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當年那個小周

提起周令釗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仍然是將近70年前抗戰初期那個八一三歌詠隊的小伙子——小周：披一件舊棉襖，灰布帽上貼著自己剪紙做的紅星，一口湖南腔的普通話，孩子般的笑臉上，似乎還拖著鼻涕……對不起，對于當今的周大教授，失敬了!

但是，平心而論，除了產生出這一厚冊可以傳世的美妙豐富、多姿多彩的畫——70年的心血和艱辛的勞動釀成的豐盛果實之外，周令釗，整個兒的，還是當年的那個小周!也就是說，除了在中國大地上的南潯古鎮、沅江岸上、澧水之濱——添加了裝飾生活和點綴歷史的壁畫、石刻；除了在20世紀后半葉的中國美術從業隊伍中多了曾受教于他的年輕弟子……之外，他仍然是當年那個周令釗，那個坦蕩胸懷、熱愛工作、勇于奉獻……加上不修邊幅、滑稽可愛的小周!

如今，有了這一冊豐盛的作品集，是他的又一奉獻，也是廣大讀者的幸運而美好的心靈盛宴，是中國美術園地中開出的一簇茁壯的奇葩。

看他的畫，比他所描寫的生活中最美的人物、風景更美，更醉人，更引起對祖國山川人文歷史的熱愛。他的畫對我們感官上的沖擊，大大超出我們平時多少年似乎視若無睹的對一切山川人物的熟悉的認知和記憶，甚至發現意想不到的驚喜，這就是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魅力吧。

20世紀以來，論及中國畫的傳統，主要指明清代表士大夫生活趣味的水墨畫，逸筆草草，不重色彩，不重形似，只講求筆墨韻味。直到齊白石、黃賓虹、徐悲鴻，成為新時期的標志。然而中國繪畫更古老、更廣泛、更普及于民間的色彩傳統，卻存在于敦煌壁畫、彩陶和瓷器、漆畫、寺廟泥塑、民間年畫和玩具，甚至于少數民族的服裝上。周令釗的畫，除了現代造型之外，主要是繼承這更廣泛的民間的色彩傳統。如果說他還有更具體的師承，我認為應該是我們杰出的漫畫家、裝飾藝術家張光宇。我在20年前所寫的一篇文字中，曾論及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漫畫應該是中國現代美術的先鋒。而張光宇的各種創作，是從30年代起影響了中國現代美術風起云涌的三四代人，周令釗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

作為讀者觀眾所得到的滿足，在作者卻并非輕而易舉。除了他本人之外，沒有人能知道或計算出他此生從哪里得到啟示，又從哪里去涉足，走過哪些彎曲的路，辛勤的采擷，復雜的試探，成功和失敗……才創造出這樣一些作品。

然而他此生的奉獻還遠遠不限于這些可以收集成書的作品，那無形的歷史的足跡，那人民共和國的光榮成立的標志，那千千萬萬人民群眾歡慶勝利的美妙時光……都曾有他付出心血的設計，除國徽、共青團團旗、少先隊隊旗，以及中國人民解放軍勛章等等設計之外，還有一些無從保留的設計，如開國之初盛大的歡慶游行的隊伍設計，彩車、彩旗以及一些慶典大會會場的美術設計中都有他和裝飾美術家前輩張光宇、張仃、張正宇付出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