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雙陽
(福建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福建 福州350007)
合理利己主義的申張:嚴復對近代中國經濟倫理轉型的貢獻
鄭雙陽
(福建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福建 福州350007)
封建經濟逐步解體、資本主義經濟開始發展是中國經濟倫理思想近代轉型的時代背景。在這個轉型過程中,倡揚利己合理、宣傳爭取個人利益正當是新興資產階級用以對抗封建傳統經濟倫理的主要思想工具。合理利己主義道德正當性的崛起和確立,是近代經濟倫理轉型的主要內容之一。嚴復深刻批判了封建傳統經濟倫理思想,巧妙地利用西方功利主義原則、進化論原理和自然人性論,深刻地論證了合理利己主義的道德正當性,申張了合理利己主義。對合理利己主義的申張是嚴復對近代中國經濟倫理轉型的主要貢獻。
合理利己主義;經濟倫理;近代轉型;嚴復
史學界認為,判斷中國進入近代史階段的主要依據之一是生產方式的近代轉變,即由封建的自然經濟向近代資本主義經濟轉變。有學者提出“近代演變可以叫做資本主義近代演變”;[1](P27)甚至有學者認為“脫離資本主義談近代演變,正如離開市場談商品一樣,在理論上是不可思議的,在實踐上是行不通的。”[2](P179)可見,封建主義生產方式向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演變是中國近代社會演變的重要內容之一,近代中國正是處于封建生產方式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交替、過渡的關鍵時期。根據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原理,產生于經濟生活中的經濟倫理必然與生產方式轉型相適應,也處于轉型階段。可以說,近代中國經濟倫理轉型就是在近代中國生產方式發生更替的時刻展開的。因此,中國處于由封建主義生產方式向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過渡的關鍵時刻是近代中國經濟倫理轉型最主要的時代背景。換而言之,中國近代史主要指的就是中國處于封建自然經濟受到內生的民族資本主義發展以及外來資本主義侵入的雙重沖擊之下而逐步走向解體的歷史。雖然兩股資本主義力量在引導國家走向何處去的方向上有很大的差異,但是封建主義經濟解體、資本主義經濟發展,已經成為了社會經濟發展的時代主線。
正是由于兩股資本主義力量在推動中國發展目的和方向上的差異,國人除了要學習西方先進生產技術外,還要在這一過程中通過強大自身來反對外來資本主義的入侵,因而近代國人在發展資本主義經濟的過程中,又肩負著保國存種、振興中華的歷史使命。王玉生指出“自然經濟的解體、資本主義萌芽的興起、外國資本主義的入侵、國家危亡與救亡自強運動的風起云涌……這些新的變化表明新的社會政治經濟利益結構或格局的形成。”[3](P89)這段分析和闡述,比較準確地概括了近代中國經濟倫理轉型時的社會狀況,并指出了其發展的原因和態勢。如王玉生所言,新的社會秩序需要新的價值觀和倫理規范的支持才能夠具有價值合理性進而維持下去,并且新的社會利益結構必須納入一個合理的價值框架中才具有現實性,即決定新的利益格局的,新的經濟基礎需要新的經濟倫理的支撐才具有進一步發展的力量,因為經濟倫理機制也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動力機制之一,[4](P34)是“動力生產力”。[5](P84)那么,相對于舊的經濟倫理,新的經濟倫理到底具備了哪些特質,從而對近代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呢?而舊的經濟倫理又在哪些方面束縛了新的生產力的發展呢?
漫長的封建社會時期,自然經濟是中國社會的經濟基礎,因此“中國傳統經濟倫理思想是與封建自然經濟相適應的、在中國古代社會中長期被意識形態化的那部分經濟倫理思想和觀念,是指大一統的封建專制主義政治經濟結構在經濟倫理上的價值取向和原則”。[6](P4)由于自然經濟長期占統治地位,加上歷代統治者的強制和封建教化的引導,封建傳統經濟倫理在漫長的時期內一直是中國經濟倫理的主流。
發源于諸子百家思想、吸收佛道兩家思想傳統的封建經濟倫理,在長期的發展中逐漸形成了以勤勞節儉、重本抑末、黜奢崇儉為主要內容的倫理思想,“其根本特征是德性主義和整體主義的,亦即在經濟與倫理的關系上的道德禮義至上,道德價值是一切經濟行為善惡的最終評判標準;在國家、集體與個人的利益關系上,它是封建國家或皇帝的、宗族的利益至上。具體一點,就是‘貴義賤利’的義利觀(營利觀、公私觀),‘重本抑末’的本末觀,等級‘均無貧’的貧富觀,‘黜奢崇儉’的奢儉觀,國家干預經濟以維持按禮制等級‘均平’的經濟管理觀等等。其核心內容是對利欲甚至理性營利欲望和行動的道德合理性的否定。”[6](P4-5)
毋庸置疑,上述產生于封建經濟活動中的傳統經濟倫理思想,其主要功能就是維護自給自足的封建自然經濟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因而也成為歷代封建政府大力提倡的官方經濟倫理思想。當近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和發展的時候,必然對崇尚機器化大生產、提倡自由經濟、開放經濟鏈條的資本主義產生束縛作用。而近代中國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由于其先天與封建經濟的沖突并且肩負著保國存種、振興中華的歷史使命,在其發展進程中必然對封建經濟倫理思想產生強勁的反彈和沖擊,最終必然要實現顛覆封建傳統的經濟倫理的任務。事實上在近代中國,也只有這樣顛覆性的變革才能沖破人們腦袋中延續了幾千年的傳統思想,為資本主義在中國的發展掃清障礙,從而使得中國走上富強的發展道路。要做到這一點,則首先必須從安身立命的原則入手,把封建傳統貴義賤利的思維習慣和自給自足的經濟行為轉變過來,引導國人走上合理追求個人財富的道路,激發全社會生產和創富的能力。在外來資本主義入侵之前,這一轉變已經初露端倪;外來資本主義入侵之后,在保國存種、振興中華的憂患中,在發展中國資本主義經濟、壯大國家實力以抵抗外敵入侵的強烈要求的推動下,這一轉變得到了空前的發展,中國的經濟倫理思想開始產生巨大的變化,其主要內容就是合理利己主義的崛起和對爭取個人利益正當性的確認以對抗封建傳統的經濟倫理。這個過程就是經濟倫理的近代演變和轉型的過程。
王玉生認為,中國經濟倫理思想的演變和轉型不僅有對明清之際早期啟蒙思潮經濟倫理思想的接續,而且還經歷了與近代知識分子所引進的西方資本主義經濟倫理思想的融合與升華。新興資產階級對擁有財富的渴望、保護財產意識的覺醒伴隨著對外敵入侵的厭惡以及亡國滅種的深刻憂患,促使知識份子發起了對封建傳統經濟倫理思想最深刻的否定與批判運動。[6](P15-48)嚴復是近代中國引進西方各種倫理思想的杰出代表,“一方面直接輸入了一些新的資本主義的經濟倫理思想,成為中國近代經濟倫理思想的新因素;另一方面促使或多或少受西方近代倫理思想影響的中國人對傳統經濟倫理進行反思,又成為中國近代經濟倫理思想的新元素”。[6](P35)
可以說,近代一批經過西方科技和學術洗禮的中國近代知識分子大力引進了西方資本主義經濟倫理并將其融入到中國的經濟思想中,在促進了經濟倫理思想的近代演變和轉型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對于嚴復來說,真正使他在經濟倫理的近代轉型中發揮重要的作用的是其所引進的天演進化思想。順承著百日維新對封建主義根基的撼動,天演進化思想在中國引起來一場思想上的變革,嚴復剛好借助天演進化原理的影響在經濟倫理觀領域發動了一場深刻的、帶有根本性意義的經濟倫理變革。這種變革之所以深刻,是因為嚴復讓人們了解到了兩方面的事實:一方面是他指出了中國貧窮落后與封建傳統經濟倫理思想的關系,對封建傳統思想進行了深刻批判;另一方面他向人們展示了進化論對西方社會經濟發展巨大的推動作用,引導人們深入思考中國富強必須走什么的道路。
可以說,嚴復推開了一扇面向西方經濟倫理思想的窗,引起了近代國人的深刻反思和覺醒。嚴復也在反思,他反思的第一步是發起對封建傳統的經濟倫理觀的批判。為了達到解放人們的思想、激發普通民眾生產和創富能力從而實現強民富國理想的目的,他結合中國的實際提出了新式的經濟倫理觀并加以倡揚。嚴復的經濟倫理思想是多方面的,任丑、范芳瓊認為嚴復在義利觀、貿易觀、奢儉觀上有著自己的見解;[7](P11-14)李瑞清認為嚴復對中國傳統的陳舊觀念進行深刻反思后,培育出獨特的經濟倫理思想并且在義利觀、自由觀、本末觀、奢儉觀、競爭觀、貧富觀上有著獨特的見解;[8](P74)王玉生認為嚴復在公私觀、產權倫理、營利觀、本末觀、貧富觀、奢儉觀上有著比同時代知識分子更完整的闡述和更深刻的理解。[6]深入研讀上述研究者的文獻,對照近代經濟倫理演變的過程中新經濟倫理原則確立的主要內容,①王玉生認為,近代經濟倫理的近代演變促使“重義滅利”、“重義非利”論暫時事過境遷,以道德是非為標準的經濟倫理原則得以打破,功利主義原則得以確立,合理利己主義原則得以確認。筆者認同這個觀點,并據此推論合理利己主義原則是近代經濟倫理中的基礎性的原則。筆者認為在嚴復對中國傳統經濟倫理的反思和重塑的過程中所提出的諸如義利觀、公私觀、產權倫理、本末觀、自由觀、競爭觀、貿易觀、營利觀、貧富觀、奢儉觀等經濟倫理思想均衍生自基于天演進化原理的合理利己主義原則。因此,基于天演哲學及進化論的立場批判中國傳統封建的經濟倫理、揭露其有害性以及伸張和確立合理利己主義,是嚴復對近代中國經濟倫理轉型最主要的貢獻。
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國封建統治者宣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天子自居,灌輸給民眾君主天生就是萬民主宰的思想,要求大眾遵循天意,接受統治。與之相適應,中國歷朝的封建統治者長期利用和沿襲為封建統治服務的儒家倫理觀,以維護封建統治理性。儒家倫理觀認為個體求利就是不義、求義就不能求利,提倡民眾求義不求利,強調人們應當保持對封建國家的忠誠、恪守子民該有的職責、多為統治者做奉獻,而少考慮或不考慮自己的個人利益。一代代的儒學宗師對這方面均有經典論述:孔子認為求利者是小人而求義者是君子,強調“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9](P123)孟子也有“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14](P1)的言論被記載下來;漢代董仲舒在《漢書·董仲舒傳》中有“夫仁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15](P407)這樣的記載;而明代朱熹則以先知的口吻警告世人“循天理,則不求利而事無不利;循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10](P292)直言不諱地提倡“存天理,滅人欲”。
嚴復批判中國封建傳統的倫理觀,他說:“孟子曰:‘亦有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董生曰:‘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泰東西之舊教,莫不分義利為二涂。此其用意至美,然而于化于道皆淺,幾率天下禍仁義矣。”[11](P77)嚴復認為封建傳統的倫理觀把義、利對立起來,是統治者為了維護其統治,借圣人之言將淡薄名利、安貧守命的美麗謊言灌輸給人們,用對封建統治者愚忠的、虛偽空洞的“義”麻醉了社會個體對個人利益的追求,壓抑了社會個體對關系到自己生存發展的“利”的努力爭取,這違反了天演進化原理和社會發展的規律,阻礙了社會進化的步伐。嚴復還猛烈抨擊封建傳統倫理所固有的弊端,他認為封建傳統倫理人為地把義和利割裂開來,壓抑了作為社會個體的個人的自由發展,長期占統治地位和思想主流的封建傳統的倫理觀甚至是阻礙近代中國社會進化的禍害,“治化之所難進者,分義利為二者害之也。”[11](P77)
封建統治者對民眾的麻醉和控制是明顯的,翻閱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不難發現,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封建統治者一方面通過發揮國家制度的職能和強化國家機器的功能,從制度入手扼殺了個體爭取自由自主的可能;另一方面在意識形態的層面上利用自己對國家言論的控制,通過大力推廣封建倫理觀堵住了民眾自由自主的思想從而建造起了一堵維護自己統治的思想的銅墻鐵壁。嚴復認為封建倫理觀導致了“天下有淺夫,有昏子,而無真小人。”[11](P77)而這恰好就是近代中國積貧積弱在個體方面上的根源:長期占據統治地位的封建倫理觀造就了一大批愚弱麻木、目光短淺、自私自利的國民,由于思想上無法擺脫封建“義”的觀念的束縛,國民在爭取自己利益的時候必然無法心胸坦蕩、光明正大,而是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假仁假義、遮遮掩掩地干著損人利己的勾當,從而發展出不健康的、猥瑣卑劣的心靈,這就是嚴復所強烈批判的。他認為封建傳統倫理觀的抑利崇義,在道德層面否定了個體為生存和發展努力爭取自己利益的合法性和正當性,壓抑了人們的自由發展。對比西方社會,自進化論產生以后“非誼不利非道無功之理,洞若觀火。”[11](P77)整個西方社會風氣開始轉向,以自己力量努力爭取自己生存發展機會和發展空間的“真小人”受到肯定和尊重,民眾的競爭意識被解放出來了,在爭取自由、努力拼搏的過程中推動了整個社會的發展,國富民強。
基于對封建倫理觀的批評,嚴復提出自己的觀點以改造封建傳統的倫理觀。田薇、胡偉希認為嚴復“在進化論觀念的影響下,他從人類生活行為的實然引申出道德生活的應然……他的思想成為中國倫理學史上的轉折點,塑造了中國近現代倫理思想的基本品格。”[12](P59)詳細翻閱嚴復的相關文論,筆者發現嚴復主要是引用西方趨樂避苦自然人性論和合理利己的功利主義這兩項西方資產階級的倫理原則以對中國傳統經濟倫理進行給他改造。
受到西方資產階級思想的影響,嚴復認為快樂或幸福是人生追求的最終目標、趨樂避苦是人性最根本的一個方面,“有扣于復者曰人道以苦樂為究竟乎?以善惡為究竟乎?應之曰:以苦樂為究竟。”[13](P1359)他強調“人道所為,皆背苦而趨樂”。[13](P1359)他認為從人的行為本身來看,善惡并不是行為的動機,而苦樂才是行動判斷的標準;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總是喜歡有利的事而避免帶來損失的事情,給他帶來利益和快樂的行為就是善,而給他導致痛苦和損失的行為就是惡;趨樂避苦是“人道”即人類的天性,因此個人為了幸福追求自己的利益也就無可厚非了。這是典型的以趨樂避苦的自然人性論為中心的德行觀,這種德行觀是西方資產階級借助自然人性是“天賦”的觀點將個人為自己利益奮斗合法化、正當化,顯然嚴復吸收了這個觀點并加以提倡,以反對封建倫理觀。
然而,提倡以利益為標準判斷行為的善與惡很有可能將大眾的思維引導上極端個人主義的道路,必須在思想上加以預防。對此,嚴復提出“自樂”、“眾樂”的概念,并論證了“善惡則以苦樂之廣狹為分”[13](P1359)的觀點。嚴復說到:“故人或終身汲汲于封殖,或早夜遑遑于利濟,當其得之,皆足自樂,此其一也。且夫為人之士,摩頂放踵以利天下,亦謂苦者吾身,而天下緣此而樂者眾也。使無樂者,則摩放之為,無謂甚矣。”[13](P1359)他認為人道快樂或幸福分為“自樂”和“眾樂”兩種,不同的人追求的是不同的“樂”。終日爭取加官進爵、投身于利益追逐過程當中的人,一旦兌現所獲得的滿足就獲得了“自樂”;而另有些人為了眾人的利益“摩頂放踵”,他們實現目標后取得的快樂的就是“眾樂”。因為人類趨樂避苦動機的作用,追求“眾樂”也是人類的一種自覺活動。然而,僅為個人利益而狗茍蠅營的是狹隘的“樂”,雖然其正當性是不可否認的,但是并不能稱之為“善”;只有那些為了“眾樂”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的行為才是“善”。因此,嚴復提倡“眾樂”、充分肯定“眾樂”,并且認為人們起初是追求“自樂”,隨著社會的天演進化,人們最終會為了“自樂”而做大量增進“眾樂”的行為,當“自樂”和“眾樂”合二為一,盛世就來臨了,“然宜知一群之中,必彼苦而后此樂,抑己苦而后人樂者,皆非極盛之世。極盛之世,人量各足,無取挹注,于斯之時,樂即為善,苦即為惡,故曰善惡視苦樂也。”[13](P1359)這是社會由初級到高級發展的天演進化的過程,是合理利己主義推動下的必然結果。
以上嚴復從人性的角度出發,對合理利己主義進行了有力地論證。嚴復以趨樂避苦為倫理中心和行為判斷標準的思想包含著近代西方幸福倫理學的內涵,近代西方幸福倫理學又是西方功利主義的起源之一,而功利主義又是亞當·斯密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的哲學基礎之一。①功利主義認為,人們在爭取自己的利益的過程中客觀上也會增加別人的利益,并不一定都是損人利己的。因此,功利主義提倡人們要把爭取自己的利益和尊重、增進別人的利益統一起來,這樣就可以增進整個社會總體的利益。亞當·斯密關于交換促進交易雙方利益增加的經典論證,其思想和功利主義的原理有共通之處,后來的比較優勢理論的思想起源亦可上溯到功利主義那里。實際上,嚴復大力提倡功利主義倫理觀是一舉兩得的,一方面他闡述和申張了合理利己主義的正當性,另一方面為自由主義經濟理論在中國的傳播打下了伏筆。在《天演論》按語中,嚴復對功利主義亦有的論述。在相關的部分,嚴復提出了人們為實現個人利益而“入群”的說法,“蓋人之由散入群,原為安利,其始正與禽獸下生等耳,初非由感通而立也。夫既以群為安利,則天演之事,將使能群者存,不群者滅;善群者存,不善群者滅。善群者何?善相感通者是。然則善相感通之德,乃天擇以后之事,非其始之即如是也。其始豈無不善相感通者?經物競之烈,亡矣,不可見矣。”[13](P1347)可以看到,嚴復還將天演進化的原理與功利主義原則巧妙地結合起來,精辟地論證和闡述了追求個體利益是遵循天演進化規律的觀點,從哲學的高度上對合理利己主義進行了有力的申張。
綜上所述,可以發現在近代中國從封建社會淪落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進程中,中國傳統的、以農業生產為經濟基礎的、自給自足的封建主義經濟倫理在向近代西方學習先進經驗風氣的帶動下,以及西方資本主義入侵所帶來的以工業生產為主要經濟基礎的資本主義經濟倫理的沖擊下,逐步發生了轉型。作為中國近代向西方學習真理的代表人物之一的嚴復,以合理利己主義的為思想基礎,在不同的文論中對新式的、具有資產階級思想傾向的義利觀、奢儉觀、自由觀、貧富觀等進行了深入地闡述,形成其獨特的、帶有西方色彩的近代資產階級經濟倫理思想,為中國經濟倫理思想引進了新的元素,推動了中國近代經濟倫理的轉型。嚴復關于合理利己主義的諸多觀點,隨著《天演論》和天演進化哲學思想的傳播,引起了人們熱烈的響應和積極的反思,為資本主義經濟思想在近代中國的傳播和發展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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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雙陽(1976-),男,福建師范大學經濟學院2007級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近代經濟思想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