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說,天氣好得讓人想逃課,那么,就果斷行動吧。
你說,生日party一直進行到凌晨4點,雖然累但很開心。
你說,意大利之旅收獲很多,一定要再去。
你說,……
你一定不知道吧,每天我都會去關注你的facebook。上線,瀏覽,看看有沒有新動態,猜猜你一天過得如何,快樂著你的快樂,悲傷著你的悲傷。然后悄然離開。
小五說,你丫怎么就這點出息?!既然那么喜歡,為什么不告訴他?
我想,但是我不敢,我怕說了最后連朋友都當不了。
我們是一年前在去新西蘭的飛機上認識的,因為聊得投機加之兩人都是單獨行動,最后就干脆結伴同行了。為期兩周的旅行過后,雖然各回各家但卻一直保持著聯系。
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也許是你耐心糾正我法語用詞的時候,也許是你用磕磕碰碰的華語對我說要一直開心的時候,也許是……我只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就如同沼澤,一旦踏入便無法自拔,只能越陷越深。
遺憾的是,我是個膽小鬼。雖然我們時不時郵件skype,但我從來不知道你對我是否有朋友以外的好感,所以我不想冒險,只是通過facebook小心翼翼地守著這份心情。
就像現在。我單擊進入你的頁面,卻在看到顯示屏上那條最新動態后徹底愣住了。
“Je dois lui ouvrir mon coeur. Tokyo- je serais là bient t.”我輕聲將上面的文字重復了兩遍,心里卻霎時五味雜陳。
那兩句法語的大致意思是:我喜歡她,是時候向她告白了。東京,我很快就到了。
那個“她”,會是誰呢?
二
這一年夏天的暑假,我打著學日語的幌子名正言順地賴在了東京,大部分時間去上語言課,閑暇之余則在一個澳洲女孩開的咖啡店里當服務生,日子雖然瑣碎,卻也充實。
周末在秋葉原閑逛時,手機突然響了,我看了眼來電顯示,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Hey,柒柒,你好嗎?我在東京哦,怎樣,是不是很驚訝?你現在有空嗎?我……”剛一按下接聽鍵,耳邊便傳來了那熟悉的帶著法語口音的英文。和你言簡意賅地聊了幾句,記下你所在的位置后,我掛斷電話迅速朝最近的地鐵站走去。
在澀谷的一家咖啡店找到你時,你正跟一個看起來很有朝氣的女孩聊得不亦樂乎。我有些愣怔地看著你們,第一個念頭是,難道指的就是她?然后心情立刻因為這個想法而一落千丈。
“對了,這是長谷奈美,算得上是我的半個青梅竹馬。”簡單地打了招呼后,你介紹道。在隨后的聊天中,我大致知道了你們倆的事情。因為父親工作調動,長谷一家在她8歲時搬到了巴黎,你們就是在那里認識的。雖然七年后又回到了日本,但你們的關系一直很好,你抵達東京時就是她接的機。
七年對一年,接機對事后才通知,怎么比都是她比較有可能是那個女主角啊。我在心里極沒出息地對比著,加之你們用的是法語,我這個半吊子壓根兒就跟不上,因此我越發覺得自己像個電燈泡,先前的那份期待早已一點點泯滅。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你們投入地聊著,我則假裝饒有興趣專心致志地玩著手機里的國際象棋,只是偶爾你們跟我說話時才簡短地回上一句。
“過幾天就是調布市煙火大會了,柒柒也一起去吧。”分手的時候,你鄭重地說。
我想都沒想,直接搖頭。煙火大會不是最適合戀人一起去的么?我沒必要也不想再去摻和平部隊在你們兩人之間。
“奈美會幫你準備好浴衣哦,你不是一直很想體驗一回嗎?”你極為自然地用手拍了拍長谷的頭,于是后者毫不客氣地一拳砸在你的肩上。
真是和睦到讓人嫉妒啊。我借著看手機的當口深吸了口氣,然后抬頭輕輕搖了搖頭。你顯然沒料到我會再次拒絕,正準備開口時電車來了,我匆匆打斷,說了聲回見后立刻快步走進車廂躲到角落里。
果然是我一廂情愿了啊。電車行駛的途中,我掏出手機給小五發了條短信如是說。隨后一想到這區區10個字所需要的費用后,原本已經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頓時跟決了堤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三
周一放學后我意外地在校門口看到了你,你隨意地倚靠在墻上,嘴角掛著一抹云淡風輕的淺笑,陽光在你身上打下一片光影,為你栗色的頭發染上了一層極淡的金黃。
“你怎么會在這里?”我訝異。
“等你啊?!蹦慊卮鸬脴O為理所當然。
“有什么事嗎?”我淡漠地問道,隨即便被自己的態度給嚇到了。因為不是我,所以便急著劃清界線,以免自己再自作多情下去嗎?還真是可笑!
“想邀你一起去富士急,不過你好像不怎么歡迎,”你探究般地看著我,“柒柒,你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同,遇到什么事情了嗎?在東京過得不開心?如果有什么困難的話可以找奈美,我想她會……”
“不是要去富士急嗎?不快點的話可就來不及了哦?!蔽覠┰甑卮驍嗄?,笑得過分燦爛地說道。你一愣,隨后便快步跟上我。
通往山梨縣的車程有些漫長,我和你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最后竟迷迷糊糊睡著了,被叫醒時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因為時間關系,我們決定只去玩“超戰栗迷宮”——一個以破舊、凄涼的醫院大樓為場地,被認為是世界吉尼斯紀錄中最大最恐怖的鬼屋。
我們兩人一組從大門進入,然后聽一個面無表情的護士語調森冷地講述廢棄醫院的歷史,接著看一小段極為恐怖的錄像。于是在這些前綴和陰沉昏暗的場景配合下,還沒正式出發,我已經脊背發涼了。而你卻顯得極為鎮定,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一切就緒后,我們從候診室出發。幾秒鐘后,我便清楚地意識到我先前太高估自己的膽量了。那些泡有內臟的玻璃容器,變態驚悚的設置,詭異的尸體,還有各種突如其來的驚嚇,每一樣都足已讓我反胃尖叫。
“我們出去吧!現在就出去好不好?立刻!馬上!”在掙脫了一個不知從哪跳出來的喪尸的束縛后,我徹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中,死拽著你的手臂,聲音發顫。
“柒柒,你還好嗎?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出去!現在就出去!我要出去!”我尖叫起來,“你聽不懂英文嗎?!我要出去!”
“柒柒!你冷靜一點!”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近乎崩潰,因為有那么一瞬間我從你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慌亂,不是緣于周圍的恐怖效果,而是因為我的反應。
我蹲在地上捂著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著,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周遭一片昏暗,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里逃。
“柒柒,”你蹲下身子將我捂住耳朵的手握在掌心里,“不要害怕,我在這里,就在你身邊。不要說中文好嗎?我聽不懂?!?/p>
指尖觸碰到的溫暖令我有些回過神來,我抬頭直視你的雙眼,數秒后才意識到被嚇著后我直接說中文了,于是又用英語重復了一遍。
“閉上眼睛,我帶你出去?!蹦銓煸诓弊由系亩鷻C套到我的耳朵上。我點點頭緊緊拉著你的手,直至指節發白。
于是,剩下的路程,我閉上雙眼聽著音樂,在你的牽引下時而慢行時而狂奔一路尖叫著逃出了那棟大樓。
在出口,我偷偷看了眼仍被你反握著的左手,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段話——
看一個日劇,被一個橋段感動了。
在鬼屋出口的鏡子上寫道:能和你現在牽著手的那個人,你們相遇的概率簡直是近乎奇跡。希望你們就算回到了明亮的世界也不要放開彼此的手。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有些恍惚,似乎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但很快我就清醒了,因為你松開了手,表情有些尷尬。我笑了笑,佯裝自然地用手理了理頭發,心里的失落卻一點一點蔓延開。
四
到達煙火現場的時候周圍早已黑壓壓坐滿了人,我坐在長谷為我們預留的位置上,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你,腦子里沒來由地想起在鬼屋里你握著我的手的情景,還有你前天晚上發給我的那條信息:我后天就要回巴黎了,回去之前想跟你一起去看煙火。
小五說,你丫要對自己有信心啊,說不定他跟長谷只是死黨。如果對你沒有一點意思的話,有必要發這種短信嗎?!
“柒柒今天很不一樣哦?!?/p>
思緒被突然傳來的這句話打斷,我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你微笑的眉眼。
跟長谷一樣,我將頭發盤起別上發飾,身上穿的是她為我準備的浴衣,深藍色底子上點綴著幾許雪白的茶花。
“奈美也是,看起來終于比較像個女生了?!痹捯魟偮洌L谷手上的扇子立馬毫不客氣地敲在了你的手臂上。于是你捂著手臂齜牙咧嘴,看來下手不輕。
我看著你們的互動,下意識地彎起唇角微笑。笑著笑著,卻發現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吧?
“我去買些飲料。”收起扇子,長谷起身說道,然后朝外圍的小店走去,不一會兒便融入到黑壓壓的人群中。
我和你百無聊賴地坐在原地,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什么時候想去巴黎了告訴我,到時候我當你的導游,不收費哦。”最終還是你打破了那令人尷尬的冷場。
“好啊?!蔽倚χ氐?,把玩著手里的小袋子。希望那個時候我能夠以朋友的身份用平常心對待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一廂情愿的喜歡而把自己弄得那么軟弱狼狽。
“柒柒。”
“嗯?”
“柒柒。”你又認真地重復了一遍,于是我轉頭看向你,等待下文。微弱的燈光在你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我?!?/p>
——咻砰——
煙火在天邊轟然綻放,響亮的爆破聲和著周圍人們的歡呼聲,輕易地打斷了你的話。
“你剛剛想說什么?”趁著燃放間的空隙,我問道。
你輕輕搖了搖頭,沖我笑了笑后,抬頭看著接二連三盛開在夜色里的煙花。轉瞬即逝,卻有著讓人驚嘆的華麗。
五
“其實你很在意的吧。”走出成田機場時,長谷如是說。
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你和Virgil。”
我轉頭直視她的雙眼,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有種被人窺探出心思的感覺。
“不是?!?/p>
“在某些方面,Virgil其實是個很害羞的人喲?!遍L谷打斷我的話,笑得極為明媚。
耳邊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鳴,飛往巴黎的航班掠過長空,留下一道清晰的白色痕跡。
嘈雜聲中長谷將她的手機遞給我,屏幕上顯示的是你的facebook頁面,上面有一條幾分鐘前發表的動態:
真可惜,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