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洗車河,青青石板路;阡陌縱橫的水稻田,錯落有致的吊腳樓;滄桑的拉拉渡,古老的擺手舞;織錦奇葩西南卡普,戲劇活化石茅古斯;還有那古道熱腸的淳樸民風在這里凝聚成一幅古風盎然山水畫。這種原生態的風景、風情、風俗構成的桃源景觀,就是上帝賜予土家人的一座活生生的民俗生態博物館。
武陵土家第一寨
站在晃悠悠的拉拉渡上,村支書彭順雄指著沿河兩岸的吊腳樓一臉驕傲地說:“我們撈車河村可是土家文化和建筑保存最完好的村落,被稱為武陵土家第一寨,還是一座活生生的民俗生態博物館,你要了解土家族文化到我們村可是搞對頭噠!”
在酉水流域行走了很多天,見過漂亮的吊腳樓和土家村落不計其數,但當撈車河村一片黑壓壓屋脊躍入眼簾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時間就被它震住。
洗車河一路奔騰而下,到靛房河與洗車河交匯的地方,形成了酉水流域少有的平川大壩。兩條江將寨子一分為三,河西的惹巴拉,河東的撈車、梁家寨、耶鋪,如荷葉般安臥在山水之間,聆聽著自然的天籟之音。這個原始的土家自然村落,按姓氏集聚著千戶人家,以彭、梁、向三大姓為主,村民們說他們都是土司時期三位土王——彭公爵主、向老官人和田好漢的后代。
到了撈車河,你就會發現這里打眼的就是原始民居,放眼望去,寨內瓦連瓦,戶挨戶,門對門,街巷布局精巧。河邊上不時有婦女捶打衣物或清洗物品,一群光著屁股的孩童在水里嬉戲,河上靜靜地漂著一支拉拉渡,見證了土家人日出而作的繁忙,日入而息的恬靜。這拉拉渡是不收錢的,來往渡人,無怨無悔,似乎是土家人性格的真實寫照。
上了岸,青瓦木樓、卵石護墻,棟棟吊角樓錯落有序地緊緊相依,依山面水,古樸而壯觀。寨子周圍古樹參天,一群群白鶴棲息于古樹蔥蘢間,悠然翱翔成仙境般的風景。裊裊炊煙慢慢地從木樓青瓦上升騰,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任意走進一戶農家,臘肉、霉豆腐、糍粑、油茶湯讓你大飽口福。要是你有幸在這里住上一晚,靜謐的農家生活與天籟般的自然氣息,會讓你忘卻世間的一切煩惱。在寨子中行走,我看到很多村民外出的時候根本就不鎖門,一問彭支書才知道他們這里根本就沒有盜竊事件發生,村內的治安非常好,可見民風之淳樸。
牛角號里的梯瑪神歌
在撈車河村的壩子上,69歲的梯瑪田德美身穿八幅羅裙,頭戴鳳冠帽子,手持八寶銅鈴與師刀,用土家語唱起請神的歌,那種猶如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聲音,讓我仿佛沿著一個長長的時光隧道,去到遠古的祭祖儀式上。
就在大家沉醉其間時,他用一根穿線的小針,把一只碗連同碗里的灰凌空提了起來。灰松碗重針小,他使了什么法子?正疑惑間,臺上的人說,這只是梯瑪小試身手,上刀梯、下油鍋等重量級絕活都還沒拿出來。梯瑪怎么這么神?旁邊的人告訴我,梯瑪還掌握許多祖傳秘方,能治病救人呢!
作為依附于祭祀活動帶有一定民風民俗和藝術特點的梯瑪神歌在武陵地區流傳了上千年,大凡土家族的祭祀、趕鬼驅邪、還愿請雨、送亡人等活動都由梯瑪主持,包括土家族隆重的擺手活動。
我終于了解到,梯瑪在土家人的心目中,是一種天人合一、人神合一的共同體,是溝通人神之間的神秘使者。舉行還愿活動時,他時而威風凜凜、神氣煞煞,如神降臨,煞有介事地成為神的代言人,仿佛真的能對人傳達神的旨意,時而又是一個活潑風趣、灑脫無羈的凡人,能夠面神表達人的祈求。
田德美梯瑪率領他的10個弟子踩起八卦步,邊舞邊唱。動作整齊劃一,身體擺幅夸張,衣袂飄飄。
如果沒有人介紹這是梯瑪在做法事,我會以為這是由田德美梯瑪領舞的飄逸雄健的搖滾,粗獷然而如流水般的韻律在綠色山野為背景的舞臺上肆意流淌,令人快意舒坦。專家田隆信則見怪不怪,他說,你要是見過龍山縣隆頭鎮杉樹村的彭世學梯瑪做法事,那更不得了,他穿著八幅羅裙單足在枯餅上旋轉,可以轉一百多個圈圈,像跳芭蕾舞一樣。
自踏入湘西的大山,我就像一個不速之客闖入了一個陌生的文化禁地,左沖右突都找不到出口,一長串的采訪對象不知藏在哪座山的深處。后來請教長期在撈車河村做田野調查的專家劉能樸才知道其奧秘。
《梯瑪神歌》作為一種源于古代原始宗教的文化現象,劉能樸認為它承載了大量的古文化信息和藝術因子,它深
涵著音樂、文學、語言、民俗等多種學問,并以其原始、質樸的自然觀和道德觀,對土家族產生了直接而深刻的影響,它具有多重社會功能。首先具有民族文化的傳承功能,作為一部無所不包的百科全書,不僅對沒有自己文字的土家族人必不可少,也是專家學者研究土家族方方面面的活化石。誰破解了它深隱的“密碼”,便可探尋出土家族歷史的千古之謎。
民俗生態博物館
洗車河流域是武陵地區土家族文化保留最完整的地方,是一座活生生的民俗生態博物館,擺手舞、茅古斯、打溜子、咚咚喹、哭嫁歌……都在撈車河村很好地保存了下來。
茅古斯被稱為中國戲劇的活化石,每逢節日,村民們裝扮毛人表演先祖故事。他們用稻草包著頭臉,身上披著棕衣,說話口齒不清、走路彎腰弓背,形象語言動作都是活脫脫的毛人。辨腳跡、設卡子、放獵狗、圍野豬、分野肉、祭獵神,這一出戲演下來,仿佛原始人的狩獵活動從歷史教科書上走到了面前。
打溜子是土家族一種古老而優美的打擊曲牌音樂,用于結婚、年節等喜慶場合。一支溜子隊伍由4人組成,所用的樂器有頭鈸、二鈸、馬鑼、大鑼4件青銅樂器。在演奏時,各人操一種樂器,配合默契,節奏緊密,互相照應,相得益彰。
土家人的打溜子第一次讓世人驚艷,是緣于田隆信創作的《錦雞出山》,1985年進京演出,轟動京華,被中央音樂學院選中作為出國的擊樂珍品,帶到西歐的四國藝術節上,讓外國人大開眼界。后一發不可收,湘西的“錦雞”多次在異國的舞臺上“出山”,與“二泉映月”、“鴨子拌嘴”、“老虎磨牙”等名曲一道,被中央音樂學院作為“海內外有影響的中國民間樂曲”收藏。
土家人還會用一根小手指粗大、長不及5寸,僅有3個孔的小竹管吹奏出土家山寨四季的濃郁風情,也是在國外的大舞臺出過風頭,讓外國人驚嘆不已的,土家人叫“咚咚喹”。他們隨手從樹上扯一片綠葉,含在唇間,鼓起腮幫子,就吹出了土歌山調,還能吹《金山上的太陽》和《南泥灣》呢!
土家人一生都泡在歌的海洋里,他們穿的是粗布衣,吃的是粗茶淡飯,住的是簡單的吊腳樓,但他們一定要快樂,要有歌。
姑娘出嫁了要唱哭嫁歌。“傳說鄰家嫁女娘,邀呼伙伴來商量,三三五五團團坐,你哭一場我一場。”這是一首古老的《竹枝詞》,它所展示的是一幅土家族婚禮中的哭嫁圖。有人哭有人勸,有比有興、聲情并茂,邊唱邊用手帕抹淚。這和婚宴上舉杯相慶的歡樂愉快場面形成強烈的對比。
撈車河村的土家文化保留完整,人們沿著洗車河走下來,仿佛就是在土家原生態文化博物館里瀏覽了一遍。(編輯 雷虎 leihu7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