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在一起

1

這個世界很大，所以我一直認為出現(xiàn)在我生命里的每一個人都是奇跡。

而小疼，我想一定是我在無數(shù)的輪回中不斷地祈求，感動了上蒼，讓她來為我的生命畫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2

在很多人的眼里，我都是一個優(yōu)秀的學(xué)生，成績好，能力強，恰如其分地處理與同學(xué)之間的關(guān)系，我對每個人都面帶微笑，禮貌而從容。所以他們都說13班的班長真是個好相處的人。

或許就是因此吧，老師安排我和小疼同桌。小疼很冷漠，脾氣古怪，在學(xué)校里幾乎沒有朋友，卻跟社會上的一些青年走得很近。她總是帶著很搶眼的掛飾，耳朵上打著很多洞，也經(jīng)常涂著猩紅的指甲。

同學(xué)說：“季陽，老師怎么這么安排啊？”“季陽，你要小心哦，不要讓她給帶壞了。”“季陽，你去跟老師說說，換一下座吧……”

3

和小疼坐同桌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了，每次我打招呼，她都不理，我只是笑笑。

有一次體育課，我塞著耳機一個人坐在教室里，小疼走過去，她指了指我的耳朵，我把一只耳塞給她，我看見她聽音樂時眼睛里的欣喜。我聽的是卡奇社的《日光傾城》。

她說：“我以為你們只聽周杰倫、王力宏，我也喜歡卡奇社。你是我目前找到的第一個人。”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笑著的。

我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很溫暖。”

我清楚地記得，我說完這句話，小疼的臉微微地紅了起來。

就這樣，一直被認為難相處的小疼成了我的朋友。小疼并不像大家所說的那樣，她只是習(xí)慣用冰冷的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用最尖銳的一面去面對世界。

哦，小疼的真名叫舒言。有一次，我很認真地對她說：“舒言，你真的很讓人心疼，以后我就叫你小疼好了。”

小疼笑著罵我惡俗，然后看著我脖子上的魚型項鏈說，“為了公平，你就叫小魚！”

好的，小疼，我們彼此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稱呼，那樣我們的友誼是不是也是獨一無二的呢？

我向宿舍阿姨申請和小疼住進了同一個寢室，從此更加形影不離了。和小疼在一起，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不用按照老師和父母說的每一句話去做，不會為了維持一個良好的形象偽裝自己，不用拼命地去爭取每一個第一。所以，我突然感謝老師讓我遇見小疼，讓我明白什么才是最單純的快樂。

4

很多人都發(fā)現(xiàn)了我的變化，所有的矛頭卻指向了小疼。一次測驗，我不再是第一，老師將小疼訓(xùn)了一頓。我抱著小疼，心里的內(nèi)疚四處蔓延，我看不到小疼的委屈，她只是笑笑說，“沒事的。”

這時候我總是難過地低下頭，她就像一個姐姐那樣輕輕撓我的頭。小疼，為什么你總是那么堅強，總是那么無所謂？

我們越來越瘋，晚上經(jīng)常躲過宿舍阿姨的眼睛，偷偷地跑出去，在操場上跑幾圈，然后躲在大榕樹下說很多很多的話。有時候，也會遇見尋夜的老師，小疼說，那時候我們就是特工組的，在躲避敵人的追殺。我總是笑著敲她的頭說，“真是冷笑話。”

很多特工還是會被捕，就像我們也不是每一次都躲避成功。班主任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她說：“我希望你去幫幫舒言同學(xué)，而不是讓你和她一樣混日子！”

小疼，我不會讓任何人詆毀你。我忍不住回嘴道：“舒言一直都在好好地生活。”說完我回頭看她，我清晰地看見了她眼中的光芒。

老師決定把我們調(diào)開，她讓小疼一個人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我沒再說什么，只是提著書包跑到了小疼的旁邊，“我不會再讓你是一個人，我們說好要在一起的！”

小疼給了我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突然間覺得有了小疼的笑，什么東西都是值得放棄的。

班主任失望地看著我，我有些愧疚。這時候，小疼握住了我的手，對我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如果后悔，就回去。”小疼總是這樣，好像永遠都明白我的欣喜和不安，我反握住她的手說：“記住，我們要牽著彼此，一直一直走！”

5

小疼喜歡徐洛，我是知道的。她說，她喜歡他，已經(jīng)無以復(fù)加。徐洛是所有老師的驕傲，成績優(yōu)異，性格溫和，能力也強。小疼說，“有時候看著徐洛安靜的樣子，我突然想流淚。”她說，“小魚，是不是每一個女孩都會遇到這樣一個人，在最美好的時光里，擁有最純潔的感情？”

徐洛我是認識的，每次去參加競賽都會碰到他，很體貼的一個人，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得很周到。我真為小疼感到高興。

我有男朋友，小疼是不知道的，我一直把他藏在心的最底層，害怕這份感情被翻曬出來就變得不堪了。我總是給他寫信，可他從來都不回。有時候，放假我也會坐1個小時的車，去他所在的城市，和他呼吸同樣的空氣。他總會抱著吉他歌唱，然后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煙消云散了。阿克是一個樂手，在一個酒吧里駐唱。

后來有了電話，他經(jīng)常和我聯(lián)絡(luò)了，為了不影響到其他人，我總是一個人躲到陽臺上，和著冷風(fēng)，顫抖著和他通電話。小疼也會問，只是每一次我都笑著搖頭，我不想騙她，卻又不舍得說出自己獨享的秘密。

有一次，可能是太冷了，又或許說得太久了，小疼拿著衣服走出來輕輕地披在我身上，說：“別說太久，會感冒的。”

在她轉(zhuǎn)身要回去的時候，我拉住了她，我說：“小疼，陪陪我好不好？”

我覺得自己很自私，小疼毫無保留地和我分享她的一切，而我卻對她有所隱瞞。那天晚上，我說了很多，關(guān)于我和阿克之間的事。小疼一邊聽，一邊磋著我的手，想要讓那早已僵硬的手回升一點點溫度。小疼說：“你這個乖乖女，喜歡一個小朋克；我這個別人眼中的小太妹，卻喜歡全校最斯文的男孩子。小魚，我們真的最配了！”我跟著她傻笑。

小疼靠在我的肩膀上，說“小魚，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的感覺，小魚，我真的很感激遇見你。”

6

每一次，小疼見到徐洛都會緊張。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都能感覺到她手里的汗水。這時候，我才覺得她像一個小孩，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都化為一灘水，慢慢地流淌，劃出的痕跡足夠銘記一輩子。

在徐洛面前，小疼變成了一個很安靜的孩子。有時我會和徐洛共事，他問我為什么和小疼在一起，我說，“和她在一起很開心，很輕松，可以找到自我。”徐洛笑笑。我想，他對小疼的印象還是好的吧。

一次，班主任讓我去她的辦公室，小疼說，“肯定又是什么浪子回頭的勸說。“我笑著拍她的頭說，“可是，我回不去了！”

來到辦公室，我看見老師很嚴(yán)肅地站著，以前就算她再怎么氣我和小疼，也沒見她這樣過。她看見我，很生氣地說：“聽說，你在A城有一個唱搖滾的男朋友，是嗎？”

我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的表情是什么，只覺得腦袋里一片空白。后來，班主任說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腦子里唯一能組裝起來的詞就是背叛，第一次如此地相信一個人，第一次將對阿克的感情說出來，得到卻是背叛。我小心翼翼維護的秘密，終于暴曬在陽光下，我的心開始干涸，龜裂。

回到教室，小疼沖我甜甜地笑，我又覺得她不可能背叛我。可是，我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我對阿克有著怎樣刻骨銘心的感情。

我說，“小疼，我和阿克的事只有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不該問，我知道我不該懷疑小疼，可是一切都在告訴我，我信錯了人。我看見小疼臉上表情的變化，她又變得冰冷而尖銳，她用和別人說話的語調(diào)問我：“你在懷疑我？你認為我將你的事公之于眾了嗎？！”

我突然好后悔，看著小疼戒備而受傷的眼神，我迷惘了。我說，“不是，只是老師今天知道了，因為這件事只有你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騙我，可是小疼，這時候的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很理智地去想任何問題了。”

小疼將我抱住，她說：“小魚，這個世界我只有你，無論如何我都舍不得傷害你。我不會怪你。小魚，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可是，小疼，經(jīng)歷了這件事，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心無芥蒂嗎？你可以忘記我的懷疑，而我又真的能認為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么？

7

我和阿克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全校，徐洛來問我這是不是真的。我沒有再提，小疼也沒有再說，只是我所預(yù)感的隔閡也真的產(chǎn)生了，盡管我們依然一起行走，一起吃飯，可是卻有一種陌生感在我們之間蔓延。

后來，班主任找小疼談話，說了很久。她回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不對勁，我問她怎么了，她只是搖搖頭，說沒什么。我知道以我們之間現(xiàn)在的情形，她不說，我永遠也撬不開她的嘴。我真的很后悔那天的沖動，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不久后的一天，小疼翹了一晚上的課，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晚上，我守在校門口，等了很久，才看到她醉醺醺地回來。

看到我，小疼突然抱著我哭了起來，第一次看見小疼哭，心疼和內(nèi)疚一起涌來，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我拍著她的背，想分擔(dān)一點兒她的苦痛。

小疼哭著說：“小魚，徐洛拒絕了我；小魚，我還是失去了你們；小魚，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勇敢。”

我說：“小疼，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就算沒有徐洛，你還有我。”

小疼抬起頭，然后又輕輕地搖了搖，就不再說什么了。我問她怎么了，她就是不說。可我卻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脆弱和無助。小疼，究竟要怎樣做，我們才能回到從前？

8

第二天到教室的時候，小疼已經(jīng)在那里了，我笑著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我所有的東西都已經(jīng)不在了。我詫異地看著小疼，她沒有了昨晚的無助，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疏離，她說：“小魚，都高三了，我們還是好好學(xué)習(xí)吧。我們倆坐在一起，你和我都無法好好學(xué)。”

過了很久，我才消化掉她說的話，我說：“好吧，我們都好好學(xué)習(xí)吧。”

就這樣，我們的世界仿佛被割裂了。分開坐后，我和小疼幾乎不怎么說話，每一次去找她，她都說要做題。回寢室也是要么看書，要么睡覺。一切都讓我覺得不正常，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

后來，小疼問我題，我講完后，她說：“謝謝你，季陽。”

我吃驚地看著她，她叫我的名字，她對我說“謝謝”，她把我當(dāng)成了她生命之外的人，我說不出話來。然后，她又說：“謝謝你的照顧，小魚，再見。”

“謝謝，再見。”好像練習(xí)過很多次一樣，那么熟練，那么無可挑剔。可是小疼，我們說好不說謝謝的，可是小疼我們說好一起走的，怎么可以說再見？

回到寢室后，我才知道小疼走了，那天是她在學(xué)校的最后一天，她要去打工了。我躲在被子里哭，我給阿克打電話，可是無論怎樣也改變不了小疼不告而別的事實。

9

沒有了小疼，地球還是一樣地轉(zhuǎn)，太陽還是照舊朝升暮落，它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改變，生活還要繼續(xù)。我又變回了從前的我，對誰都是一樣的笑容，一樣的語調(diào)，拿著漂亮的成績單。可心里卻總是空空蕩蕩。

后來我收到了小疼的信——

小魚：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忙吧，也一定如從前那般優(yōu)秀。我現(xiàn)在在上海，每個月都可以拿到自己掙的錢，這樣單純地為生活奔跑，雖然很辛苦很乏味卻也很安寧。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小魚，我離開后，你一定要更加幸福。你和阿克的事不是我說的，我讓我以前的朋友查過，是左維。她那天晚上偷聽了我們的對話，她想要那個保送名額，所以就告訴了老師，不過我已經(jīng)找人教訓(xùn)過她了。呵呵，我是不是很壞？我真的不想任何人傷害你。

小魚，或許徐洛和老師說得都對，你是一只鳥，有著廣闊的天空，我不應(yīng)該是你通往成功道路上的絆腳石。小魚，你一定會變得很優(yōu)秀的，其實，徐洛喜歡的是你，從他讓我離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他不希望我影響你，更不希望我將你帶壞。小魚，為了你，為了徐洛，我必須離開，我不能讓你像我這樣。所以小魚，好好學(xué)習(xí)吧，考個好大學(xué)，把我們的夢都圓了。

還有，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幸福下去。

小疼

淚水打濕了信紙，我倚著墻蹲下去。小疼，沒了你，我的幸福誰來分享？沒了你，我的幸福又給誰看？沒了你，再大的幸福都是不完美的。我們還有那么多的誤會沒有解開，你怎么就走了呢？

10

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學(xué)習(xí)，考上了上海最好的學(xué)校，徐洛填了北大，阿克也去了上海，小疼，我又可以成為最幸福的女孩了，因為今后的日子里，有你，也有阿克。

風(fēng)又起了，小疼，我想我們也快見面了吧？曾經(jīng)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原諒的，競爭也好，傷害也罷，都只是青春里的小插曲，而我們只需把握現(xiàn)在和未來。

小疼，我們真的不要再走散了，我們說好在一起的……

#1050833;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