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彌漫著焦灼的臭,分崩離析而倒塌的聲響清晰可聞。火焰是靜止的,卻又生生烙進眼里。消防車還沒有來,蒼老又脆弱的灰色樓房默默承受著煎熬。我站在遠處——遠處的人群里,雙手插在口袋中,若無其事地看著。
有人報警了么?應該有吧,沒有也無所謂,反正也沒什么好燒的了。大火伊始狼狽逃出幾個衣衫凌亂的住宅人家,站在樓前的空地上不住地罵罵咧咧,其中那膽大的一兩個估摸著火勢,幾欲回去再搶救些什么出來,最終是被自家親屬攔下了,不客氣地數落過去:“不要命了啊!”
再外圍就是人群,其實并沒有多少看客——人們只是匆匆駐足一會兒,感慨一句消防的效率,總結一句防火的必要。執意想逗留看到尾聲的小孩子,在聽到大人“這有什么好看的,你也想著火啊”這類半威脅半斥責的話,也就悻悻然作罷了。于是火災持續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周遭早換了好幾批人,不時聽到不知情的對話:“怎么了?怎么會著的?”“不知道,我也剛來……”
高大的消防車從身邊經過,锃亮的車廂照出眾人的樣子,我只是無意間看了一眼,卻發現自己同其他人如出一轍的無動于衷的表情、大火也點不亮的眼神,這場熱鬧甚至無法成為一件有意思的事。
我知道,一定是這場火太過龐大太消耗精力,于是它所用以破壞、得以展示的熱烈,都需要我們這一具具行尸走肉的冷漠來承擔。是吧,你把抵擋割裂的防護丟給我們,所以你才能毫無保留地燒起來,然后再嘲笑我們,嘲笑我們的麻木不仁。
罷了,我本就無法指責任何事物,反正你我都早晚要變成這綺麗晚餐的殘羹冷炙,早晚都要連自己都不知不覺地把靈魂磨出一層厚厚的繭,早晚都要熔化成冷漠的一部分。來吧都來吧,這沒什么可怕沒什么不能接受的,因為大家統統都一樣。
人生從來都不是有著昏黃燈光的小木屋,也不是可以握手言和的比武場,我們最終都得穿上鎧甲去廝殺去搏斗,去把自己沾染得滿身血污雙手血腥。冷漠而已,這只是件小事。被人熱情過度地噓寒問暖了,你才得小心。
臺下有語 麥小邁
小作者的筆觸冷靜、凌厲而細膩。應該說作者成功描述了他想描述的,成功表達了他想表達的,那就是大火面前人們的冷漠,并且將火的熱與人的冷形成強烈對比,更凸顯出“大火也點不亮的眼神”。更可貴的是,作者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評判他人和社會,而是在冷眼旁觀的同時更冷靜地解剖自己。真正令人擔憂的,不是作者冷靜的文字,不是作者呈現的冷漠的看客,而是作者本人所表現出來的冷與絕望,這樣的情緒和青春年齡很不相稱;況且這也不能稱之為深刻——深刻如魯迅,心依舊是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