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鳴:《母親的禮花》

我躺在大明山之巔

凌晨一點

我躺在大明山之巔

溫軟被褥

可以忘掉塵間煩惱

單人套間

最適合看電影頻道

炫麗的歌舞

生死的戀情

一部印度影片

演繹情義兩重天

今夜無法入眠

我躺在大明山之巔

想著我那刻骨的愛戀

還想起許多年前

田邊的一個老人

手指著大明山巔

跟孫子的娓娓訴說

一條叫“特倔”的斷尾龍

對養母無限的眷戀

依偎在老人懷里

如依偎大明山巔

不滿五歲的孩子

聽著那不老的傳說

竟然淚流漣漣

我的歌聲

我柔弱的歌聲在白鴿的羽絨上

我柔弱的歌聲在紫燕的呢喃里

我的歌聲有時是細微的

細微如黑夜里的一朵流螢

我的歌聲有時是輕柔的

輕柔似幽谷中的一泓清泉

我的歌聲有時是激越的

激越像久旱的大地上滂沱的夏雨

我的歌聲有時又是沉重的

沉重得宛如滿天彩霞中墜落的夕陽

我的歌聲啊，無論輕柔與沉重

總是和著我腳下土地的脈搏

給姨婆

你從來沒有享受過

重陽老人節

你的兒子或者你的孫子們

送給你的祝福和快樂

你這輩子活了八十五個春秋

你不知道祝福快樂這兩個詞怎么寫

你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寫

除了知道一個女人的命運

你也不知道什么是愛情

窮困的父母養不了那么多孩子

你這個做五姐的不滿15歲

就被許配給一個50歲的村老頭

為這個短命的男人，

你草草懷了個兒子

也為了這個男人遺留的兒子

你守了70年的寡

你嘗了70年的苦

如今，舊屋的墻角

還留下你磨得光滑的扁擔

和犁耙

兒子和孫子們是否

還知道身上流淌著的有你的血

他們身上的每一根紋路

你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他們是否還記得

你曾經親口給他們喂的

每一口奶或每一口飯

每一口湯

你用了一輩子心血

為子孫壘砌的新房

如今已經變成了舊房

斑駁的墻上

除了留下你一生的氣息

還留下你攙扶晚年的手印

盡管那手印上的根根紋路不再清晰

坑洼不平的地板

可否還能記起

你用笨重孤獨的腳步

從你睡的房間到廚房

又從廚房到房間

擦著拖著土地

最后你實在走不動了

你把自己靜靜地

藏進最小最小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