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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的醫療環境有了很大的改變,特別是在經濟發達地區,醫院的硬件設施越來越完善,越來越先進。但醫院的軟件狀況卻難盡人意,就醫生而言,某些人的診治觀念還停留在十幾年前的水平,特別是某些基層醫院的醫護人員。如今的醫學模式正在從以往的生物學模式,逐漸轉變為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既往的生物醫學模式重點在于臨床醫生關注對疾病的診治,而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的重點在于關注罹患疾病的患者。這種關注不僅僅是疾病本身,而且包括疾病對患者心理、社會功能,生活質量等方面的影響。
我在出門診時,時常會遇到許多神經系統疾病患者,他們共同的特點是曾經看過許多醫生,做過許多檢查,吃過許多種藥,但還是感到病沒治好。我為這些患者做心理量表檢查后發現,絕大多數患者伴隨抑郁、焦慮等心理障礙,使用抗抑郁藥治療,效果非常好。目前,看神經內科專家門診的患者,約30%伴隨著心理障礙。這些心理障礙不僅使患者痛苦不已,導致其反復求醫,重復檢查,浪費大量的錢財,而且還破壞了患者家庭的和諧,甚至導致有些患者走上自殺之路。
一名來自河北省某地的老年腦梗男性患者曾到我的門診,當他進門時,我發現,陪同的家屬很多。原來老先生半年前曾因“右肢活動不靈活數天”確診為“腦血栓”,在當地縣醫院住院治療,并經歷了輸液、針灸、吃藥等多種治療,肢體活動恢復。但他總覺得病沒有好,平時總是抱怨不舒服,但做了檢查結果沒有發現什么大問題。于是,患者輾轉多地求診,做過包括頭部MRI在內的多項檢查,檢查結果為“腔隙性腦梗死”。
由于患者經常抱怨家人對他不關心,因此,家人決定帶他來北京找個專家好好看看,他便早起掛了個專家號來到我的診室就診。我問完患者的病史后,為他做了詳細的神經系統查體。檢查結果發現,患者除了以往的神經系統陽性體征外,沒發現新的問題。于是,我又詢問了他的心理狀況。患者說:“我原來是個很開朗的人,可這次得病后,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不但睡不好覺,吃不好飯,而且覺得自從得病以后,就不是正常人,身體總不舒服,不是頭暈、頭痛,就是全身沒勁,也不愛見熟人。家人越是關心我,我就越覺得自己是個累贅。”
我詢問患者病史及查看體格檢查后,結合患者既往所做檢查的結果,初步考慮患者是腦血管病伴發抑郁狀態。隨后,我請患者在醫院神經內科神經心理檢查室做抑郁量表,結果更確定了我之前的診斷。于是,我決定采用抗抑郁藥物治療,并向患者和家屬詳細說明了患者現在的情況,以及需要注意的問題。兩周以后,患者的女兒來取藥,她告訴我患者病情有所好轉,睡眠時間也延長了,我讓她叮囑患者繼續吃藥。又過了兩個月,患者來到我的門診,高興地告訴我,他的病完全好了,不僅睡得比以前好了,吃的也多了,還能與熟人聊天,做些家務了。
我想以這個普通的病例,提醒我們的臨床醫生。臨床上,軀體疾病伴發抑郁、焦慮等心理障礙的患者很常見,但臨床確診并采取治療措施的并不多見。由于經治醫生的觀念陳舊,大多并沒有真正認識到伴發的心理障礙對軀體疾病的影響。此外,現在的醫療診治中常常存在著這樣的誤區:醫生過多地依賴實驗室和影像檢查的結果,忽略了最根本的臨床基本功。其實每個醫生都應該牢記:我們面對的不是冷冰冰的機器,而是活生生的病人。我們需要做的不僅僅是對疾病的診斷和治療,還需要把握患者的心理、社會功能,要把他們放在社會上進行評估,關注他們的生活質量。而且,我們的臨床診斷是基于對患者病情的總體把握,各種實驗室和影像檢查只是為了驗證我們的臨床診斷而服務的,不能將實驗室或影像檢查的結果凌駕于臨床診斷之上。因此,作為能夠解除患者痛苦的臨床醫生,應不斷學習及更新知識體系,并積極應用到臨床實踐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