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山學子宋云程的父親為官被奸臣陷害,抄家革職還鄉。老夫妻年邁體衰心情郁悶,不久便雙雙離世。宋云程賣了房子安葬父母,家中一無所有。他想到岳父黃員外是蘄水首富,就去借路費赴省城參加鄉試。
黃員外對他愛理不理、一臉鄙夷,宋云程羞赧說明來意。聽說借路費,黃員外鼻子一哼說:“你個窮光蛋,還好意思借錢!銀子在我手里生利,借給你我連老本都難收回。”
宋云程說:“考中功名,我就還你。”
黃員外一笑說:“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你中得了功名,叫花子也當得了皇上!不過,若答應我一件事,我白送幾兩銀子給你!”
宋云程問:“什么事?”
黃員外說:“老夫當日瞎了眼,定下這門親事,害我女兒千金小姐下嫁窮叫花子,鮮花豈能插在狗屎上!我要將女兒另許豪門,無奈與你家下了婚書,現在須履行個手續:你寫份退婚文書,我給你十兩銀子!”
宋云程大罵員外欺人太甚!他說:“我父親為官之時,你巴結奉承求著結親!如今我家遭難,你嫌貧愛富逼我退親。今天就是死我也不退這個親!”
黃員外沉下臉說罷了,這事明日再商量,就擺桌酒席招待宋云程,請來鄉紳作陪。鄉紳們強勸宋云程喝酒,把他灌得頭重腳輕、不省人事。
黃員外讓宋云程后堂安歇,支走客人后就找來長工周六,命他將宋云程裝進麻袋扔到蘄水河,賞他紋銀十兩!
周六說河邊人來人往,得等到五更才能干這事!
黃員外說:“好,你要仔細千萬別露餡!”
宋云程昏睡中被水嗆醒,發現自己被綁得結結實實不能動彈,正絕望中,突然被人扯出水面,才喘過一口氣。只聽一個女子說:“這人好沉,爹快幫我一把!”
一陣水響,宋云程被拉上小船,布袋被撕開,救他的是個大漢和一個紅衣少女。
宋云程道謝,大漢說這兒不是說話地方,就背宋云程去了河邊茅屋。
宋云程問:“恩人是誰,我為何糊里糊涂被裝進麻袋掉入水中?”
大漢說:“黃員外退婚不成要害你性命,好讓他女兒另選豪門!”
宋云程才知員外擺酒宴款待,原來是暗生毒計、包藏禍心!
這大漢正是長工周六。周六高大魁梧,力大膽壯話語少。員外要謀害宋云程,這事一般人不敢做,敢做的人他又不信任,這才選中憨厚寡言的周六。周六本不想做昧心事,又怕他不做黃員外另找別人,所以就答應了。他推說河邊人多,要等五更動手,抽空回家安排女兒撐小船在下游守候……
宋云程知道真相,謝恩公搭救。周六父女問他:“今后欲往何處?”
宋云程說現家無親人、身無分文,只有顛沛流離、流浪謀生。
周六說:“公子一介書生,身無縛雞之力又無一技謀生,流落江湖只有餓死。我周六老伴早逝,跟女兒相依為命。雖家境貧寒但能勉強度日。公子若不嫌棄,不如暫留我家,員外賞我紋銀十兩,鄉試時可作路費,助你一展才華。”
宋云程跪地下拜,稱周六為重生父母、再世爹娘。周六膝下無兒,就收宋云程做了義子。
宋云程在周家苦讀詩書,周六在員外家打長工,女兒水仙在家中做女紅,三口人過得很幸福。
水仙到了情寞初開的年齡,天天跟個年輕英俊書生一起,不由生起情愫。周六看出端倪,覺得女兒遲早要嫁人,宋云程一表人才,也不辱沒女兒。周家是貧苦人,生了個美貌女兒,真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若高攀富人當填房做小妾,是糟蹋孩子;若嫁那些粗陋魯莽窮漢,又可惜了花兒般的女兒。周六考慮周全,旁敲側擊問宋云程的意思。
宋云程一為感恩,二見水仙美貌,兩人朝昔相處早有深情。哪有不答應的!
周六就定下婚期,一家三口點一對紅燭,擺桌酒席放掛鞭炮,就把水仙、宋云程送入洞房,小夫妻恩恩愛愛、如膠似漆。
鄉試大考將至,水仙送丈夫趕考。宋云程到省城得知,陷害父親的奸臣在京犯事被打入天牢。他心情歡暢進考場,放榜之日中了舉,有了固定錢糧俸祿,打馬還鄉祭祖后,就來蘄水接岳父、妻子去享福。
宋云程快到蘄水時,遇到一個老乞丐帶一群乞丐,攔著討要賞錢。宋云程撒了幾個錢,乞丐嫌少。宋云程說他雖中舉人,但家境貧寒手頭也不寬裕。乞丐見他說得誠懇,就不再要錢了,賴著要跟他一路去蘄水討飯。
宋云程騎在馬上,見那老乞丐白發蒼蒼、一步三喘,他過意不去,就下馬請老人騎。老乞丐騎上大馬,那馬認生一路亂顛,宋云程只好親自為他牽馬。
堂堂舉子給個乞丐牽馬,一路讓人笑掉大牙。到了蘄水老乞丐下馬說:“小哥,你有這樣的胸懷,前程無量!”說完帶眾丐討飯去了。
宋云程走了一程,見前邊停乘大轎,幾個大漢蹲著等人。一個大漢見到宋云程,上前施禮問:“來的可是英山舉子宋云程老爺?”
宋云程說我就是。
大漢們說縣太爺擺宴為宋老爺接風。過去舉子地位高,地方官設宴招待是常規,宋云程忙下馬上轎,大漢們抬起轎子飛跑。
到了地方宋云程下轎,一陣喜樂傳來,宋云程發現自己競身在黃員外家。
黃員外喜笑顏開,說;“賢婿今天迎娶我女兒,咋不早送個信來呢?”
宋云程一頭霧水說:“員外搞錯了,我是來接岳父、妻子的,怎能迎娶你女兒?”
黃員外說:“對呀!我是你岳父,我女兒是你沒過門的妻子嘛!”
原來,黃員外得知宋云程高中,好生懊惱,加上女兒眼界高相貌丑,東不成西不就,他就想了條移花接木之計,把宋云程騙來強行嫁女。
宋云程說:“員外錯了,我岳父姓周名六,妻子叫周水仙!”
黃員外臉一沉說:“什么話,中了舉人你就忘恩負義、想背棄婚約?”
宋云程說:“忘恩負義的是你,當時你要退婚將女兒另許豪門,毒計謀害我性命,還有臉提這個?”
黃員外冷笑說:“你好沒道理,我堂堂員外守法之人,怎么謀人性命?我女兒等你至今來嫁,退婚之事從何說來?”
黃員外強辭奪理,宋云程跟他爭執,忽聽喜樂高起、鞭炮聲聲,仆人強給宋云程換新衣,要推他進房拜堂。
宋云程怕生米弄成熟飯百口難辯,急忙奪路而逃,黃員外同家人在后面猛追。
宋云程一路狂奔,忽聽一陣鑼聲,抬頭見衙役舉“回避肅靜”大牌擁一官轎過來。宋云程急喊救命!
那轎停住,轎中正是蘄水知縣。
聽說新科舉子來接家眷,蘄水知縣上路迎接,沒想到舉子這副狼狽樣。宋云程剛說明情況,黃家人就趕到。知縣就把一千人帶去審案。
宋云程將黃員外嫌貧愛富,逼他退婚灌醉謀害之事一一道來。黃員外財大氣粗,跟知縣交情頗深,矢口否認喊起冤來,反告宋云程富貴負妻、忘恩負義。
兩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知縣判不出真假,讓他們出示證據。
宋云程說有周六父女為證。知縣傳周家父女,卻已人去屋空。因當日宋云程死不悔婚,黃員外婚書在手,現在呈堂作為鐵證,宋云程腸子都悔青了!
有理的宋云程無憑無證,無理的員外有證有據。知縣黑著臉對宋云程說:“宋舉人你無憑無證,本縣要秉公而斷了!”判宋云程富貴易妻、負義無良之罪,要將他押到黃府與員外女兒成親。只因天色已晚。知縣暫將案子放下,具體事宜明日再辦。
退堂后,黃員外穩操勝券,帶著家人仆役住進一家客店,只等結案帶宋云程回家跟女兒成親。宋云程功名在身,知縣自然將他送進驛館住下。
夜里,黃員外安排人給知縣送禮,忽聽大街上人聲喧嘩,一隊官差往監獄押送一個五花大綁的犯人。犯人邊掙扎邊喊:“冤枉呀,我憑真才實學考上舉子的,沒有舞弊!”
差人們說:“有冤明日你對巡撫大人喊。”就不由分說地推搡著犯人,往牢房方向走去。
黃員外聽犯人聲音熟悉,定神一看竟是宋云程!一打聽才知道,巡撫手諭剛下到,說宋云程科場作弊,要捉去審問,還要查他親戚六眷!
第二天一早,黃員外被傳到大堂,不見宋云程應訴。知縣說:“此案審得清問得明,宋云程本是你女婿,今天本要發送你家,跟你女兒完婚,怎奈接到上峰緊急手諭,說他科場舞弊要捉拿問罪!本縣依諭將他抓進大牢,馬上押到省城。科場大案是要誅連親屬家眷的,他父母雙亡再無親人,只有你是他岳父,我得將你全家跟他一起押送巡撫衙門……”
黃員外一聽嚇丟三魂七魄,高喊:“青天大老爺,小的說實話,宋云程不是我女婿!”
知縣說:“昨日你一口咬定他是你女婿,還有婚書鐵證,現在怎么又說不是呢?”
黃員外悔得直抽嘴巴,說:“我昨天鬼迷心竅,講的都是假話!太爺,姓宋的還沒出世,小的就看出他不是好東西。當時不該跟他家定親,后來我一直想退親,他堅決不允,我就定計謀他性命。可恨那周六陽奉陰違壞我大事!”員外說完急忙呈上重禮。
知縣拿人家的手軟,沉思半晌說:“你曾有害他性命之舉,也算為官府除害,勉強能跟他撇開干系。但光憑一面之詞,只怕上頭不信!”
黃員外急忙說:“長工周六可為人證。”
知縣問:“周六現在何處?把他弄來作證就好辦了。”
黃員外說:“周六父女被我暗中抓到家里關在柴房。”知縣就令衙役去黃家抓周六父女,到衙門作證。
周六父女押到后,知縣讓黃員外把當日逼宋云程退婚不成,定計謀害之事,一一寫上供狀摁上手印;再令周六如實畫押。
這樣,黃員外因謀殺“有功”,在知縣庇護下跟宋云程撇開關系,徹底退了這門親事。
知縣將宋云程、周六和水仙押送省城,案卷如實稟報上去。
宋云程一家哭哭啼啼上路,巡撫衙門差人飛馬又送來一道手諭,說已查明科場弊案子虛烏有,令知縣釋放宋云程一家,恢復他的功名,將黃員外押送省城定罪……
轉眼間天翻地覆,宋云程像做夢似的,那差人笑問宋云程:“宋相公,可認識在下?”
宋云程細看,他竟是那日路上乞丐中的一人。原來,宋云程牽馬帶到蘄水的老乞丐,竟足微服私訪的巡撫,眾乞丐是巡撫的侍衛。
巡撫欲從英山往蘄水訪探民情,路遇新科舉子與他同路去蘄水。巡撫突發奇想,想要試試這舉子德行。于是就發生討賞錢、牽馬那一幕。
分手后,巡撫一行到蘄水縣城,得知宋云程惹了麻煩,知縣要判他跟黃員外女兒成親。巡撫訪知案件實情,探得周六父女被黃員外綁架。就想出這條計策,親筆寫手諭蓋上印章,讓手下人換公差衣服,將手諭交給知縣。
知縣不知巡撫就在本地,見了手諭嚇得屁滾尿流,依諭抓住宋云程審舞弊案,沒想到不但讓黃員外自己招出未遂的謀殺案,還助宋云程一家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