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玉”

葛力力

（華東交通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江西 南昌 330013）

“玉”字作為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物象的反映，體現(xiàn)了中國文化的諸多蘊含。為了更加廣泛和深入地了解“玉”與中國文化的關(guān)系，我們從甲骨文入手，分析“玉”字的來源、發(fā)展狀況和分類，探討“玉”族詞語的文化內(nèi)涵，期望有利于人們更加廣泛深入地了解詞語“玉”和玉文化。

一、“玉”字的起源與初始階段

許慎稱玉為“石之美者”［1］，揭示了玉的本源：石器時期，古人發(fā)現(xiàn)了一種堅韌而美麗的石頭，于是給它取了個名——玉；因其美而稀，故被視作寶物，串為裝飾，這就是古人造“玉”字的理據(jù)。

在甲骨文中，從“玉”的字有五個（包括“玉”字）［2］，而這與當時玉器使用的情況不甚吻合。因為從考古資料［3］中可知，僅玉琮、玉璧、玉斧這三種玉器作為氏族首領(lǐng)代表掌握政治、經(jīng)濟、軍事權(quán)力的信物，在距今五六千年前的仰韶文化和河姆渡文化中就存在了。

金文從“玉”的字增加到十五個（包括“玉”字）［4］。 其中“瑾”為美玉，而“璧”等玉器在銘文中多用于祭祀、征召、朝聘、喪葬等。從中可以看出，玉、石分化趨細，玉器的種類趨繁，作用愈加廣泛，琢玉工藝也愈加發(fā)達了。

二、《說文解字》中的“玉”部字及其文化內(nèi)涵

東漢時期，以儒文化為代表的傳統(tǒng)漢文化已定型。此時，許慎作的《說文解字》共收錄“玉”部字126個，重文17個，涉及玉制禮器，玉飾物，玉的別稱、聲音、光澤、色彩、雕琢等方面，其中還有“珉”等一部分“石之似玉者”。按玉的主要用途則可分為朝聘、裝飾、喪葬等方面。

（一）朝聘之器。

古人賦予玉祥瑞的象征，玉常做瑞信之物用于朝聘。《說文·玉部》從“璧”到“?！?5個字都是代表瑞玉、禮玉。如“璧”，是一種扁體圓形環(huán)狀玉器，古代重要的禮器?！吨芏Y》鄭注：“禮神者，必象其類，璧圓象天?！彼?，古人以璧祭祀天。

（二）佩玉飾玉。

據(jù)《禮記》記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背酥T侯要佩玉外，貴族其他階層的人也要佩玉，只是玉的顏色質(zhì)地不同罷了。

（三）喪葬用玉。

古有以玉殮尸之俗?！墩f文》：“琀，送死口中玉也，從玉從含，含亦聲?！惫湃苏J為玉可以防腐，故用玉置于死者口中來殮尸。用來殮尸的玉琀，多為蟬形，由于蟬餐風飲露，故被古人視為高潔之物，用蟬形玉琀可以防止污穢之氣的侵入。

三、“玉”族詞語及其文化內(nèi)涵

隨著時間的推移，漢語詞語中和玉相關(guān)的在《漢語大詞典》中多達1268個。玉族詞匯已形成一個龐大的系統(tǒng)，這也表明在漢文化中玉的崇高地位和豐富內(nèi)涵。

（一）玉代表著美好、瑞兆、吉祥，反映在漢語詞匯上形成了大量指稱名物的美稱詞語。

1.玉有光澤，質(zhì)地細膩，溫潤可愛，且撞擊之聲清脆悅耳，又可雕琢成各種人們喜愛的物品，所以，玉器從一開始便與美聯(lián)系在一起。以“玉”表美的詞語在漢語中比比皆是。

以玉喻人的詞語既多又廣，對他人兄弟稱之為“玉昆金友”，對他人的子弟稱之為“芝蘭玉樹”。就連成人之美的行為都有一個專門的詞語，叫“玉成”。

此外， 比喻美味佳肴的有“瓊漿玉液”、“玉膏”、“玉脂”等；用“玉蟾、玉兔”作為月的美稱；用“玉友”稱酒；用“玉照”指女子的相片；用“珠圓玉潤”形容歌聲動聽；用“字字珠璣”、“戛玉敲冰”等贊美詩文優(yōu)美；對居所則美稱為“玉宇瓊樓”、“瓊臺玉閣”；而像笛、簫、笙、琴等聲音清亮的樂器常常用玉修飾，等等。

2.人們以玉為吉祥之物命名。與玉有關(guān)的地名俯拾皆是，人們還喜歡用和玉有關(guān)的詞起名字，如三國時代就有周瑜、劉璋、劉瓊、諸葛瑾、蔡琰、陳琳等。

（二）玉作為德行和才華的象征，反映在漢語詞匯上形成了大量與玉有關(guān)的象征詞語。

中華民族的表達方式偏重于含蓄和具象，喜用客觀事物的比喻及諧音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于是，在語言的運用中便出現(xiàn)了大量的象征詞語。這些象征詞語的最大特點，是通過具體事物的形態(tài)習(xí)性特征以借物喻義或借聲取義的方式來表示一種抽象的意義。這種通過聯(lián)想產(chǎn)生的意義就被賦予了一定的文化內(nèi)涵。玉就是一個包蘊著豐富深邃漢文化的詞。

玉給人以高潔安靜的美感，所以中國古人以玉比君子之德。孔子闡明玉有“仁”等十一種品德，強調(diào)玉的可貴在于其內(nèi)涵代表了君子高潔的品行操守。由此，玉成為高尚品德的象征和君子的化身。

古代用玉形容品格高尚的人，作為立朝為官、為人處世的標準。如《詩經(jīng)·大雅·卷阿》中稱贊賢士品行美好：“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薄侗饼R書·元景安傳》中的“大丈夫?qū)幙捎袼?，不能瓦全”，已?jīng)成為中華民族“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氣節(jié)的形象概括。又如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詩：“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庇駢嘏c冰心并提，表示了人物的高潔情懷，等等。

從以上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人們在表達時抓住玉的物質(zhì)屬性與民族文化精神內(nèi)涵相關(guān)聯(lián)的特點，借物征取義，形成了大量既形象又含蓄的象征義詞語，將玉人格化。

（三）玉象征著權(quán)力、軍事地位、財富及美好事物，漢語詞匯中形成了大量與玉有關(guān)的敬稱語詞。

氏族社會時期的人即認為玉器具有通神的功能，而玉琮、玉璧、玉斧就成為了權(quán)力、財富、軍事地位的象征。至奴隸社會階段，玉器作為禮制之符而為王室服務(wù)，如《周禮·春官·大宗伯》曰：“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庇衷唬骸胺察氪笊?，享大鬼，祭大示，……奉玉齍?！庇竦亩Y器作用給玉罩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周代以后，統(tǒng)治階級為維護禮制，對玉的名稱、形制、規(guī)模及用途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如《周禮》載：“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王執(zhí)鎮(zhèn)圭，公執(zhí)桓圭，侯執(zhí)信圭，伯執(zhí)躬圭，子執(zhí)谷璧，男執(zhí)蒲璧?！笨芍^井井有條、等級森嚴。其后，每個朝代都對玉器的作用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宋代甚至下令規(guī)定：“士庶名字有犯天、玉、君、圣及主字者悉禁。”（洪邁，《容齋續(xù)筆》卷四）另外，玉作為財富，常被用來贈送、賞賜或收藏。

于是，人們在語言交際中逐漸用與玉有關(guān)的詞來表示對他人的尊敬，反映在漢語詞匯中便是大量與玉有關(guān)的敬稱詞語的形成。如對天地神敬稱為“玉帝”，皇帝說的話為“金口玉言”、“金科玉律”；道教的最高境界稱之為“玉清宮”；舊時對他人之女敬稱為“玉女”，敬稱他人身體為“玉體”，等等。

值得著重提及的是，我國1964年頒布《簡化字總表》，將“國”定為規(guī)范的簡化字，也與中華自古尚玉，玉是中華民族美好的象征之故有關(guān)。且古人視玉為國之禮器乃至國家權(quán)柄的象征，這僅從自秦代始天子大印為“玉璽”之事就可見一斑。也就是說，看似簡單的“國”字，其中的“玉”有著豐富的內(nèi)涵。

“玉”是極富中國特色的飽含豐富文化意蘊的物象和字（詞），通過對它們的研究，我們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國文化。

［1］許慎.說文解字［M］.中華書局，1963.

［2］劉興隆.新編甲骨文字典［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93.

［3］中央電視臺.中華文明五千年·文明起源（新石器時代·夏商周）［DB/OL］.

［4］劉素琴.儒釋道與玉文化［J］.中國歷史博物館館刊，1994（1）：3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