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質兼具 造就“君子之文”

每年的復習備考，在和學生溝通交流的過程中，我常感受到他們內心的焦慮和困惑：每次寫作都是干癟癟的那幾個詞，沒勁兒；我們理科生擅長理性思維，常常感到“胸有成竹”卻無法表現出來。如何才能寫出情韻涌動、文采四射的好文章來？

乍一聽，學生的這些困惑表面上來自學生臨考的焦慮，但歸根結底在于學生對《考試大綱》的發展等級“有文采”的內容不明，對感情與文采的認識存在誤區，對如何出彩的方法沒有系統性的歸納等。

下面這篇今年的湖北高考滿分作文是標桿作文，如果能從對它的分析中找到或者說驗證幾點出彩的寫作方法，或許對中學生朋友會有點啟發。

舊 書

卷了毛邊，折了紙張，這是一部舊書的品相；泛黃的紙張，氤氳的樟腦香氣，這是一部舊書的氣韻；依舊清晰的文字，依然鮮活的思想，依然動人的情感，這是一部舊書的靈魂。

①就像古玩一樣，舊書是時光深處走出來的歷史的使節，操著多年以前的語言，娓娓向你講述光陰的故事。

點起一豆燭光，溫一壺綠茶，在輕盈的茶葉上下翻飛時，捧一本舊書，看著字里行間自己曾做下的批注，讀著自己昔日不敢茍同的見解，時光失落了界限，那多日想不明的問題在書的指點下，也在從前的自己指點下豁然開朗。每一本舊書背后，都藏著一位智者，一片幽深的時光之海。

有一位詩人說：③雪花是天堂寫給人間的信，于穿梭中溝通了塵世與天堂。⑦我想說，舊書是昨天寫給今天的信，于捧讀中消除了時光界限。

若非如此，那“成一家之言”的《史記》何以被魯迅稱為“史之家之絕唱”？那以史為鑒的《資治通鑒》何以被一代又一代的統治者反復捧讀？⑧舊書是歷史的使節，它于冷靜理智的敘述中帶給人以思考，它以薄如蟬翼的紙張承載了千萬年的歷史興衰，榮辱更迭，轉而以清晰明了的語言給后人以告誡。

若非如此，岳飛的“④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何以引得后人慷慨朗讀？李白的“⑤明月不歸沉碧海，白云愁色滿蒼梧”何以引得人愁緒滿懷？陸游的“⑥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何以引人氣概壯闊？舊書是情感的記錄，它以一紙墨跡記錄下舊時人、舊時情，報國無門的悲壯，友人逝去的傷感，愛國愛家的豪情，任時光荏苒，人已去，情仍在。舊書在再次被翻動時，每一種情感都在低吟，絮語，當同樣的靈魂在舊書中找到知音，穿越千年的真情仍然可以催人淚下。

②如今的年代，是一個人人都想當作者卻找不到一個讀者的年代，紛繁的都市腳步踏碎了細膩的夢，舊書躲在角落里低語，低語著歷史的告誡，低語著“陌上花緩緩開”的古老約定，低語著不滅的情，不變的理，渴望被人閱讀，被人理解……

海德格爾說，人要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所以在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時候，捧起一本舊書，聽光陰的故事，領千年的情，每一本舊書背后，都藏著一個幽深的海……

我認為，作為一篇以文采取勝的議論性散文，此文有諸多亮點，稍一總結，就可以得到很多啟發，不妨說一說，供各位參考。

1.泛靈生情描物象，描寫生動情自生

華麗是一種美，質樸也是一種美，關鍵在于貼近傳神地表達自己的情思，而“情思”是文采之源，其中“泛靈”是生情的方式之一。所謂的“泛靈”就是運用擬人手法，賦予萬物以人的心理、情感和思考，讓其充滿靈性而詩意盎然。在此基礎上，借助比喻、描寫來塑造物象，表達作者的觀點態度，這樣，文句的表現力也就在有聲有色、有形有態的文字中自然散發出來。

比如①，“舊書”在作者心中、筆下已不再是客觀之物，而是幻化成一個具有性情的人，在作者的心目中，舊書就像一個歷史的使節，在這位使節的導引下，去體悟歷史的豐富多彩，去品味人生的詩意約定。

還如②行文中賦予了“舊書”人的品格和思想，面對如今喧囂的年代，面對電子書、音像品充斥市場的年代，舊書像人一樣“低語”、“渴望”，訴說著痛惜焦慮。

還如一篇滿分作文中的一個片段：

它以為自己又將和重前一樣發揮作用，只可惜，孩子在最初的新鮮感消失后，就再也沒碰過它。以后，它就一直躺在那里，看著孩子打游戲，看電子小說，看著自己笨重的身體與輕盈的電子書。它默默無聲地埋下頭去，低到塵埃中。

這里用擬人化的手法，賦予舊書人的情思，面對突如其來的科技浪潮，舊書開始被冷落，感到無奈和無語，從而引發人的思考。

2.引化詩文顯底蘊，熔鑄歷史見人文

將歷史典故、古典詩詞、名人名句加以錘煉，組合成句，是使語句具有表現力的方式之一。由于大量的文化因子的介入，熔煉的語句顯得人文氣息濃厚，引用恰當必能使筆下文章文采飛揚。

比如③，引用巧妙借用關于雪花的名句，為后面引出“舊書是昨天寫給今天的信”做了鋪墊，這種借用，顯示了作者較為深厚的人文積淀，更重要的是，使作者對舊書的情感變得更加濃厚凝重，能夠引起人的共鳴。

④⑤⑥這一部分借用千古流傳、引人遐思的名人詩句引用古代詩詞，表現了“舊書是情感的記錄”的特點，賦予本文深厚的人文底蘊。

3.鋪陳排比氣勢濃，句式變換盡其妙

在我國古代文化精粹中，有一種獨樹一幟的文體就是“駢賦”，比如《阿房宮賦》，它運用整散句，從不同角度鋪陳、渲染，使描寫對象具體化、形象化，從而使文章文勢突出，情感噴發，這種寫作技巧可以作為我們增加文采的典范。平時作文訓練時，可以將語言運用中的寫對聯、仿寫引入其中，再加上變化句式的訓練，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比如，第一段中，作者開篇運用一組描述性的排比句，分別從“品相”、“氣韻”、“情感”三個方面表現了舊書的特點，開門見山，彰顯氣勢。

第六段中，作者先用一組排比兼反問句，同義反復，鋪陳舊書即古典詩詞對人的影響，然后變換成一組陳述句、長短句，表現了舊書的情感價值，穿越千年依然能催人淚下。如果將這些語意用散句表達，意義就顯得分散，氣勢就大大削弱，文采頓然失色。

再看下面兩個滿分片段——

微微泛黃的封面，是因時間流逝而顯得古樸滄桑的痕跡；略顯粗糙的書頁，是無數人千萬次翻開的證明；簡單客觀的文字，雖不富有生趣但真實鮮活地存在。

運用“泛黃”、“粗糙”等一系列的形容詞描述了舊書的外形，形象生動，排比句的運用增強了文勢。

是誰曾拍著我的手叫著我的外號？是誰與我同桌，一起興奮，一起拼搏？是誰和我一起站在數學老師的辦公室里伸手被鐵尺打紅？是誰在我委屈痛苦迷茫時用鼓勵的眼神和微笑送給我一方晴天？是我獨一無二的好姐妹，我將她深深地深深地寫入我心中的那本舊書里，翻開這第一面，便能看到她笑靨如花。

運用一組排比寫出了高一生活的酸甜苦辣，特定的生活鏡頭使描寫對象具體化、形象化，情感真摯，文勢突出。

4.錘煉思想彰意蘊，感悟生活哲理傳

朱光潛認為，文字的推敲，骨子里實際是思想感情的推敲。真正的文采除了指精心雕琢后的華麗優美，還指飽含睿智的生活哲理，獨特的人生感悟。

比如例⑦中，“舊書是昨天寫給今天的信，于捧讀中消除了時光界限。”將舊書比成一封信，化抽象為具體，表現了舊書消除時間界限的特點。

例⑧中，巧妙地把舊書比成歷史的使節，帶給人以思考，給人以告誡，蘊含了生活的哲理。

再看一個滿分片段——

不過我們在照畢業照的那天，已經約定，三年有你，一生有你。不管世界多么大，距離多么遠，于千百萬人之中，我們五十顆心永遠不分離！我的舊書里彩色的一頁有你們永遠的身影。

這是一個高三學子畢業前的感悟，“不管世界多么大，距離多么遠，人散了，但心永遠在一起。”思想的錘煉，情感的真摯，讓“采”上升到一定高度。

總之，“胸藏萬匯憑吞吐，腹有詩書氣自華。”文采的生成，來自平時豐富的積累，來自日積月累的錘煉。但要記住，辭藻雖然能夠美化語言，但文采的照耀還有賴于性情的真摯，只有“文”“質”兼備的文章才稱得上“君子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