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一周年”與“一年整”

羅永久

修辭的效果往往在語義的細微差別中顯現出來，而語義細微差別的辨識，離不開具體的話語環境。例如“一周年”和“一年整”結構雖然不同，概念意義卻完全相同，而且都強調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年的意思（“一年”與它們概念意義也相同，但就是缺少了后面的那一重意思），所以它們通常是可以相互替換的：“寶寶出生一周年了”與“寶寶出生一年整了”除了還有點語體意味的差別外，可以說是完全等價的。然而任何一個詞語的意義蘊含都可能是無限的，在這一話語環境中可以相互替換的兩個詞語，換了一個環境說不定其中一個詞語某一方面隱蔽著的意義差異就會顯現出來，導致替換無法進行。

可以說“倒計時一年整”、“倒計時一年”，可是換成“一周年”呢？2012年倫敦奧運會舉世矚目，傳媒爭相報道，央視新聞快線欄目在報道時熒屏上就打出了“倫敦奧運會倒計時一周年”的字幕，《人民日報》體育版也有標題“迎來倒計時一周年”。它們聽上去都非常別扭，雖然不會造成誤解或者不可理解，語義上的諧和卻被破壞掉了，修辭上是不可接受的。

原因在哪里呢？原來我們計量時間時通常會默認一個原則，那就是時間總是從過去流向現在，“周年”的語義就是這樣形成的，它計量的一定是從過去的某一點到現在的時間，所以是有方向性的（正方向）。“歲”在計量人的年齡時遵循的也是這一原則。不過有的詞語并不具有這樣的方向性，“一年”、“一年整”既可以從過去到現在計量時間，也可以從將來到現在計量時間，所以是中性的。有沒有負方向計量時間的詞語呢？至少到現在我們還沒有發現。然而現在越來越時興的“倒計時”卻需要負方向地計量從將來的某一時點到現在的時間量，既然沒有負方向的時間詞語，那就只能使用中性的“一年整”或“一年”了。之所以不能用“一周年”去替換，顯然因為“一周年”是正方向的，與倒計時所要求的負方向語義上恰恰沖突。不像“寶寶出生一周年”與“寶寶出生一年整”都從正方向計量時間，正方向的“一周年”與中性的“一年整”自然就能相互替換了。當然“一周年”和“一年整”還會有其他方面的語義差別，很可能再換一個話語環境，這種差異又會表現出來而使替換無法發生。 （四川省資陽市雁江區大佛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