破天。

日頭來，夸父挨，窮追不舍炎山外，

炎山外，仍不逮，眼看墜落在西海。

羿請壽，王母授，不料又被嫦娥偷，

嫦娥偷，奔月后，成了月神獨身游。

古黃河，發了怒，禹王請教西王母，

西王母，獻河圖，黃龍乖乖被降服。

當女王，握王仗，率領眾將巡四方，

巡四方，護河湟，源頭到處人畜旺。

小唱，演出隊伍比較大，人數一般在30人左右，他們男女各半，男的身著皮夾克，女的身著大紅襖，男女都手拿扇子，聽鑼鼓聲，扭來扭去，唱段有《月兒圓》、《織手巾》、《羊娃把我照》、《四季歌》、《繡荷包》、《浪花燈》、《蓮花落兒開》、《五更詞》、《楊柳葉兒青》等。

織手巾《楊柳葉兒青》調唱詞：

天上的梭羅什么人栽？地上的黃河什么人開？

天上的梭羅羅王母栽，地上的黃河禹王爺開。

哪個人打得開山斧？哪個人追得太陽落？

盤古王打得開山斧，夸父爺追得太陽落。

天下雄偉的什么山？古昆侖座在什么縣？

天下雄偉的昆侖山。古昆侖座在臨羌縣。

西王母住在哪一方，哪條河流有名望？

宗家溝里面有石房，羌人發祥湟水旁。

《繡荷包》唱詞選段：

正月里來正月正，玉皇大帝過壽辰，來了孫悟空鬧天宮。

二月里來龍抬頭，神農牽著春牛走，秋來五谷登大豐收。

三月里來三月三，瑤池里來了眾神仙，王母要設蟠桃宴。

四月里來四月八，許狀元來祭雷峰塔，觀音救了他的媽。

五月里來五端陽，娘子本是白蛇樣，嚇得許仙把命亡。

六月里來六月六，黃帝敗在蚩尤手，王母忙派玄女救。

七月里來七月七，漢武帝宮里更新衣，迎候王母行大禮。

八月里來月兒圓，嫦娥奔月太虧欠，懷抱玉兔守孤單。

九月里來九月九，穆王八駿向西走，瑤池王母在等候。

十月里來十月一，王母施法除瘟疫，張良拱手忙作揖。

十一月來天一方，悟空鏖戰楊二郎，西海頭上擺戰場。

十二月來忙大年，牛郎織女銀河邊，七月七夕才團圓。

八仙是光華社火的重頭戲，身子八人依次裝漢鐘離、呂純陽、張果老、鐵拐李、曹國舅、藍采和、何仙姑、韓湘子。壽星老兒童顏鶴發，領著兩個童子，姍姍赴西王母舉辦的“蟠桃盛會”，其中有唱段：

蟠桃會上王母見，眾仙領旨下人間；

壽星老兒云端站，隨后緊跟眾大仙。

一洞神仙本稱漢，黃發長須赤紅面；

手持一把陰陽扇，一扇富貴萬萬年。

二洞神仙呂純陽，腰勒絲帶身穿黃；

王母賜教蒲團上，二龍寶劍發豪光。

三洞神仙張果老，騎驢要過趙州橋；

漁鼓簡板懷中抱，四大名山驢后捎。

四洞神仙鐵李拐，身背葫蘆口朝外；

西海岸上冒火彩，燒得東海龍府開。

五洞神仙曹國舅，身穿蟒袍盤贊繡；

手拿笏版往前走，蟠桃會上玩一手。

六洞神仙藍采和，頭綰爪角笑呵呵；

手執一支玉竹笛，王母面前唱壽歌。

七洞神仙何仙姑，圣師本是西王母；

傳給妙機知天書，為了黎民謀幸福。

八洞神仙本姓韓，手里提的玉花籃；

花籃本是王母賜，一年四季開牡丹。

福祿財神共祝堂，加官進祿福壽長，

八方進寶齊相會，麒麟送子狀元郎，

劉海戲蟾撒金錢，又來了和合二大仙。

壽星老兒云端站，眾位八仙排兩邊；

和合二仙對面坐，榮華富貴萬萬年。

眾位八仙下了凡，八仙來了保平安；

五谷豐登牛羊滿圈，神州大地換了人間。

保佑小兒們百病消散，保佑學生們高中狀元；

保佑青年們身體強健，保佑大人們歲歲平安。

八仙來了空不來，金銀財寶帶上來；

八仙去了空不去，人間災禍帶回去。

光華村社火以本土文化為主，也有漢、藏、蒙、回、土族等民族文化的融合，演出的大羊歌、舞龍、獅子、搬船、羅漢、高蹺、八仙反映了古羌昆侖文化的魅力遺風；藏舞、扇子舞、太平鼓無不反映了傳統與現代文化的絢麗。光華村社火全套十個節目，230多身子一展光彩，令人耳目一新，喜聞樂見。據初步統計，有10萬群眾觀看，社火所到之處，鑼鼓齊鳴，鞭炮陣陣，輕歌曼舞，多姿多彩，人頭攢動，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