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永安,1941年10月生,湖南懷化人。曾先后在省內外報刊發表作品200多篇80多萬字,并先后參加省內外主辦的文學作品大賽,并獲得各種獎勵10多次。先后有詩《四方竹》、《盼信》、《青春的懷念》、《侗寨“趕社”》、《悠悠快巴情》等作品入選各種文學作品集,有的還被武漢當代作家作品陳列館收藏,個人作品集《野菊花》已由時代文藝出版社出版。
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與湖南通道侗族自治縣是相互毗鄰的友好縣,兩縣人民就如同兄弟一樣,交往相當密切,歷史悠久。當年我在通道雙江汽車站工作時,廣西柳州汽車總站有一個貨運分隊從靖縣,通道運糧到三江,由于我們工作上的往來較多,隔三岔五要到三江辦理結算業務,接觸頻繁,因此與縣糧食局,汽車站工作人員交往甚多,彼此也就像兄弟一樣友誼深厚。
自1988年調離通道后,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去看望三江,去探望我的一些老朋友。但那小小坡頂上由祠堂改修而成的縣政府招待所,多少次留下了我的足跡,那河邊的石徑路旁,兩顆古老蒼翠的榕樹下,不知撒落了我的多少朗朗笑聲……至今想起來還是那么清晰,還是那么深刻。無怪乎2008年11月24日。通道汽車新站開業。邀請了三江汽車站的領導參加了慶典儀式。我雖然也參加了,但因時間倉促,未來得及拜見他們,心里一直感到遺憾。后來通道車站的工作人員告訴我:三江汽車站的領導還問及我是否來了!
我記得最后一次到三江好像是1986年的初秋季節,正是天高氣爽好時光。為了處理一位旅客托運到三江的兩件行李中途掉落的商務事故,我和總公司運輸科一位同志又一次來到三江。當我們和三江車站業務主辦找到那位旅客,雙方經過協商圓滿達成理賠協議。
事情辦好后,我去向我的老朋友吳站長辭行。他已從站長崗位上退下來,住在油庫。吳站長中等個子,一臉憨厚的神情,從外表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三江侗族,非常熱情,人也非常樸實誠信。他和我是多年的至交。當初三江至雙江的客班車,就是在我倆共同協商努力之下開通的。他見我們要走連忙說:“別走了,雖說我現在不是站長,但飯還是有你們吃的。你們現在是難得來的客人,明天又是我們侗家的‘趕社’日,好不容易碰上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留下來玩一天,一定得留下來。”主人的盛情難卻,特別是我,聽說是侗家的“趕社”,覺得很新鮮,盡管我在侗鄉生活了二十八個春秋,但“趕社”倒還是第一次聽說,一股好奇之心驅使著我就答應了下來。我知道,侗族的節日很多,一年之中除春節,端午,中秋和我們一樣以外,他們還有三月三,四月八,斗牛節,花炮節,重陽歌會……等。
第二天,我們一行幾個人在老吳的陪同下,往他的家鄉林溪駛去。一路之上,只見一隊隊。一群群娜拉扮身著色彩鮮艷的侗族服飾。嘻嘻笑笑,打打鬧鬧直朝一個方向奔去,途中見到還有一些布瑪拉撤用手牽著拉坎。……
在車上,我問老吳,這些人那么高興。成群結隊干什么去?老吳告訴我,他們都是去“趕社”的。趕社也是他們侗家的節日,就好像我們湖南“趕場”,但又不完全像。他們趕社不在寨子里,而在野外,如放牧坪,田壩里,河灘上,趕社的地方叫“社場”。車輛在往北的行進當中,我看前面左邊不遠處有一座廊屋式的橋梁,橫跨在一條幾十米的河面上。我問吳站長:“那是哪里?那橋還修得不錯!”“那是程陽橋。”他告訴我。我一聽是程陽橋,馬上對他說:“要師傅停一下車,我們下去看看。”因為我愛好集郵,曾收集到一枚程陽橋的郵票,現在可以親眼目睹橋的風姿。豈能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我們一行人走下車來,步行不遠,便登上了橋,這時老吳就成為了我們的“導游”。他向我們介紹:“這橋修建于1920年,整個橋長有60多米。寬有3米多,高有10米多。橋墩為大青石砌成,橋身全由成排的杉木鋪成,兩邊有欄桿。長凳,供行人和寨人休息,橋頭兩座為殿形,中間三座為塔形。橋上還建有瓦頂式的長廊和五座四層重檐的橋亭,可以避風躲雨,大家又喊它‘風雨橋’。我們國家大文學家郭沫若先生曾到這座橋上來過,還寫了一首詩贊頌此橋。你們看!”說著手指向前方不遠處。我們順著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只見字體顏色因年久開始有點褪色,可字跡還很清楚。詩是這樣寫的:“艷說林溪風雨橋,橋長廿丈四尋高。重瓴聯閣怡神巧,列砥橫流入望遙。竹木一身堅勝鐵,茶林萬載茁新苗。何時得上三江道,學把犁鋤事體勞。”
這下我可滿足了,既看到了不用一顆鐵釘,全憑木料的榫卯相接結構堅實又富侗族特色的“程陽橋”。又親臨品賞了一代文豪郭老的詩句,可真不虛此行。
我們來到林溪“社場”,四周有山但不高中間一塊田壩,一條清澈的溪水,似一條綠色綢帶,飄繞而過。又一座雕龍繪鳳,刻滿蟲鳥花草的風雨橋跨水而立,鏈接兩塊田壩,社場設在這邊的田壩子中間。此時,只見條條山路流動著彩色的人流,清脆洪亮的木葉聲和蘆笙曲此起彼伏,塞滿了這小小的山谷,橋上早已擠滿了歡樂的人群,一個個都穿上新衣服,娜口們還佩戴著各種銀首飾,溪邊山風一吹,時不時叮叮當當地發出悅耳的響聲。有的還系著繡花圍腰和自己織的彩色編帶,手里提著侗鄉荷包,老吳告訴我們,荷包里裝的是酸魚,腌肉和糯米飯,等到玩膩了,找一塊草坪或樹蔸,邀幾個后生、姑娘圍在一起進餐,后生仔就把剛才買的糖,水果或一些心愛的紀念品送給姑娘。他們有的是新交。邊吃邊對歌結情。有的則是久別重逢,重敘舊情。我看著他們一對對,一雙雙,嘻嘻哈哈笑個不停,有的姑娘還把那戴有銀手鐲的手伸在她的情人手中,任憑他去撫摸,有的則相互依偎著,輕輕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在對歌,我雖然似懂非懂他們在唱什么,但我還是陶醉在如膠似漆的情歌之中。
我在想,這樣充滿民族風味,山鄉習俗的集會,為什么叫“趕社”,這里面一定有典故。因為我知道侗民族每一個節日都有一個美妙的故事。后來老吳告訴我,早在遠古的時候,侗族后生木阿點龍和他的朋友在皇帝家當廚師。一天皇帝過生日,木阿點龍做了很多好菜招待客人。席間皇帝問客人,“哪樣菜最好吃?”來客各有所好,回復不一。有人講山珍海味為上菜,也有人講牛肝馬肺最好吃。這時阿龍正好送菜來到皇帝面前,順口講只有鹽巴最好吃。皇帝聽了大怒,認為木阿點龍當眾掃他臉面,當場揮劍把木阿點龍殺了。
木阿點龍被害之日是立春后的第五個戊日,因此,侗家就把立春或立秋后的第五個戊日定為“社日”,到這一天便吃“社飯”。在吃“社飯”前,眾人要先喝鹽水,同時,這天禁用刀類,而用剪刀,以表示對木阿點龍的紀念。
這天,我們也真正嘗到了侗家吃“社飯”的風味。頭一天,寨子里就殺豬宰羊,社日這天先燒香祭祀木阿點龍,以求消災免難,以保今年五谷豐登,六畜興旺,然后再備三匹高頭大馬,讓木阿點龍騎回家。最后請外來的客人暢飲侗家的苦酒。晚上,后生還請姑娘,成雙成對走進歌堂對歌。
第二天我們要走了,但大家還在回味昨天那一餐別有風趣的“社飯”,深深感到侗家兒女的勤勞,勇敢,憨實,不僅在極其艱難的生活環境中。繁衍著自己的民族。建設著自己的家園,而且非常熱情,好客,能歌善舞,有一股倔強的性格和聰明才智,真不愧是我們祖國民族大花園里的一朵奇葩。
從三江回來不久,我的工作便從通道調到懷化,到現在已是20多年,在這些日子里,我還經常想念那幾個三江的朋友,懷念山清水秀,小巧玲瓏的三江縣城。當時我真沒有想到這一告別,竟成了我最后一次的三江之行。看來想再登三江只能是夢想了,只能以此短文表達我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