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練變更對職業運動隊戰績影響的研究進展

游茂林

1 研究回顧

Grusky（1963）認為，不同組織的組織結構和管理層權力分配存在差異，管理人員變更對同行業中不同組織的績效影響不同，于是選擇16支組織規模和運營模式相當的美國職業棒球隊作為研究對象[18]，雖然，Grusky的興趣是檢驗高層變更對組織績效影響的有關結論，但他的此項研究孕育了一個新的研究主題——職業運動隊變更主教練的效應。

不久，Grusky（1963）的觀點受到了 Gamson等人（1964）的批駁，但 Grusky（1964）旋即做出回應，TheAmericanJournalofSociology為他們提供了平臺。這次學術爭論可能是推動該研究主題發展的重要因素。

職業體育的社會號召力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學者參與此項研究，在過去的47年里，已有10余個國家和地區的30多位學者相繼報道了各自的研究結論，但至今沒有中國大陸學者的研究成果。綜合分析已有的研究結果，主要貢獻是：

1.構建了本研究的理論模型。Grusky（1963，1964）和Gamson等 （1964）最初提出的理論假設，經后續研究的發展，構建了本領域的基本理論模型（圖1）。

常理理論（common sense theory）認為，球隊績效差時解雇主教練理所當然；惡性循環理論（vicious circle theory）認為，變更主教練引起的球隊波動會使績效更糟；替罪羊理論（Scapegoating theory）認為，主教練離職是俱樂部尋找承擔績效差責任的載體。在筆者查閱的41份研究報告中，常理理論12項（29.27％），惡性循環理論10項（24.39％），替罪羊理論13項（31.71％），其他6項（14.63％），研究得出2～3種結論。

圖1 主教練變更對職業運動隊績效影響的理論體系示意圖

2.取得了一些具有指導實踐意義的研究成果：1）主教練變更后，短期（4～8場比賽）內球隊戰績將改善；2）給予主教練較長的任期，有利于提高球隊戰績；3）優秀主教練將幫助球隊獲益，例如，他更容易招募優秀運動員；4）若新主教練能力較強，內部繼任或外部聘任均可，因為教練組和俱樂部管理層將支持他克服不利因素的影響；5）俱樂部管理層應事先規劃主教練變更事件；6）提高運動員和助理教練組的實力也是改善球隊戰績的有效途徑。

2 研究進展

回顧過去47年的研究歷程，取得了諸多進展，特別是2006年以來，研究者群體迅速全球化；研究對象也多元化——各地學者選擇本國或地區最有影響力的職業運動隊作為研究對象，因此，職業棒球、橄欖球（football）、籃球、冰球和足球（soccer）隊相繼得到關注；研究者學者背景廣泛——Scully、Rick Audas等主要研究者的專業背景是管理學、商學、經濟學等。綜合而言，下述研究進展的意義更為重要。

2.1 評估球隊績效的指標更客觀

職業體育競賽結果受運氣影響[23]（Koning，2000）的特征，導致排名、勝率、積分等單個指標無法客觀評價球隊績效，因此，在隨后的研究中，研究者采用了多元指標，例如， Maximiano（2006）同時采用了積分、勝率、進球數、負率、失球數和排名[24]；Paola（2008）采用了積分、進球數、失球數和凈勝球[4]；Braendle（2005）采用了勝、平和負的比率，以及進、失球數[27]。雖然球隊績效得到更全面的評鑒，但不同指標表示球隊績效的內涵不同，如勝率、積分提高并非必然帶動排名升高，排名升高也不一定是勝率、積分增加的結果，采用不同指標評鑒球隊戰績導致了結論沖突，例如，Maximiano（2006）發現，平均而言，新主教練使足球隊場均積分、勝率、進球數增加，負率、失球數減少，但排名降低1.79位[24]，這意味著分別以排名和積分作為績效指標的研究結果不一致。

績效指標客觀化促使研究者采用了其他技術，例如， Theberge（1976）采用單個賽季內主教練變更球隊比冠軍球隊少完成的比賽場次作為衡量棒球隊的績效指標[17]；Rick Audas（1997）在統計足球隊勝率時，將平局記作半個勝局[20]；Salomo（2000）將勝局計2分以消除足球比賽勝局積3分制的獎勵性[25]。

另外，少數研究者采用了經濟指標，例如，Colquit （2004）以彩民判斷博彩市場對NBA球隊估價的精確性作為衡量主教練變更對 NBA球隊績效影響的指標[11]；Kern （2003）采用球隊收入作為評價指標[13]。雖然這些評價職業運動隊績效的指標存在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但顯示了研究者不斷追求評價指標客觀化的努力。

2.2 考慮主教練變更的情境因素更全面

主教練變更發生的時機以及變更的周際效應都是應該被考慮的因素。例如，Gruksy（1964）僅僅將新主教練的來源區分為內部和外部[19]，就得到不一樣的結論。隨著研究的深入，更多主教練變更的情境因素被考慮，例如，Theberge（1976）同時考慮了運動員變更的影響；Eitzen（1972）發現，主教練變更對強隊和弱隊的影響不同[5]；Brown （1982）考慮的情境因素更加豐富，包括行政人員數量、中層管理者數量、球隊管理層是否包括主教練家庭成員、主教練是否兼任總經理、總經理或俱樂部主席是否同時變更、新助理教練和新運動員數量等[15]。研究者考慮的主教練變更情境因素多元化，有利于促使研究結論接近實際情況。

表1 研究者考慮的主教練變更情境因素舉例一覽表

2.3 統計分析技術更精巧

Grusky（1963，1964）和 Gamson（1964）評判主教練變更影響的方式是比較變更后球隊排名提高、不變和降低的球隊數量，這種分析技術只能通過概率估算主教練變更產生積極、消極或無影響的可能性的大小。

Eitzen（1972）、Theberge（1976）、Allen（1979）等統計主教練變更頻率與球隊績效的相關系數，雖然，這是將球隊戰績全部由主教練承擔的理想模式，但畢竟呈現了主教練變更與球隊績效之間的數學關系，而且，證明了頻繁變更主教練有害的觀點。

多元統計分析技術在20世紀80年代的研究中盛行，例如，廣義最小平方法（Brown，1982）、卡方檢驗（Curtis， 1986）、多元回歸分析（Pfeffer，1986）等。多元統計分析技術是想從多種因素（如運動員變更、球隊戰績、運動員效能等）對球隊戰績的影響中將主教練變更的影響區分性地呈現出來。

從20世紀90年代的研究開始，計量經濟學的參數估算數學模型得到重視，例如，Richard Audas（1999、2002）采用持續模型（duration models）；Scully（1995）構建了估算主教練效能與任期長度關系的公式[2]；Fizel（1997）采用了數據包絡分析法（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Frick（2007）采用隨機前沿生產效率模型（Stochastic Frontier Estimation）。計量經濟學分析技術不僅檢驗主教練變更的效應，還證明了主教練效能是影響主教練變更效應的核心要素。

統計分析技術的發展，更好地呈現了主教練變更的效應，因此，有關主教練變更影響的研究結論也更科學。

2.4 主教練效能的影響更受關注

可能緣于主教練變更行為效應的干擾因素太多（如運動員變更、管理者角色特征、球隊效能等），將球隊戰績全部由主教練承擔的理想化分析模式缺乏科學性，Scully等商業學、經濟學家采用計量經濟學分析技術，逐漸將研究視角轉移到主教練效能的影響上來。因此，分析已有的研究結果可以發現：77.8％的研究是關于主教練變更行為的影響，13.9％的研究是關于主教練效能的影響，Frick （2007）、Balduck（2007）和A rnesson（2008）還比較了變更行為與主教練效能影響的差異。近20年的研究報告幾乎都在探討主教練變更事件中主教練效能的重要性。如果把主教練效能看作職業體育俱樂部運營過程中的資源投入，更優秀的主教練理應取得更好的績效。

3 研究展望

足球是圓的——競賽結果的運氣成分使主教練變更與球隊戰績的關系錯綜復雜，但再復雜的問題都會以某些現象呈現其本質特征（所謂透過現象看本質）。綜合而言，筆者建議后續研究者關注以下問題。

3.1 檢驗球隊戰績向均值回歸的觀點

Gamson（1964）最早認為，球隊戰績向均值回歸[27]并基于此提出了替罪羊理論，得到部分后續研究（如Brown， 1982，Curtis，1986，Scully，1995，Audas，1997等）的支持。Grusky（1964）的研究表明，新主教練內部繼任的球隊績效變化不明顯，而外部聘任的球隊績效明顯下滑[19]，這提示： Gamson的結論可能是對樣本進行平均化處理的結果，因為變更主教練的實際情況是，球隊績效并非總是改善，有時會變得更糟（Koning，2000）。

Audas（1997）為了證明球隊戰績向均值回歸，比較了主教練變更前后6場、12場、18場的比賽戰績，發現戰績同樣差但沒有變更主教練的球隊戰績改善更快（表2），認為變更主教練將阻礙球隊戰績向均值回歸[20]，但他沒有陳述未變更主教練的球隊是否采取了其他改善戰績的措施。

表2 戰績相當情況下變更與不變更主教練球隊的戰績比較一覽表 （％）

筆者不愿支持球隊戰績向均值回歸的觀點，但這僅僅基于一種常識性的推論：如果球隊戰績總是在均值附近波動，那么，運動隊改善戰績的努力是徒勞的，因為弱隊恒弱，這顯然與實踐不符。球隊戰績呈波動式變化（不可能呈直線式變化），但不能因此認為是向均值回歸的表現。后續研究需要做進一步的檢驗，筆者的建議是：1）繪制球隊戰績長期變化的曲線圖；2）控制球隊其他變更因素。

3.2 跨文化變更主教練的影響

跨文化研究的差異不得不考慮，因為不同國家的文化背景差異將反應在主教練的領導行為上（陳天賜，1999）。Curtis（1986）在評價自己的研究結果與北美的大部分研究結論不同時認為，日本與美國的社會文化背景差異可能是干擾因素。在已有的研究報告結論中，跨文化沖突表現得非常明顯，例如，Curtis（1986）和陳天賜（1999）以亞洲職業棒球隊為對象的研究認為變更主教練無明顯影響，而Allen（1979）、Theberge（1976）、McTeer（1995）等美國研究者則認為，變更主教練對職業棒球隊戰績有害；美國學者Mcteer（1995）認為，變更主教練對職業冰球隊績效無害，但瑞典學者A rnesson（2008）認為有害。全球化導致職業體育聯盟中出現外籍主教練[16]，陳天賜（1999）發現，中國臺灣職業棒球隊的外籍主教練與本土主教練的執教戰績沒有明顯差異[1]，但跨文化變更主教練的影響至今未見研究報告。后續研究應該關注：不同文化背景下主教練變更效應的差異。

3.3 多維情境下變更主教練的影響

A rnesson（2008）認為，研究者應該檢驗繼任發生的環境和主教練的特征[12]。主教練變更發生的情境已經成為研究者們分析主教練變更效應的重要因素。主教練變更不是一個獨立事件，是各種相關因素綜合作用的產物，因此，需要分析多維情境下的主教練變更影響。例如，球隊當前戰績欠佳，但主教練與教練組團結一致，卻在賽季進行期間被迫離職，新主教練內部繼任，這種情況下對球隊戰績產生何種影響?研究者應綜合考慮變更的前因變量、結果變量、情境因素等與球隊戰績的關系，這將有助于獲得能夠指導實踐的研究結果（圖2）。

3.4 構建評價球隊績效的結構化指標

以球隊績效均值作為績效指標的方法沿用至今，他孤立且絕對化了主教練的作用，掩飾了主教練的真實貢獻。由表3可見，即使是一場失敗的比賽，曼聯隊主教練的努力并不是危害，但在數據處理時卻把這當作主教練的危害結果。

足球比賽3分制，籃球比賽決出勝負，這是職業體育聯盟為了提高比賽競爭性，增強比賽觀賞性的激勵措施，不是主教練貢獻的真實反應。筆者認為，后續研究應該采用系統化的指標，將反應球隊績效的各項技術指標加權統計，形成一個結構化的績效指標。例如，采用 Hollinger （2006）設計的籃球運動員效率公式[10]和 Carmichael （2000）構建的足球隊績效指標估算模型[3]，可以應用于本主題的研究。

圖2 主教練變更的多維情境影響構想圖

表3 曼聯與阿森納職業足球隊競賽情況比較一覽表

3.5 分析主教練變更對中國職業運動隊績效的影響

從1994年足球職業化至今，我國職業體育已有15年的發展歷程，期間籃球、排球、乒乓球等項目相繼職業化，主教練變更已經成為我國職業體育聯盟中的經常現象，例如2001—2006賽季，我國兩級職業足球聯賽中，一共發生132次主教練變更事件，所以，開展此項研究對指導我國職業體育俱樂部變更主教練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國外的相關研究結論可能還沒有引入國內，而且，我國職業體育俱樂部運行的環境與國外俱樂部不同，所以，國外的相關研究結論不一定適應中國的國情。例如，中國職業體育主教練幾乎都是國家公務員，不擔心失業；我國體育職業化時間不長，優秀教練員資源比較稀缺等，這些特殊情況是國外職業運動隊所不具有的，所以，變更主教練對我國職業運動隊績效的影響需要專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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