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學生綜合語文素養的體現,在學生應考和生活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讓學生的文章出現奪人眼球的“亮點”,是學生作文成功的關鍵。那么,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我想結合命題作文“對鏡”的寫作情況來談一談自己的一些心得和建議。我曾給學生布置了這樣一個作文題:我們身邊有各種不同的“鏡子”。有人在時間的流轉中,從“它”照見了容顏的改變;有人在人生的戲局中,從“它”觀看出真正的自我;但也有人不愿或不能面對“它”。試以“對鏡”為題,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從學生的作文中看來,立意上的智性選擇、結構上的氣脈貫通、語言上的文采閃硯等,是優秀作文出現“亮點”的重要表現。
立意上的智性選擇
立意就是確定文章的中心。蘇軾曾形象地作了說明:“儋州雖數萬家之聚,州人之所須,取之市而足,然不可徒得也,必有一物以攝之,然后為己用。所謂一物者,錢是也。作文亦然。天下之亨,散在經史之中,不可徒使,必有一物以攝之,然后為己用。所謂一物者,意是也。不得錢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行文之要也。”蘇軾形象地以“錢”喻“意”。“意”在這里就是文章的中心。文章的中心是材料中形成的觀點,是從生活中得到的啟示,是從現象中發掘的本質。
立意上的智性選擇,意思就是對文章題目先作一番多角度的思考,從而找到一個最適合表現自己寫作長處的角度,在立意方面作出智性選擇,從而表達出一種別出心裁的寫作妙趣。就“對鏡”這個題目而言,材料中每一句話,都值得在構思上仔細玩味。“我們身邊有各種不同的‘鏡子”’這句話中“鏡子”就有多層含義:既可以是生活中實實在在的物質層面上的鏡子,也可以是各種精神層面的另有所指的鏡子。材料中還有三句話:“有人在時間的流轉中,從‘它’照見了容顏的改變;有人在人生的戲局中,從‘它’觀看出真正的自我;但也有人不愿或不能面對‘它’。”這三句話其實可以提示學生三種寫作思路:容顏的改變以及所帶來的感受和思考,看出真正的自我,不愿或不能“對鏡”所帶來的感受和思考。
一篇佳作是這樣開頭的:
水面平靜如鏡,一只鳥掠過,泛起一陣微波,他的倒影開始晃動,開始模糊,但他臉上那一道疤痕仍然清晰可見。
文章一開始就設置了一系列的懸念:他是誰?他的臉上為什么有一道疤痕?對著水這面“鏡子”,他又會做些什么?文章接著老練地敘述了一個發生在雙胞胎兄弟身上的感人故事。在故事中,他因車禍而毀容,于是仇恨生活,消極度日。他的兄弟幫助他走出了人生的陰影: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沒錯,一模一樣,同樣的,那條疤。他愣了,以為自己在照鏡子。可“鏡”中的人上前,抱住了他。那時他看清,那是墨水的痕跡……
這篇佳作顯然在立意上作出了智性選擇,尤其是那道疤痕,文中既有湖中影的明對,也有弟弟的暗對,很為精妙。吳喬在《圍爐詩話》中說:“意猶五谷也。文,則炊而為飯;詩,則釀而為酒。”李漁也說:“古人作文一篇,定有一篇之主腦,主腦非他,即作者立言之本意也。”抓住了獨到而深刻的“意”或“主腦”,文章就有底氣和韻味了。結構上的氣脈貫通
王夫之曾使用過“文脈”的概念,他說:“文脈決不能像傀儡戲中牽動的細繩,而要像人身上的經脈,藏在肌肉里面,從腳跟、腳趾,到頭頂,貫穿于全身。有了這種文脈,文章就成為有機的整體。”“文脈”之所以不能只是木偶的提線而應該是人身上的經脈,是因為經脈是人的生命通道。結構上的貫通和勾連,才能確保文中具有鮮活和靈動的生命感。
比如,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以作者的游蹤為線索,結構纖巧精密,字里行間看似景語實為情語的句子,表達了作者抑郁迷惘和萌動著的向往追求與抗爭,作者刪汰了一切和中心毫無關系的材料,顯然,《荷塘月色》一文所描繪的景色,也絕非僅僅是一次月夜之游所獲得的印象,它吸攝了以往作者受用荷香月色的體驗與印象,在此基礎上作了高度的綜合概括,并且以“頗不寧靜”為文眼,情達意通,從而成就了不朽的名篇。
有篇佳作“起得漂亮”:
天空以海為鏡,于是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柳以湖為鏡,于是春光乍泄,滿地綠意。自古有官府堂前“明鏡高懸…‘虛渺空中照妖一鏡”。我非圣人,更需明鏡數把,以省吾身。
文章接著說:“對鏡自照,需要一面不歪不曲的明鏡。……在鏡中唐太宗撥開了眼前的浮云,知興替,明得失,正衣冠。”“對鏡自照,我需要一面哈哈鏡。人世浮沉,難免失意,與其飲酒以求醉后忘憂,不如照照哈哈鏡,尋找心中的平衡。”“對鏡自照,我需要一面放大鏡。把細節放大,讓一切可能的錯誤無處逃遁。”這些見解如成串的珍珠和貝殼散落在文中的各個段落中,形成了充滿生命感的邏輯力量。
文章的結尾就顯得水到渠成、簡潔有力了:
李清照得銅鏡于妝臺,留下了“人比黃花瘦”的千古名句,而我卻認為對鏡自照不是尋找憂傷的由頭,而是尋找掌控方向的舵盤。明鏡、哈哈鏡、放大鏡,我如手擎三寶,不管迎接的是利劍穿心還是陽光萬束,我都甘之如飴。
活躍的思想和充沛的情感,讓整篇文章擁有了一種運動著的、把其中所有的要素連接起來的精神之流,從而產生極大的藝術感染力,真正做到了宋代戴復古所說的:“議論波瀾闊,文章氣脈長。”
語言上的文采閃現
語言是文學的精靈。文采閃現是文章中一種多么讓人心馳神往的感覺,這需要慧心,也需要妙筆。正像唐代韓愈說的,文氣是水,語詞、句子是水上的浮物,文氣可以驅使、駕馭言辭;文氣強盛,句子的長短、聲調的高低可以自如地隨之變化。有了立意上的智性選擇和結構上的氣脈貫通。那么作為“水上浮物”的語詞和句子,若能加以認真地鑄煉和細心地經營,獲取一篇文質兼美的佳作就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了。
我們先來品讀一下一篇佳作中的幾段精彩的語言:
每個人一出生都能擁有一雙這般的眼,他可以透過人的骨肉看清內里的靈魂:是什么樣的少女抱一顆大漢的蓬勃的心;是什么樣的老人心中永存一個不朽的孩童;是什么樣美好的女子棲在那街角男子的心間;又是什么樣的猛獸吞噬了一群又一群無心人的魂。
記憶是一種神奇的東西。早在孩童時代,每個人便可用一雙洞察末日的坦蕩的眸眼去面對每一顆心,然而隨著時光紛揚的塵埃,一扇一扇的心窗被關閉——當所有人垂垂老矣,終有勇氣任陽光再掃遍心間的角落,于是終要心懷一面明鏡如孩童一般好眠于大地。
有無勇氣,現在就掀開心內的明鏡?仔細端詳自己與最初的夢想又遠離了多少個十萬八千里。然后將心內的塵埃掃盡,迎來一片光明,養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頑固孩童,背心面海,掃出一片潔凈的天地。
這些精彩的語句擁有多么獨特的想象和多么新奇的比喻!
一個學生在談論如何在人生的戲局中從“鏡”中看出真正的自我時,恰當地引用了冰心老人的一段精美的話:
愛在左,情在右,在生命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花香彌漫,使得穿花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痛苦,有淚可揮,不覺悲涼!
對鏡見人,見一個真正的自我:就是做一個有愛、有情的人。“意”與“言”走向了一個高度的和諧。
另一篇以“雪”喻鏡的文章,靈動美妙,如同一支圓舞曲。充滿情感的精彩語句時時閃現:“或許此刻是雪最青春的年齡,是天空的眼淚,是快樂、痛苦、愛的交織,化為這時無言的交心。”“漸漸地,陽光照射,草坪上漸漸露出黃綠色,樹葉上散發著瑩瑩的光亮,是雪離開人世的暗示,離別的時刻………‘我們應該像雪一樣純粹地活著,在短暫的生命中完成自己的使命,以最憔悴而無憾的面容迎接陽光的到來。”這些直接從心田中汩汩流淌出來的語句,或直觀,或感性,或靈動,或搖曳多姿,或長短有致,或修飾妥帖,具有無可爭議的文采之美。
我想,一篇文章若能擁有上述的一個或幾個“亮點”,就足以鶴立于那些庸常的泛泛之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