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好當

孫雪妹

阿寶是一個外來打工仔，三年前剛來城里，就認識了自己的同鄉小玉，兩人很快便如膠似漆了。不過，阿寶最近感覺有點鬧心：自己和小玉也該把事情辦一辦了，可兩人都還住著集體宿舍呢，總不能在宿舍里結婚吧。商量了半天，兩人決定房子暫時買不起，但必須租一套像樣的房子當臨時的婚房。

按說這要求也不算過分，可在短期內租到滿意的房子談何容易?房子倒是找了不少，可房東一聽說只租三個月全都大搖其頭，阿寶馬不停蹄地找了好幾天，一直也沒有結果。

這天，阿寶又在大街上轉悠，走著走著，他看到一個新建的小區，便決定進去碰碰運氣。阿寶從包里掏出一塊事先準備好的紙板，只見上面用水筆寫著：短期租婚房，租期三個月，然后便手拿紙板蹲在小區門口。

阿寶苦等了半天，根本沒人搭理他。眼前沒有希望了，他正準備起身打道回府，突然從遠處走過來一個很時髦的女人，一把攔住阿寶，壓低聲音說道：“大哥，我有一套房子，只要你愿意，現在就可以進去住。”阿寶一聽，來了興趣，但轉念一想，這里的房子租金一定少不了，于是怯怯地問道：“那價錢怎么算?”“價錢好商量，我不但不收你房租，還會另外支付給你工資。”女人回答得很干脆。

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美事!阿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見阿寶一臉的質疑，一那女人趕緊又說，自己叫牛紅，是個生意人，平時經常到處出差，幾個月不回家。前不久，她剛在這個小區買了套房子，但聽說這里治安不好，有點擔心。剛才，她在暗處觀察了阿寶半天，見他長得膀大腰圓，便想請阿寶來看家，這樣小偷就不敢光顧了。

牛紅趕時間，問阿寶愿不愿意，要不她去找別人了。阿寶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愿意了!”于是，兩人簽定了一份“管家協議”，上面寫著：牛紅委托阿寶當房屋管家，并答應支付每個月五百元的工資，租期為三個月。

回去后，阿寶立即把這事告訴了小玉。小玉聽完，摸摸阿寶的額頭：“你沒發燒吧，大白天說夢話!”“不是夢話，你看。”說著，阿寶拿出了協議。看完后，小玉也很高興，可轉念又擔心起來：“那里的治安一定很差，要不然怎么會有人做這虧本的買賣!萬一遇到壞人，你能應付嗎?”阿寶一下緊握拳頭，說道：“我這體格你還信不過?”小玉點點頭，放心了。

第二天，阿寶和小玉就搬進了牛紅的房子里。要說這套房子真大，足足有二百多平米，南北通透，兩人好好地過了一把住大房子的癮。租到了滿意的婚房，阿寶和小玉很快舉行了婚禮，小兩口的日子甭提多美了。不過說來也怪，自從他們入住后，這里的治安好得很，一個小偷的影子也沒見到。

這天，阿寶剛要去上班，突然接到牛紅的電話，接完電話，阿寶對小玉說：“老婆，我們要轉移陣地了。”原來，三個月租期到了，他們得搬離這套房子。但因為阿寶做得盡職盡責，牛紅又給他介紹了另外一家需要看家的房東。能換不同的地方住，又有錢拿，阿寶當然樂意了。牛紅作為房東的委托人，又和阿寶簽了一份新的“管家協議”，租期還是三個月。后來，牛紅又陸續給阿寶介紹了很多生意，小兩口接二連三換房住，今天小高層，明天大公寓，兩個人住得不亦樂乎。

不久，小玉的生日到了，她邀請了一大幫朋友來家里聚會，大家都羨慕小玉家的復式小公寓又大又漂亮。眾人舉杯暢飲，玩得正高興，突然門外有異常響動，像是有人在撬門。

“一定是小偷!”不容多想，阿寶立即沖過去打開門，揮起就是一拳，“好大的膽子，吃我一拳。”一拳下去，那人額頭上立刻起了個大包，疼得齜牙咧嘴，用手指著阿寶的鼻子，叫道：“阿寶，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阿寶再一看，差點暈過去，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牛紅!牛紅氣急敗壞地說：“這套房子的房東提前回來了，你現在馬上給我搬走!”說著，她從皮夾里掏出三百塊錢，“這是半個月的工資，多的不用找了。”

阿寶的臉頓時成了豬肝色，他壓低聲音對牛紅說：“我管家當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趕我走啊?”牛紅聽了，哈哈大笑：“什么管家，你就是個托兒!”“托兒?”阿寶頓時蒙了，好好的管家，怎么變成托兒了?

牛紅終于說出了真相：原來，雇用阿寶的都是炒房客，因為最近空置房查得嚴，他們名義上雇阿寶當管家，其實是想讓他當托兒，制造這里有人住的假象。現在風聲過去了，阿寶也失去了利用價值，自然要被掃地出門。

原來是這樣!一旁的朋友們唏噓不已，識趣地走了。小玉感到丟盡了面子，哭著跑開了。阿寶也咽不下這口氣。要知道，阿寶平時最恨炒房客了，沒想到竟被這些人利用了。他心說：走著瞧!這口氣我阿寶一定要爭回來。

可還沒等阿寶想到對策，新的麻煩又來了。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做房托兒的事兒發到了網上，這下阿寶一夜之間成了名人，連電視臺都追著堵著要來采訪他。這名出得實在太臭，阿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都不敢出門了，只得整天縮在宿舍里。一天晚上，阿寶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覺，突然“嗖”的一聲，一塊磚頭砸在窗戶上，玻璃渣濺了一地。小玉當下就哭開了：“這樣下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阿寶忍無可忍了，“霍”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想了想，打通了一個電話……

第二天，阿寶帶著一個年輕男人來到了之前住的復式小公寓樓下。只見阿寶附在那男人耳邊交代了幾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男人便徑直上了樓，摁響了一家的門鈴。不久，有人來開門了，竟然是牛紅!男人連忙說，自己是個租房客，想要租住這套房子。牛紅一聽，厭惡地說了一句：“這兒沒有房子出租，你走錯了!”可男人卻很執著：“沒錯，我只租半個月，房租都交了。”牛紅瞪大了眼睛，叫道：“什么?你倒說說看你把房租交給誰了?”

“交給我了!”牛紅一愣，循聲望去，只見阿寶緩緩地走上樓來。牛紅白了阿寶一眼：“怎么是你?”阿寶沒接話，卻拿出一張紙在牛紅面前一揚：“你看看清楚，這是咱們當初簽的管家協議，按協議，還有半個月才到期。我想在這半個月里，把房子借給這位小兄弟住一下。”

牛紅早已忍無可忍：“好你個阿寶，住了幾天好房子，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了，可誰拿你蘸醬啊!”說完，就作勢往外攆阿寶。阿寶倒也不惱：“讓我走也可以，除非讓房東出面。”牛紅聽完，哈哈大笑；“阿寶啊阿寶，你還不明白啊，我就是這房子的房東。”話音落地，阿寶卻一臉不以為然：“空口無憑，除非你能拿出證據來。”

“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說著，牛紅打開自己的皮包，從里面取出來一撂證書，“啪”地丟在桌子上。阿寶上前一看，全是清一色的房產證，而戶主都是一個名字：牛紅!

看到阿寶瞠目結舌的樣子，牛紅得意極了：“現在你總死心了吧!實話告訴你，你住的那些房子都是我買的。只不過當時空置房查得嚴，我沒敢聲張。現在風聲過去了，告訴你也無妨。”

正當牛紅得意忘形之際，突然聽到阿寶對那個租房客說：“劉記者，都拍下來了吧?”租房客做了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全在這兒了。”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背包。“什么，你是記者?”牛紅的臉早已變了色。

原來，自從上次被牛紅掃地出門，阿寶就懷疑牛紅是炒房客，想給她一點教訓。考慮再三，阿寶決定聯系采訪過自己的劉記者，這才上演了剛才的一幕。牛紅說的話，都被劉記者用藏在包里的隱蔽拍攝攝像機原原本本地拍了下來。

牛紅頓時慌了，她連忙拉住阿寶，連聲討饒：“阿寶兄弟，咱們有話好商量啊!這事千萬不能曝光啊。要不，我再讓你免費住上半年，怎么樣?”

阿寶甩開牛紅的手，正色道：“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人，才讓我們買不起房子。你別再費腦筋了，我寧愿在外面花錢租房住，也不讓你當猴子一樣耍!”說完，他和劉記者一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