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西南邊疆地區交通格局變遷的原因及影響——以滇川黔相鄰地區為中心

2011-03-20 06:23:57楊永福

文山學院學報 2011年5期

楊永福

(文山學院政史系，云南文山663000)

元代“入湖廣道”的開通，是西南地區出現的重大的歷史地理事件，具有深遠的意義。關于這一歷史現象的研究，據筆者所知，主要側重于此道途經路線的考證及開通的原因，而關于其對元代尤其是明清時期的西南邊疆社會歷史發展的影響，似未能予以足夠的關注①。本文擬以滇川黔相鄰地區為中心，從元明時期的全國性背景出發，考察“入湖廣道”開通的原因及影響。不妥乃至錯誤之處，敬請先賢指正。

一、元代經過滇川黔相連地區的重要交通線

元朝建立后，統治者為了有效地實現對龐大帝國的控制，從一開始就很重視交通驛傳的設置。《元史·地理六》載:“元有天下，薄海內外，人跡所至，皆置驛傳，使驛往來，如行國中。”忽必烈親征大理國過程中即組織人力及時修筑道路。據宋朝曾任廣西經略使的李曾伯上疏說:“敵修路至都泥江(在自杞以東)”，“及敵人攻打羅殿國，其國已拜降，即在自杞一帶修路，闊一丈有余”。［1］(卷七，卷九)可知蒙元軍隊對道路交通十分重視。有元一代，經過滇川黔相連地區的重要交通線不僅有效數量多，而且維護較好。根據國內學者的研究，［2］(P514－516)這些交通線主要有:

1.中慶達成都道。至元十九年(1282年)，元朝重新開通了清溪關舊道。時稱建都道或羅羅斯道。這條道路共設有24站，見于記載的驛站有大渡河、西番、邛部州、瀘古州、建昌、定昌府、明夷、大龍、會川、黎溪、姜、環州、虛仁、勒、和曲、利浪等站。元朝地方官府為沿途各個驛站配設了一定數量的馬匹等交通工具。據《永樂大典·站赤八》記載:羅羅斯宣慰司轄有馬站29處，有驛馬1271匹，其數量僅次于烏撒宣慰司。直至明清時期，這條道路一直可以通行。

2.中慶達敘州道。這條道路的走向大體上沿襲前代的“石門道”。唐后期至兩宋時，“石門道”雖然仍可以通行，但路況已經大不如前，部分路段湮沒無聞。《元史·愛魯傳》言:至元十三年(1276年)，“詔開烏蒙道，帥師至玉連(今四川筠連)等州，所過城寨未附者盡擊下之，水陸皆置驛傳”。其路線大致是:中慶至烏蒙段分兩線，一由中慶經楊林(今云南嵩明縣楊林)、易龍、茂茂都(蒙古都)、馬龍(今云南馬龍)、不魯吉(今云南沾益北)、火合都(或忽都)、木渠、枇杷、亢撒等11站達烏蒙;一由中慶經楊林、必畔(今云南會澤)至烏蒙，共置7站，兩道在烏蒙會合后，再經雪山、合折林(合折剌)、鬧早(羅佐)、葉稍鎮(今云南鹽津)、定遠、慶符(今四川高縣西北慶符)等站抵達敘州。［3］(卷一九四一九)

3.中慶至瀘州道。這條道路的走向大致是:自今昆明經嵩明、馬龍、曲靖、宣威，經貴州威寧、赫章、畢節，折向西北經云南威信、四川敘永、納溪，然后抵達瀘州，從瀘州向西北行可以到達成都或東北行到達重慶［4］(卷四)。洪武年間，明軍進攻云南，朱元璋諭南征統帥傅友德等曰:“兵既艱食，固不宜分，止于赤水、畢節、七星關各置一衛，黑張之南、瓦店之北，中置一衛，如此分守，則云南之路往來無礙矣。”［5］(卷一四七)可見這條道路與內地聯系的重要性。

4.中慶達黃平道。這條交通線的走向，大體上是經楊林、馬龍、曲靖、塔剌迷、普安、普定(今貴州安順)、貴州(今貴州貴陽)、葛龍(今貴州貴定)、麻峽、黃平達鎮遠(今貴州鎮遠)，然后向東與辰州(今湖南沅陵)以東的常行站道對接。此道于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開通并沿途設立驛站［3］(卷一九四一九)，開通以后交通繁忙，并迅速成為云南邊疆聯系內地的主要通道。明代這條道路的重要性進一步提升，時人稱:“黔者，滇之門戶，黔有梗，則入滇者無途之從矣。”［4］(卷二三)永樂十一年(1413)，設立貴州布政使司，貴州正式建省，直接目的即是為了保障這條交通干線的暢通。為此，明代貴州省轄府一級政區治所和軍隊衛所大多沿著這條交通線設置［6］(P50－87)。

5.中慶至邕州道。這條道路有兩條支線，一條自中慶出發，經晉寧、澄江、路南、陸良、師宗、維摩、廣南、富寧、田陽到達邕州;另一條由中慶經晉寧、江川、通海、建水、開遠、維摩、廣南、富寧，入廣西經靖西、德保、大新抵達南寧［4］(卷四)。這兩條驛道的基礎即是大理國至廣西賣馬的道路。

元代云南行省的驛傳具有較為明顯的特點［7］(P433－438)。一是分布廣泛遍布全省，二是組織嚴密管理完善，三是人員往來方便，傳遞信息迅速。由于有交通之便，元朝經常調動云南的宗王和各級官吏，并派遣官員來云南稽查政務或考核錢谷。元朝還多次從內地調兵入云南鎮壓起事和兵變，動輒達數十萬。上述關于云南行省驛傳的特點，其實用以概括滇川黔相連地區交通的狀況，也是恰當的。因為，正是有了滇川黔相連地區交通的暢通，才有了云南行省與內地的緊密聯系。

元朝設置驛傳最初的目的是“宣布政令，通報軍情急事”［3］(卷一九四二一)，即元代站赤的主要職能仍是軍事調度和通報邊情，便于中央政令的下達和各地下情的上報，所謂“我國家疆理之大，東漸西被，暨于朔南，凡在屬國，皆置驛傳，星羅棋布，脈絡通通，朝令夕至，聲聞畢達，此又總綱挈維之大機也”［3］(卷一九四一六)。但亦為官民行走、邊疆諸族朝覲以及商旅往來提供了很大方便。故時人言:“大元一海內，列郡縣，梯航萬里，咸以驛遞。傳達旦，建候館，饋餉相望于道，以待使客，敬上命也。”［8］(P174)元代云南地區與中央政府保持了緊密的政治聯系，漢唐以來多次發生的地方割據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出現過。這與經過滇川黔相連地區交通線的有效數量多、且始終保持暢通所發揮出來的作用是分不開的。元朝在西南地區推行土官制度，為籠絡當地的少數民族，元朝中央政府允許諸族首領赴京覲見可以乘驛。這樣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邊疆少數民族對內地的文化認同，對維護封建國家的統一是有重要意義的。交通的開發，也為發展邊疆與內地經濟文化的交流創造了有利條件。時人這樣形容當時的云南行省地區:“北人鱗集，爨僰循禮，漸有承平之風;是以達官君子紹述成軌，乘驲內地，請給經籍;雖窮邊蠻僚之鄉，咸建庠序。”［9］(P276)“盡六詔之地，皆為郡縣，迄今吏治文化侔于中州。”［9］(P127)

元代發達的交通，還為外地移民進入西南邊疆和擴大邊疆諸族之間的交往、并走向融合創造了有利的環境，為西南邊疆經濟、文化的發展并最終融入全國發展主流做出了積極貢獻。元代遷來的人口，至明中期相關記載中大部分已被視為土著:中慶地區“土著之民，不盡僰人而已，有曰白羅羅、曰達達、曰色目，及四方之為商賈、軍旅、移徙曰漢人者雜處”［10］(P5)。

二、元代滇川黔相鄰地區交通變化的原因

與前代相比，元代西南地區與內地的交通格局有一個十分明顯的變化，那就是“入湖廣道”的開通，并且成為此后云南聯系內地的首選官道。它翻開了西南邊疆交通發展新的一頁，奠定了此后西南地區交通格局之基礎，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這一變化，有著深刻的背景。

第一，全國政治中心遷移和經濟核心區變遷的影響。漢唐皆以關中為帝王之都，因此，西南邊疆聯系都城的交通便是經過四川達關中的通道，其南段即漢代的“零關道”、“五尺道”，唐宋時稱為“清溪關道”、“石門道”。北宋都于開封、南宋都于臨安，表明全國政治中心開始東移。1273年，元朝正式定都大都，大都代替漠北的和林而成為元朝多民族國家的政治中心。以后，這里全國政治中心的地位日益鞏固，明清兩代亦定都于此。這是因為大都城具有重要的戰略位置。大都城位于華北平原與燕山山脈的結合部，背枕燕山，面對寬闊的大平原。這里是農耕文明與游牧經濟的分界線，自古以來就是游牧民族南下農耕文明世界的關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到了元代，經過對大運河的整修，使南起杭州、北至大都的大運河全線貫通，大都成為交通網絡的核心，百貨云集，所謂“天生地產，鬼寶神愛，人造物化，山奇海怪，不求而自至，不集而自萃”［11］(P337)。全國政治中心的轉移，必然對全國交通格局產生牽動作用，正如顧祖禹所言:“大都郵驛之設，以京師為向背而奪其徑易之路，示以劃一之途，亦制馭疆索者也。”［12］(卷一一三)對西南邊疆交通格局的影響亦十分明顯，作為西南邊疆國家官道的“入湖廣道”的開通，一定程度上正是元朝定都大都、全國政治中心東移的結果。

第二，傳統的交通線路艱險難行。元代“入湖廣道”開通之前，西南邊疆聯系內地的交通線主要是漢唐以來經過今川西南的“清溪關道”、經過今滇東北的“石門道”。這兩條國家驛道途經地區地質條件復雜，自然環境惡劣，通行非常不易。《混一方輿勝覽》言烏蒙路有羅佐關，其“北臨土僚蠻江，南瞰烏蒙雪山，陡峻萬仞，若登梯然，有一夫當關萬人莫開之勢，由敘州入云南要路也”;“敘州、烏蒙水路險惡，舟多破溺”［13］(卷一六)，“自哈剌章建都之地來者，一從本處驛道，一自禿僚蠻境。二者皆煙瘴險遠”［3］(卷一九四一九)。“羅羅斯土人亦朋言，云南站道經四川地界，過禿僚蠻，形勢險惡。”［3］(卷一九四一九)四川行省備右臣耶律禿滿答兒于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上奏朝廷指出:“竊見烏蒙迤北土僚水道險惡，覆壞船只。黎、雅站道煙瘴生發，所過使臣艱難，人馬死損。”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三月，云南行省官員奏言:“中慶經由羅羅斯、通接成都陸路，見立納憐(鄰)等二十四站。其相公嶺、雪山、大渡河，毒龍瘴氣，金沙江煙嵐。自建都、武定等路分立站赤，夏月人馬不能安止。”［3］(卷一九四一八)至明代，“建昌道”(即元代的“建都道”)的通行狀況依然沒有大的改觀，如小相公嶺，“盤幽谷而上，可三十里，逼近夷巢出沒之途，千溪萬徑，列營數十，聚兵幾千，猶時有梗塞之患。逾嶺，冬月多冰，槽滑不可步，稍失足即墜深崖，雨雪甚，必懸車束馬而下……行旅度瀘沽、相嶺，則相慶脫險云”［4］(卷四)。同時，沿途所經皆為民族地區，盜賊出沒無常。隨著今貴陽地區的開發和地位的提升，交通條件大為改觀。因此，“入湖廣道”開通之后，其地位迅速上升，成為西南邊疆聯系內地的首選官道。

第三，與元代云南戰略地位的提升、元朝廷對云南行省的重視亦有著重要的內在聯系。

早在成吉思汗時期，蒙古統治者就注意到云南居于南宋上游的特殊戰略地位。太祖曾向謀士郭寶玉詢問攻取中原的方略，郭寶玉回答:“中原勢大，不可忽也。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圖金，必得志焉。”［13］(卷一四九)忽必烈率大軍平定大理國的親身經歷，使忽必烈對云南地區重要的戰略地位以及淳樸的民風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對治理云南地區高度重視。因此，他曾面諭即將出鎮的云南王忽哥赤:“大理朕手定，深愛其土風，向非歷數在躬，將于彼分器焉。汝往，其善撫吏民。”［14］(卷七六)至元十八年(1281年)，云南諸族大規模起事，號稱數十萬，聲言欲寇成都。立智理威馳入告急，言辭懇切，繼以泣涕。大臣疑其不然，世祖則曰:“云南朕所經理，未可忽也。”對立智理威面授處理機宜曰:“南人生長亂離，豈不厭兵畏禍耶?御之乖方，保之不以其道，故為亂耳。其歸以朕意告諸將，叛則討之，服則舍之，毋多殺以傷生意，則人必定矣。”［13］(卷一二〇)忽必烈經常流露出對云南的眷戀之情，對云南尤為看重。元人虞集說:“世祖皇帝之集大統也，實先自遠外始，故親服云南而郡縣之，鎮之以親王，使重臣治其事，自人民、軍旅、賦役、獄訟、繕修、政令之屬，莫不總焉，獨不得承制署置屬吏耳。”［15］(卷五)他登上汗位后，感到云南諸蠻叛服無常，因此“非重臣鎮服不可”。于是封第五子忽哥赤為云南王前往鎮守。后忽哥赤被云南都元帥寶合丁與行六部尚書闊闊帶合謀毒死。忽必烈決定在云南建立行省，并于至元十一年(1274年)把治理云南的重任交給重臣賽典赤，并說:“云南朕嘗親臨，比因委任失宜，使遠人不安，欲選謹厚者撫治之，無如卿者。”

在云南行省地區實行宗王制度，更體現了元朝中央政府對云南地區的高度重視。《經世大典敘錄·屯戍》載:蒙元統治者進入漢地之初，由于駐兵及進退尚無定制，遂“命宗王將兵鎮邊徼襟喉之地”。出于對云南戰略地位的重視，元朝最高統治者在設置行省系統的同時，派蒙古王族中人為宗王鎮守云南，“至元四年(1267年)八月，封皇子忽哥赤為云南王，賜駝鈕金鍍銀印”［13］(卷六)。有詳細記載被封為云南王的蒙古宗王還有:至元十七年(1280年)，忽哥赤子也先帖木兒為云南王;至大二年(1309年)，諸王老的為云南王;延祐七年(1320年)，晉王甘麻剌孫王禪為云南王;泰定元年(1324年)，王禪子帖木兒不花為云南王;至順元年(1330年)，諸王禿堅叛并自稱云南王，后被擒斬;元統二年(1324年)，忽哥赤孫阿魯為云南王;后阿魯子孛羅為云南王。

除了云南王系統，元廷還在云南行省設置梁王系統。有史記載的梁王如下: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世祖孫甘剌麻為梁王;三十年，甘剌麻子松王為梁王;至正十五年(1355年)，云南王孛羅為梁王，之后，其子把匝剌瓦爾密為梁王。梁王手握重兵，有建議監督、干預行省事務和指揮用兵的權力，到元朝的后半期，基本上成了行省的最高領導。通常，梁王駐中慶(今昆明市)鎮守滇東，云南王居大理守護滇西。在云南行省地區同時派駐地位較高的梁王、云南王，顯示出元朝統治集團對云南邊疆地區的特殊重視。

蒙古統治者來自草原，最關心的大事是征伐、狩獵和宴饗，［16］(P12)并自認為其邊界之外的地區，是正在形成的蒙古帝國的組成部分。［17］(P404)此種觀念對包括忽必烈在內的蒙元統治者的影響根深蒂固。元朝多次對西南徼外發動戰爭，重視云南地區作為對外擴展的門戶和橋頭堡，有其思想根源。

在蒙元統治者看來，西南地區，尤其是云南行省，是其進攻徼外鄰邦的前沿基地和擴大與南亞、東南亞地區聯系的門戶，必須要大力經營。由此，元朝統治者對云南地區進行了積極的治理與開發。在這一過程中，云南與內地的交通得到了很大發展，云南步入了歷史上發展較快的時期，滇川黔相連地區自然也得到了較大的發展。正如《元史·地理一》所說:“蓋嶺北、遼陽與甘肅、四川、云南、湖廣之邊，唐所謂羈縻之州，往往在是，今皆賦役之，比于內地。”

三、元代“入湖廣道”開通的影響

秦漢以后滇川黔相連地區的交通及其變遷，給這一地區乃至西南邊疆的經濟社會帶來了復雜多樣的影響，元代“入湖廣道”開通之后，其影響更為凸顯。茲舉數例:

其一，云南地區的移民及其活動，如移民的來源、分布格局、影響等，以元代為界前后時期有著明顯的區別。兩漢時期，進入西南夷地區的移民主要來自巴蜀地區。到西南夷地區任職的官員亦以巴蜀籍的居多。元代以后移民進入的途徑及構成更為復雜多元;移民的來源地即籍貫更加廣泛而又呈現相對集中之特點，明清時期，移民的來源轉而以來自長江中下游、東部各省為主，特別是以江西、江浙、安徽、兩湖等地居多;漢移民與土著民族的融合趨勢發生了逆轉，雖有部分移民融入到當地土著民族之中，但主流已是部分土著民族因受漢文化的影響而逐步漢化，而最終融入到漢民族之中，成為具有不同社會習尚、氣質的云南地域性漢族群體。

移民的分布與民族融合與交通線的走向及效用的關系，亦值得注意。元代以前內地移民入滇，絕大多數是由北而南，經由四川至云南的通道南下，因此多分布于滇東北、滇東地區。元代云南至湖廣的道路開通后，明清時期內地移民進入云南主要經過此道，自東向西沿交通線呈擴散狀分布，造成了曲靖、昆明、楚雄、玉溪、建水等地漢族人口大增。清代最終形成云南民族分布的大致格局:自貴州至云南，在以入京大道為軸心的兩側壩區、盆地和城鎮，居民主要以漢族為主，南北兩翼的山區則聚居著苗、瑤、彝、壯等民族。

其二，滇川黔相鄰地區的經濟開發活動，伴隨交通的變遷發生了興衰漲落的變化，交通沿線城鎮空間分布結構的變化尤為明顯。唐宋及其之前，內地封建王朝經營西南邊疆地區均以巴蜀為前沿基地，西南邊疆聯系內地的通道主要是“零關道”(“清溪關道”)、“五尺道”(“石門道”)，因而其政治勢力進入云南地區均以滇東北、滇北為突破口，然后向滇西地區發展。這就造成滇東北、川西南、滇北、黔西北等地最先得到經營和開發，郡縣治地亦主要沿著兩條主要交通線設置，內地經濟文化最先在這些地區植入的形勢。南詔大理時期云南地區走上了自身發展的道路，處于唐宋與南詔大理緩沖地帶的滇川黔相鄰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減緩。元代云南行省建立后，隨著中慶經普安達黃平道的開通，西南邊疆地區的交通重心東移，城鎮空間結構的重心亦隨之變化;至明代貴州單獨建省，云南經貴州達湖廣的驛道，乃成為西南邊疆聯系內地政治和經濟中心的命脈，以昆明和貴陽為重要交通樞紐，道路附近郡縣駐地為重鎮的城鎮空間結構初步形成。明至清代前期，東南地區的移民紛紛沿著滇黔大道進入，使得沿線的府縣治所不同程度地發展為經濟重鎮，滇黔大道沿線的經濟得到進一步發展，形成一條滇黔通道經濟帶。而那些遠離交通干線、少數民族聚居的兩側山區、僻地卻成為經濟滯后的地區。

其三，對不同時期西南地區的地緣政治關系影響深遠。如秦漢至唐前期，因為中央王朝經略西南邊疆均以巴蜀為基地，云南聯系內地主要依賴從成都南下的“零關道”、“五尺道”，因此云南對巴蜀而言在政治方面基本上是附庸，四川對云南的政治影響很大。晉朝試圖從益州將寧州分立出來、單獨設置為一個行政大區直隸于中央政府，但遭到了失敗，隨后便放棄了這一做法。唐朝又回到了兩漢在這一地區經營的傳統軌道上來，即通過設置于四川地區的最高地方機構，來推行中央政府對西南邊疆的方略和治理措施。南詔興起尤其是天寶戰爭以后，延續至兩宋時期，由于戰爭頻繁以及長期形成的緊張形勢，嚴重影響了云南地區與內地的政治、經濟和文化聯系，導致“清溪關道”、“石門道”逐漸衰落。元代云南建立行省，同時開通中慶經普安、黃平入湖廣道，此道逐漸成為云南聯系內地政治和經濟中心的首選通道，而“清溪關道”、“石門道”的重要性下降，使云南擺脫了秦漢以來在政治、經濟和文化方面對四川地區的長期依賴;緣于普安入黔驛路的重要性日益提升，今貴州地區的戰略地位凸顯，明代在貴州單獨建省，結束了貴州地區長期分屬周邊數個一級行政區的歷史。

注釋:

① 參見方鐵:《元代云南站赤設置考》，《邊疆民族史探究》，中國文史出版社2005年;方鐵《元代云南驛傳的特點及作用試探》，《思想戰線》1988年第1期;陳慶江:《元代云南通四川、湖廣驛路的變遷》，《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3年第2輯;［美］James Z Lee著，林文勛、秦樹才譯:《元明清時期中國西南地區的交通發展》，《思想戰線》2008年第2期;方鐵主編:《西南通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514－516頁。

［1］ (宋)李曾伯.可齋雜稿·后［Z］.《四庫全書》本.

［2］方鐵.西南通史［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

［3］永樂大典［Z］.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本，1959.

［4］ (明)劉文征.(天啟)滇志［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古永繼點校本，1992.

［5］ (明)太祖洪武實錄［Z］.南京國學圖書館藏鈔本.

［6］［美］李中清.明清時期中國西南的經濟增長和人口發展［J］.清史論叢，1984，(5):50－87.

［7］方鐵.邊疆民族史探究［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5.

［8］陸韌.云南對外交通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7.

［9］方國瑜.云南史料叢刊.第三卷［Z］.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

［10］方國瑜.云南史料叢刊.第六卷［Z］.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0.

［11］鄒逸麟.中國歷史人文地理［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6.

［12］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M］.北京:中華書局點校本，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