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離婚清場期”,
狹義是指離婚之后的男女
在曾經(jīng)共同居住的住所中,
清理各自的私人物品,
將兩個人的生活聯(lián)系徹底割斷的時期。
廣義上則指離婚后夫妻感情上相互離斷
和徹底忘記過去的過程。
而他就是離婚后并沒能真正“清場”,
才制造了這起血案……
2010年11月28日凌晨零時許,上海市徐匯區(qū)公安分局接到報警,石龍路某小區(qū)發(fā)生一起兇殺案。死者是張江高科工業(yè)園區(qū)的一名女白領(lǐng),而殺死她后又企圖自殺的,則是她的前夫,一名著名IT企業(yè)的編程高手。3天前,他們剛剛在女方戶口所在地平靜地協(xié)議離婚,男方高姿態(tài)地把所有財產(chǎn)給了女方,自己凈身出戶。
既然和平分手,為何又結(jié)下不解之怨?離婚后這短短的3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竟釀出如此慘劇呢?
佳人變怨偶,
高知男打造“最有風(fēng)度離婚”
2010年11月22日傍晚,上海萬達信息股份公司的IT高級架構(gòu)師張文堯急匆匆往家里趕,他手上拎著一份熱乎乎的漢堡,這是妻子周靚影的最愛。
等他興沖沖地推開家門,卻發(fā)現(xiàn)家里并沒有開燈,周靚影坐在沙發(fā)上見丈夫回來,便一字一句地說:“文堯,我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我們離婚吧!”張文堯以為妻子在開玩笑,他笑著說:“小影,別鬧了,鱈魚漢堡快涼了!”周靚影沒有動,再次重復(fù):“我愛上別人了,我們離婚吧!”張文堯一驚,漢堡“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張文堯今年29歲,畢業(yè)于名校、就職于知名IT公司,年紀(jì)輕輕就備受重用。他和妻子周靚影是2004年在一次朋友生日聚會上認(rèn)識的。經(jīng)過長達5年的“愛情馬拉松”之后,張文堯和周靚影于2009年9月舉行了婚禮。
婚后,張文堯身體力行地堅持做“新三好男人”,不僅每個月工資獎金如數(shù)上交,每天下班后還心急火燎地趕回家,把飯菜做好,等著周靚影回家一塊兒吃;家務(wù)活兒從不讓她插手,張文堯拖地的時候,周靚影就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涂指甲油……她的女同事都羨慕地說:“小影,你真是命好,嫁了這么好的老公!”每當(dāng)此時,周靚影總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2010年3月,周靚影回家后頻繁提到單位同事王墨。從她那里,張文堯得知王墨是上海人,35歲,是周靚影所在部門的主管領(lǐng)導(dǎo)。每當(dāng)提起王墨的幽默健談、機智風(fēng)趣,周靚影總是眉飛色舞。張文堯聽得多了,不禁酸溜溜地問:“你開口王墨閉口王墨,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周靚影紅著臉說:“別瞎說,人家王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嘆了口氣說:“不過,我倒真的覺得他比你更適合我。我們倆都太理智、太清醒,好像兩個熟人在一起過日子,一點激情都沒有。”張文堯警惕地看了妻子一眼,周靚影自知失言,也不再吭聲了。
從那以后很長時間,周靚影在家里幾乎不再提王墨。張文堯以為是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但他沒想到,表面平靜的水面下其實暗濤洶涌,周靚影竟真的與王墨走到了一起!
在張文堯的追問下,周靚影承認(rèn)自己確實愛上了王墨。王墨與妻子關(guān)系不好,早就分居了。他與周靚影商量好,各自離婚重新結(jié)合。由于沒有孩子,王墨與妻子的離婚手續(xù)很快就辦妥了,而周靚影卻足足猶豫了兩個月,才鼓起勇氣向張文堯攤牌。
那晚,張文堯聽到周靚影的話痛苦萬分,他轉(zhuǎn)身沖出了家門。
徘徊在黃浦江邊,張文堯的腦子里亂極了,他想過要報復(fù)周靚影和王墨,但他覺得自己做不出來。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今天,不如放手周靚影,讓她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晚上大約9點多鐘的時候,張文堯回到家里,周靚影仍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他一陣心痛,低聲說:“你把王墨叫來吧,我有些話想對他當(dāng)面說。”周靚影驚疑地看著他,張文堯揮揮手說:“放心,我不會把他怎么樣的,他要跟我的老婆結(jié)婚,至少得跟我見個面吧?”周靚影半信半疑地看著張文堯,最終還是撥通了王墨的電話……
半小時后,表情尷尬的王墨出現(xiàn)在張文堯面前,王墨果然一表人才,氣度不凡。張文堯看著王墨眼圈紅了,他慢慢走向王墨,雙手緊緊攥了起來……
周靚影失聲大叫起來:“張文堯,不要啊,你不是答應(yīng)我……”讓人沒想到的是,張文堯走到王墨面前,伸開手掌握住他的手說:“從今以后,請你幫我好好照顧小影。”王墨愣住了,他也緊緊握住張文堯的手,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我會對小影好的,你放心……”那天晚上,張文堯?qū)ν跄淮撕芏嘀莒n影生活上要注意的細(xì)節(jié),包括她有輕微胃炎,家里要常備梳打餅干等等。
11月24日,張文堯與周靚影一起,乘火車到周靚影的家鄉(xiāng)安徽省太湖縣辦理了離婚手續(xù)。令周靚影感到意外的是,張文堯主動把兩人共同儲蓄的36萬元全留給了她,自己凈身出戶,這讓她心頭掠過陣陣歉疚。
無奈意難忘,
“離婚后清場”引燃愛情余燼
一起乘火車回上海的路上,張文堯心里五味雜陳。面前的這個女人,曾經(jīng)是自己最親密的愛人,可現(xiàn)在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突然意識到從現(xiàn)在起,他是真正地失去她了。他心里的酸痛一陣陣泛起,幾乎不能自持。沉默良久后,他問:“今天你回不回去清東西?”周靚影點點頭。
兩個人默默地來到昔日的“家”里,周靚影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和一些私人物品。起初張文堯只是看著她,但后來也和她一起清理起來。每件東西都留著昔日的回憶,每樣物品上似乎都有周靚影身上的味道。張文堯收拾著,再也無法控制情感的閘門,抱頭坐在沙發(fā)上抽泣起來。其實周靚影何嘗不傷感!她在清理照片的時候,看到兩人昔日的恩愛,握著那些照片也哭了。
那天,張文堯與周靚影在沙發(fā)上坐了一夜,張文堯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自己對她的愛,而周靚影心中越來越愧疚,此刻留下的全是美好的片斷。有那么一刻,周靚影有些猶豫了:張文堯無疑是個好男人,自己離開他真的沒錯嗎?
天亮了,周靚影拉著行李箱離開。看著周靚影離去的背影,張文堯幾乎要瘋掉了。他不斷地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希望能找到她遺落下的某些東西,好讓她再回來取。可是,他什么也沒找到。
張文堯覺得自己只有離開上海才能不再那么強烈地想念周靚影,于是他跟主管打招呼,說過兩天就去單位辭職。
25日的夜晚來臨了,張文堯望著冰冷的家和空落落的大床,心中涌起抓心撓肝般的難受。實在無法忍受煎熬的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周靚影的號碼:“小影,我馬上就要離開上海了。我的理發(fā)卡、醫(yī)保卡和健身卡用不上了,里面還有錢,你過來我把它們給你吧……”想不到離婚后張文堯仍然對自己這樣體貼,周靚影心中涌起一陣感動。她答應(yīng)了張文堯,并對王墨說下班后要與朋友去吃飯,讓他別等她。
見到周靚影后,張文堯把自己的卡片拿出來,一張一張地告訴她,在哪家店用,密碼是多少,還有多少余額……說著說著,張文堯發(fā)現(xiàn)周靚影已經(jīng)淚流滿面。張文堯再也無法克制,一把抱住了周靚影……
那一夜,兩人竟像新婚時一樣纏綿繾綣。
26日早上,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射進臥室時,張文堯從酣暢的睡夢中醒來,一切都是那么溫馨,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他悄悄起床,去外面買了一份早餐。等他回來時,周靚影已經(jīng)起床。張文堯守在她身邊,用無比溫柔的眼光看著她像往常一樣吃完。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周靚影吃完后給了他一個感激的微笑。
似乎是受到了她態(tài)度的鼓勵,張文堯試探著說:“小影,別離開我了,你看我倆這樣多好。回來吧,我會像以前一樣愛你,不,我會更愛你的!”他的話仿佛一個炸雷,將周靚影從夢境拉回現(xiàn)實。她猛然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昨天沒有拒絕張文堯,只是因為對他心存愧疚,而她很清楚他們倆不可能再走到一起,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張文堯會誤會更深。她趕緊站起身,認(rèn)真地對他說:“文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從今天起,我們各走各的路吧!”說完便起身離去。
可是,昨夜的纏綿和今天的溫馨卻讓張文堯陷入一種恍惚迷茫中。
“最后一夜”遭拒,
“最高尚男人”悲憤舉刀向前妻
一夜未歸,王墨也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在他的逼問下,周靚影只好承認(rèn)與張文堯見了面,自己想去看看是否有遺留的物品,而且張文堯也有一些東西要交給自己。王墨聽后,很是不滿。
第二天下午4點多鐘的時候,張文堯知道周靚影快下班了,便給她打電話:“小影,你今天晚上要不要過來清東西?”周靚影當(dāng)然明白他說的“清東西”指的是什么。她一語雙關(guān)地說:“不用。我所有的東西全部清理完畢,我們倆誰也不欠誰的了。”她的這句話把張文堯從幸福的頂峰甩進了冰冷的深淵,他一下子蒙了。前一天還對他依依不舍、舊情難忘的周靚影,怎么突然翻臉無情了呢?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周靚影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張文堯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這兩天的經(jīng)歷讓他意識到,自己根本離不開周靚影,也根本沒有做好離開她的準(zhǔn)備。周靚影的拒絕讓張文堯頭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只是不斷地瘋狂撥打周靚影的手機。
不斷響起的電話讓周靚影開始感到害怕,她謊稱自己在浦東,可張文堯根本不相信。過了一會兒,王墨的手機響起,居然也是張文堯打來的。王墨氣憤不已,拿起電話說:“周靚影與我在一起,她跟你已經(jīng)離婚了,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你不要再給我們打電話了。”張文堯卻不管不顧地說:“你讓周靚影盡快給我回電話,否則她會后悔的。”張文堯的糾纏讓王墨又氣又恨,他迅速作出了決定:讓周靚影今天晚上去和張文堯說清楚,然后一刀兩斷。他吩咐周靚影把張文堯的那些理發(fā)卡和社保卡等帶上,他親自送她到張文堯那里,把東西全部還給他。
張文堯聽說周靚影要來見他,不禁心花怒放。他早早地跑下樓,到小區(qū)門口去接她。
大約晚上11點多鐘,王墨開車帶著周靚影來到張文堯所在的小區(qū)門口。看到張文堯后,心中有火的王墨故意一踩油門,將他甩到了身后。張文堯在車后追著跑到了樓下,他感到自己很狼狽,心頭的怒火越燒越大。而王墨停車后,并沒有開走的意思,那架勢顯然是想讓周靚影“快去快回”。張文堯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他漲紅著臉快速把周靚影帶上了二樓,并在她身后鎖上了房門。
周靚影警惕地說:“這是你給我的卡,我用不上,還給你吧,我走了。”可當(dāng)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時,張文堯卻一步擋住她的去路,哀求說:“小影,別走,留下來陪我最后一夜吧!我后天就要離開上海了,你不要這么絕情,再陪我一夜好嗎?”周靚影搖搖頭堅決地說:“不行。文堯,不管我陪你多久,我們都無法回到過去了。把過去清空,我們各自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張文堯冷笑著說:“清空?真的像你說的那么容易嗎?怕你不幸福,我同意離婚成全你;怕你沒錢用,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你;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甚至連理發(fā)卡都給了你。可你,卻連最后一夜都這么吝惜,你對得起我嗎?你說清空就清空?”他的話讓周靚影感到委屈,她大聲說:“行了!不要再提你的付出了!你用你的愛打造了一副枷鎖,把我牢牢地鎖在你身邊,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幸不幸福!張文堯,現(xiàn)在我終于把心里話告訴你了,我可以走了嗎?”
周靚影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準(zhǔn)備拉開門出去。她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張文堯面部扭曲、失魂落魄,他一把抓住周靚影,把她按倒在床上,雙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周靚影劇烈地反抗,張文堯順手從身后的衣柜中抽出一根領(lǐng)帶,在周靚影的脖子上纏了兩圈,閉著眼用力拉緊……不一會兒,周靚影就沒有了呼吸。
張文堯頹然癱坐在床邊。他沒想到,這么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愛情”竟然是這么一個下場,而周靚影前兩天的溫柔纏綿,不過是“退場”的前奏,而自己竟可笑地以為“愛情”回來了。
此時周靚影的手機響起,把張文堯嚇了一大跳。原來是王墨見周靚影這么久不下來,給她打過來了。張文堯掛掉電話,用周靚影的手機給王墨回復(fù)短信“沒事”。然后,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閉上眼睛對準(zhǔn)自己左手腕割了下去。鮮血涌出時,他輕輕地說了聲:“小影,等我一會兒,馬上就來。”此時周靚影的喉嚨里發(fā)出“咕咕”的聲音,如果張文堯及時救治,或許周靚影仍能生還。但決心求死的張文堯卻再次選擇了一條不歸路。他閉上眼睛用菜刀在周靚影的頸部用力割了好多刀,然后,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廚房,打開煤氣閥門……
11月28日凌晨零時50分許,在樓下徘徊的王墨終于意識到不妙,打電話報了警,上海徐匯公安分局漕河涇派出所民警立即趕赴現(xiàn)場。就在民警踹開房門準(zhǔn)備救人時,廚房突然發(fā)生爆炸。渾身是血的周靚影在床上早已沒有呼吸,而張文堯倒在她身邊昏迷不醒,身下已經(jīng)流了一大灘鮮血。
當(dāng)張文堯被緊急救治蘇醒過來后,情緒異常激動,不但不配合治療,還大叫讓自己趕快去死。
通過民警們耐心細(xì)致的思想工作,張文堯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恢復(fù)了理智,痛悔不已的他向公安機關(guān)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經(jīng)過。當(dāng)天,徐匯公安分局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對張文堯刑事拘留,現(xiàn)羈押于徐匯看守所。
上海市心理衛(wèi)生學(xué)會研究員、華東師范大學(xué)碩士劉文艷認(rèn)為:根據(jù)對離婚人群的調(diào)查研究,絕大多數(shù)夫妻哪怕離婚前爭吵打鬧得死去活來,甚至反目成仇,在剛剛離婚后的一周或更短時間內(nèi),都會有一個短暫的“情感反彈期”,也有人稱之為“離婚清場期”。這時雙方清理的不僅僅是各自的生活物品,也包括對以前的感情和過去進行“清理”和“告別”。在這個階段,雙方反而會心平氣和,既往不咎,甚至一度出現(xiàn)“復(fù)合”的傾向。但是,雙方各自性格的弱點仍然存在,導(dǎo)致家庭破裂的問題仍沒有得到解決,這種短暫的和睦只是假象。我們鼓勵和平分手、文明離婚,但希望離婚的男女雙方能正確認(rèn)知各自的感情,理智地度過微妙的“離婚清場期”。否則像本文主人公一樣釀成大錯,便悔之晚矣!
(本文人物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