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邦最輝煌、最受歡迎的年代里,他曾于1835年在某個波蘭沙龍中演奏了音樂肖像。主人的三位千金是那晚的明星,閃耀著美麗與力量的光芒。在即興演奏了幾幅音樂肖像后,戴芙妮。珀多卡夫人也要求來一段自己的肖像。肖邦答應了,取下她的披肩盞在鍵盤上,開始演奏。這暗示著:首先,他非常了解這位艷麗的時尚女皇的性格,并且能夠描繪;其次,這性格和靈魂隱藏在時髦而世故的外表下,正有如披肩遮蓋下的琴鍵一般。
肖邦在巴黎舉行了一次演奏自己作品的蟲奏會,德雷夏克。和塔爾貝格。也參加了。他們饒有興致地聽完了整場演出,但塔爾貝格一上馬路就開始大聲喊叫。
“你怎么啦?”德雷夏克驚訝地問。
“噢,”塔爾貝格回答,“我已經聽了整晚的鋼琴,現在為了對比,我需要一些強音。”
我(敘述者是肖邦的同胞友人)去巴黎看望肖邦的時候,讓他給我介紹卡爾克布雷納、李斯特和皮克賽斯。“沒必要,”肖邦回答,“稍等片刻,我來為你表演他們,但是得一個一個來。”接著他學著李斯特的樣子坐在鋼琴邊,用他的方式演奏,活靈活現地模仿他的每個動作;之后他又扮演了皮克賽斯。第二天晚上我和肖邦一起去劇院。他離開了包廂一小會兒,我回頭時發現皮克賽斯坐在旁邊。我以為那又是肖邦,于是大笑著拍他的肩膀,叫道:“別再演戲啦!”鄰座這位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熟稔的舉動大驚失色,幸好這時肖邦回來了,我們都被這滑稽的錯誤逗得哈哈大笑。之后,肖邦用他特有的優雅方式向我和真正的皮克賽斯道了歉。
一晚大家聚集在沙龍,李斯特演奏了一首肖邦的夜曲,并且加了一些裝飾。肖邦那張精致的知識分子面龐仍舊帶著近日微恙的痕跡,看起來很不安。最后他終于克制不住了,用一貫冷靜的口氣說:“親愛的朋友,求您了,下次您賞臉彈我的作品時,可否按照原譜呢?或者就干脆不要彈。…那么你自己彈吧,”李斯特從鋼琴前站起,看來有些慍怒。“我很高興。”肖邦回答。這時一只飛蛾掉進了燈里,把蠟燭給弄滅了。大家正準備重新點燃蠟燭,肖邦叫道:“不用,熄滅所有的燈光吧,有月光就夠了。”然后他開始即興演奏,彈了將近一個小時。那是怎樣的即興演繹呀!簡直無法描述,因為肖邦魔術般的指尖流淌出的感情早已超乎了語言的表達能力。
當他離開鋼琴的時候,聽眾們黯然流淚;李斯特深受感動,他擁抱著肖邦說道:“我的朋友,你是對的。像你這樣的作品是不容侵犯的,別人的改動只會毀了它們。你是一個真正的詩人。…噢,這沒什么,”肖邦興高采烈地回答,“我們各有各的風格。”
五天后朋友們再次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聚會,李斯特讓肖邦演奏,而且熄滅了所有的燭光,拉上了窗簾。當肖邦正要坐到鋼琴前時,李斯特與他耳語了幾句,然后代替他坐了下,來。他演奏了上次肖邦彈過的曲目,聽眾們再次入迷。當表演結束時,李斯特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鋼琴上的蠟燭。當然大伙兒又是一陣驚詫。
“你覺得如何?”李斯特問他的對手。
“我想說的也是所有人都想說的;連我都相信這是肖邦彈的。”
“看,”這位演奏家提高了嗓子,“李斯特在他高興的時候就可以成為肖邦,而肖邦能成為李斯特嗎?”
肖邦讓我(敘述者是樂高弗,法國劇作家)為一場稀有的音樂會寫篇評論登在報上,不過李斯特自告奮勇來執筆此文。我立刻到肖邦那里向他報告這個好消息,他溫柔地說:“我本來更希望您來寫。”
“我親愛的肖邦,您在開玩笑吧。一篇李斯特的文章!不管對公眾還是對您這都是一種幸運呀。您應該相信他對您天才的仰慕,我覺得他肯定會為您描摹一個宏偉的王國。”
“是啊,”他笑著回答,“在他的帝國版圖中的一個宏偉王國。”
肖邦的錢包隨時為幫助波蘭移民同胞而敞開。他為我們一起參加_個音樂節提供了必要的資金,但是音樂節推遲了,四十八小時已經足以挖空他的錢箱。因為我(敘述者是希勒,德國作曲家、指揮)無論如何不愿他離開,于是他左思右想,終于有了一個好辦法。他拿著美妙的降E調華爾茲的手稿,跑去了普萊耶音樂廳,帶著500法郎回來了。
有一個將他從鋼琴邊拖開的方法屢試不爽——那就是讓他彈一首在波蘭發生災難之后而作的葬禮進行曲。他從不拒絕演奏,但每次演奏完,他就會戴上帽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