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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同事麻利勇

2011-04-29 00:00:00楊恩智
赤水魂 2011年6期

那是一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日子。麻利勇和隊員們一樣,迎著風、冒著雪,正在一座鐵塔上,用木棒和橡膠錘,一下一下地、艱難而又堅決地敲打著高壓線和那些絕緣設備上的積冰。突然間,他隔壁的另一座鐵塔,一陣嘩啦啦嘎喳喳轟然巨響,以大廈坍塌之勢,向他所在的鐵塔倒了過來……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麻利勇沒一點兒準備,更沒跟我們任何一個人告別上一聲,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麻利勇這一走,留給我們的,是對他那說不完道不盡的種種好的回想。比如,他在單位上跟我們搶事兒做,熱情而又自然地喊上一聲哥或者姐后說:“我正好眼下沒事,你忙,這事就交給我吧,有什么不知道的或拿不定的再請你指教!”我們都知道,他為我們的事,常常熬更守夜,犧牲周末,所以在他要為我們“分擔”任務時,都說算了。這不,他反倒帶著乞求的語氣說我們事兒多,他能為我們分擔點事兒,是他的榮幸。還說,那是我們給他鍛煉、給他學習的機會,他還得謝謝我們。再比如,單位上一大姐,她的兒子當兵回來,要參加工作分配考試,說麻利勇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請麻利勇幫著找資料,幫著輔導。麻利勇一點兒沒猶豫,還很高興樣的一口承接了下來。更有一同事,她讀小學的孩子的一本數學練習書被弄丟了,到書店去買了幾次沒買到,就讓孩子向同學借了一本來,讓麻利勇帶到打印室去復印……

哎,我不想在這兒再比如了。關于麻利勇的好,你就是給我三天三夜的時間,我也怕比如不完。不是我在這兒夸海口,我們單位上的人,誰不說麻利勇的好呢?你去我們單位走走看看聽聽,若有一人說麻利勇不好,我拿手板心煎雞蛋給你吃!

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私下里的,同事們一有支使,麻利勇絕對不會加以一點點推辭。就是沒支使,他也常常主動請纓。這樣的結果,是麻利勇在單位極得人緣,每年年底,他差不多都能評上“先進工作者”稱號。有時我在想,麻利勇所做的一切,就是為那“先進”而來的。我甚至在心里想過,麻利勇肯定還不只是為了這些“先進”,他肯定還有著更大的目標的,比如科室的科長、中心的主任,甚至公司的一把把由下而上的交椅。想著這些的時候,我曾短暫的鄙視過麻利勇。是的,這鄙視是短暫的,甚至只是一瞬間的事兒。畢竟,作為從農村走出來、沒啥靠山沒啥背景的麻利勇,用這種方式來為自己尋求發展,無可匪議。至少,他沒為了他的目的,向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使過絆子。這世上,為名為利為權所用的手段可謂千千萬,有幾人能像麻利勇,使用這最笨且可能最無效的一種呢?

……怎么?你不相信!哎,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現在都無所謂了。現在,麻利勇都走了,永遠的走了,你相信與否,又有什么關系呢……

領導讓我聯系麻利勇的家人。麻利勇還沒結婚,連找女友了沒有我們也不知道。聯系他的家人,就只有聯系他的父母。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還健在。我甚至連他的老家在哪兒也不知道。在麻利勇辦公桌的抽屜里,我找到了麻利勇身份證的復印件,上面的地址“云南省昭通市昭陽區普家河鄉普家河村28組”。這既不是我們公司的地址,也不是他所讀的大學校址,我想一定是他老家的地址。在麻利勇的檔案里,我又在多處看到了這個地址。要找到麻利勇的父母,看來只有去這個普家河村了。只是去普家河村要怎么走,我沒一點兒底。我請示領導同意后,跟我們的昭通分公司聯系了,我讓他們派人去找去接。在昭通分公司的人說他們已找到麻利勇的家人,并已按我的要求把他們接著往昆明來了后,我又請示了領導,按領導的意思,在湖濱酒樓為他們開好了房間。

麻利勇為救災搶險而不幸犧牲的事跡,在電視報紙及相關媒體的紛紛報道中,已揚揚的傳開。很快的,省人民政府追認麻利勇為烈士,省總工會追授麻利勇“五一勞動獎章”榮譽稱號,共青團云南省委追授他“五四青年獎章標兵”榮譽稱號。這些消息是我們領導在我去賓館的路上電話告訴我的。他沒說告訴我這消息的目的。我不知道他這樣給我說了,是不是要我在見到麻利勇的父母時跟他們說。他沒明示,我也不知道這些稱號該不該跟麻利勇的父母說,有沒有必要說。這些榮譽,是麻利勇用生命換來的。但我不知道,麻利勇的父母,能不能感受到這些榮譽的含義,以及沉重。或許,他們連這些榮譽是個什么都不知道。也或許,他們沒必要知道,他們的兒子都沒了,這些榮譽對他們來說,還有什么意義呢。從麻利勇的檔案里,我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農民,根據麻利勇當時填寫的時間推算,現在他們差不多都是年過六旬的人了。我想他們不會說出因為麻利勇為國家為人民作出這樣的貢獻而高興而自豪的話來,不會說出麻利勇這樣的死死得值的話來。要他們有這樣的覺悟,實在是不太可能。

麻利勇的家人來了四個,分別是麻利勇的父親、母親、哥哥和堂間的一個叔。看去,麻利勇的父母,都差不多七十了,身上穿的都是手工縫制的卡機布對襟衣,有些長衫的樣子,下擺一直飄到膝蓋處。麻利勇的父親的腳上,穿的是一雙解放牌膠鞋,已被泥濘沾染得不成樣子。他母親的腳上踩的是雙毛布底鞋,同樣被泥濘沾染得看不清原來布料的顏色。他們的頭發都已花白,如秋風中的枯草一般。他們的臉,都一律的溝壑縱橫。他們的眼,都深深地陷了進去,眼珠子如豆如粒,一時動一下,一時又動一下。麻利勇的哥和他叔的身上穿的都是夾克。麻利勇的哥的夾克,有一個衣兜破了,在他的胸前披掛著,如風中的樹葉,一動也不動。他們的腳上,穿的都是皮鞋,尖尖的,長長的,都變了形,滿鞋上都是已風干了的黃泥。看著他們,我就像看見了我的父老鄉親,心里有著一種溫暖。只是,我的心里更又有著一份悲痛。翻看麻利勇的檔案時,我知道麻利勇有著三個哥哥,他是他父母的幺兒,也是他幾個兄弟姊妹中唯一一個讀了大學在外有了工作的人。也許,麻利勇是他們家唯一的驕傲,是他們家最大的盼頭;也許,他們還在麻利勇的身上做著讓其光宗耀祖的夢;也許,麻利勇的父母,眼前這雙白發蒼蒼的老人,還在盼著他們的兒子什么時候帶他們來省城過過他們想象中的天堂般的日子。但這一切,都被一場搓棉扯絮般下了數日的大雪覆蓋了,被一座轟然倒塌的鐵塔砸滅了。

招呼麻利勇的家人吃了晚飯,我帶他們住進了賓館。按我們單位領導的意思,是暫時不帶他們到殯儀館去的,得先穩定一下他們的情緒。當然,這種穩定,不同于那些工程上的老板在工人發生了死亡事故后,對其家屬所進行的這樣勸說那樣安慰。領導的意思是讓我先陪陪他們,晚上,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領導都要來看望他們。我們單位的領導說:“你現在的任務,就是陪好麻利勇的家人。”

我原以為,麻利勇的家人一來就會爭吵著要去看麻利勇,但他們沒有,他們倒顯出了我意料之外的冷靜。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麻利勇的母親說:“不是聽說他一直在廣州的么,怎么跑到這昆明來了,都那么多年了,都到這兒了,又要過年了,咋就不早幾日回去呢?早幾日回去,不就撿了條命了……”我不知道她這話從何說起,麻利勇怎么會說他一直在廣州呢,難道麻利勇會欺騙他的父母?那么好那么善良的麻利勇,怎么會欺騙他的父母呢!我想,這怕是她老人家亂說的罷,對這樣的老人家的話,較不得真的。再說,這是工作,要是往年,只要沒有特殊情況,春節的假我們也還是有的,但今年,咱們遇上了這百年不遇的雪災,還有啥年可過?我說:“利勇一直在這兒的呢,他沒在廣州啊,而且今年下了這么大的雪,我們都走不了的。”麻利勇的母親“哦”了一聲,嘆了一口氣。就在這同時,麻利勇的父親拿眼脧了麻利勇的母親一眼。這一眼,讓我的心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我這一愣是愣個什么。難道麻利勇在他這些家人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像我先前想象的那樣?還是,還是麻利勇的家里,有著讓人想象不到的什么事兒?要不,在農村,一個像麻利勇這樣的大學畢業生,一個在省城有著工作的人,這樣的死了,他的家人怎么會如此平靜呢?難道是……我的心里再次愣了一下。

我借空走出房間,到樓梯間給昭通分公司打了個電話,我讓他們再核實一下,在普家河村28組會不會有兩個叫麻利勇的人。同時,我又讓我們單位的一值班人員找出麻利勇的檔案,叫他把麻利勇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們的名字年齡等基本情況用短信發到我手機上。沒多時,昭通分公司的人回話說,普家河村不但28組就一個麻利勇,全村都就一個麻利勇。這同時,同事的短信也已發到我手機。我認認真真地看了、記得差不多了后,回到了房間。我以閑聊的方式,問著麻利勇的兄弟姐妹的名字和年齡。問下來,一切都是那么的一致。我的心里踏實了些,卻又踏實得不徹底。按說,都這樣了,我不應該再有什么不踏實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會不踏實。只是麻利勇的父親脧他母親的那一個眼神,揮之不去的在我眼前浮現。我說不清,那一眼里,究竟是藏了什么。麻利勇的叔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他說:“小勇已經出來八九年了,是跟他爹吵了架出來的,這一出來就沒回去過……誰知,這一來,是永遠的回不去了!”

我的嘴張開,卻不知說什么。我不敢想象麻利勇會是這樣。八九年,差不多就是他讀高中讀大學的時間。連家都沒回過的麻利勇,是如何讀的書?沒有家庭的經濟供給,他是如何讀下來的書?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我們班倒是有個同學,因為家庭貧困,四年大學期間,差不多沒用過家里的錢,學費、生活費啥的,就靠助學金和他周末、節假日打工掙的錢度過。那是大學,可以想象。可麻利勇的高中是如何讀下來的?難道高中三年他也能自己掙錢讀書?掙錢也行,畢竟那時他也應該十六七歲了。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無論他通過哪種渠道掙錢,他都得花時間和精力。高中階段的學業,時間本來就緊,壓力本來就大,他花去掙錢的時間和精力后,他是如何考上這么一所在中國赫赫有名的電力大學的?這是無數的學子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甚至還反復補習了都考不上的一所學校呢。我真是不敢相信!

我的心踏實了下來,卻踏實得無比的沉重。想著麻利勇走過來的這八九年時間,想著麻利勇這些現在就在我面前的家人,我不知道是麻利勇的自豪,還是悲哀!不知經歷了多少愁風苦雨才走出來的麻利勇,現在走了,而且是以這種方式走的,我不知道這該是他的家人們的自豪還是悲哀!

我們單位的領導引著省委、省政府的領導來了。來人是很多了,除了領導,還有一批電臺、電視臺、報社的記者。從領導們走進賓館房間的一剎那起,那嘩啦啦的鎂光燈就閃個不停。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被麻利勇這個叔的一句話拽進了麻利勇那離家出走的八九年時間里,在里面左沖右撞,老也走不出來。我無法走出來。我被迷失在了一條胡同里。這條胡同,似乎是麻利勇特意為我設下的。迷迷糊糊中,我想拽著麻利勇的衣襟,跟著他走出來,但終歸無果,我連麻利勇的影子都找不到了。以至于他是怎么走出來的,后來又是怎么走成我們的同事的,我都不知道了。以至于領導們跟麻利勇的這些家人說了些什么,最后又是怎么離開的,我也全然不知了。

領著麻利勇的家人們走進殯儀館,我看到了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麻利勇的照片。它裝在一個框里,豎立在麻利勇尸體的前面。照片上的麻利勇,穿著一套藍色西服。粉白的衫衣上,打了水紅的領帶。臉上,也露著笑的,只是此時我覺得那笑是多么的苦澀。“咋長得都讓人認不出來了呢!”像是麻利勇的父親說的。我的心里有了一種嗤之以鼻的感覺。八九年了,這樣的八九年,麻利勇若有知,怕是也羞于讓你們認出來的。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反感起了麻利勇的這些家人。我覺得,他們不配做麻利勇的家人。

我的同事們,站在麻利勇的靈榻旁,帶著一臉悲愴的表情,看著我和我身后的麻利勇的家人。面對我的同事們,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會不會讓他們失望。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木然的,一定是連一點悲愴的感覺都找不到的。或者,就是我的悲愴超過了他們所有人的悲愴,是一種悲愴到了極致后的木然。

麻利勇的臉,倒真是讓我認不出來了。雖然已經過殯儀館里那些美容師的精細處理,但被鐵塔的相撞和擠壓傷得變了形的一張臉,怎能恢復得逼真如生前呢!看著此時麻利勇那和留在我記憶中的有著天壤之別的臉,我的淚水滂沱而出。我的雙眼,似乎成了兩條專門淌淚的淚眼,其它所有的組織,眼球眼膜什么的,都不復存在。接著,我竟又身不由己地趴到麻利勇的靈榻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同事們弄離靈堂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離開了靈堂,又在那間休息室里哭了多長時間。在我不再哭泣、走出休息室后,我們領導說:“我們都知道你和小麻的關系好,但人死不能復生,要注意你自己的身體!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做!”我只能點頭,卻說不出一個字。我們領導又說:“再過兩天就要過年了,小麻的家人明天要回去,你還是要接著做好送他們的工作。”我抬起頭來望著我們的領導,似乎想問什么,但又問不出來。我們領導說:“沒事,都處理好了,你只管把他們送回家去就行了。”

麻利勇的尸體是這天中午被送去火化的,我沒有跟著進火化廠,卻獨自站在外面一個能看到煙窗的地方。當那煙窗里冒出一縷縷青煙時,我想,麻利勇該隨著那一縷縷青煙的飄散,把他所有的不幸、仇恨都忘卻了。或許,像麻利勇這樣的人,本身就沒有記掛著什么不幸和仇恨。麻利勇那樣的人,怎會是有著什么不幸和仇恨的人呢?

我沒把麻利勇的家人送回到家。我只把他們送到車站。為他們買了票。等他們上了車,我給他們留了我的電話號碼,沒等車出站就離開了他們。

回到家里,我身心疲憊地躺在了床上。飯不想吃,水不想喝。似睡非睡中,一不小心,我又再一次走進了麻利勇離家出走或者說自行求學的那段時間隧道。走進去,我同樣找不到出口。是什么時候,我走到了什么地方,是怎樣睡去的,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這一睡,我竟睡了一天多,直到大年三十的早上才醒來,而且是我們的領導的電話弄醒的。我們的領導說:“今年的年夜飯就別在家吃了,我已在湖濱酒樓訂了兩桌,我們在那兒吃了飯后,一起去再陪陪小麻,算是集體性的再陪他一程。”我應了后,繼續在床上躺著,回想著自己睡夢中的一些情景。在睡夢中,我變成了那八九年時間里的麻利勇,在我曾生活了四五年的小縣城里,或者蹬人力三輪車,或者挑灰漿,或者用板板車拉蜂窩煤,或者揀拾礦泉水瓶、易拉罐……

我們單位的人本很多,但因為這百年不遇的雪災,大多都外出搶險救災去了。這一晚,在湖濱酒樓去吃飯的人,也就二十來個,被并成了一桌。飯桌的正位沒人坐,卻擺放著一套一應俱全的杯碟碗筷。我們的領導和同事們,倒從那空位兩邊依次坐了下來。也許就因為那個空空的位置,平日里吃飯都說笑不已的我們,一個個都肅然靜穆了起來。直到服務員上完了菜,斟齊了酒,我們的領導才站起來說:“來吧,這頭一杯酒,就讓我們一起敬敬小麻,祝他一路走好!我們就干了!”說著,他用另一只手把空位前的那杯酒拿起來,緩緩地倒在了桌子前,隨著才一仰脖子,把他自己的那杯喝了個底朝天。我們也都接著把杯中的酒喝了個底朝天。我們的酒都喝得很干脆、很利落,但整個的席間,卻又都很寂靜、很嚴肅。就因為這寂靜和嚴肅,所以我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那鈴聲有如一聲驚雷,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冰雹:“哦嗬嗬,哦嗬嗬,你一個電話打過來噻,我的馬都被嚇驚掉!”這種自制鈴聲,平時覺得搞笑,此時響起,卻是那么的不合時宜。這樣時候,任何聲音響起,都將讓人不自在,更別說是這樣的聲音了。

我自責,又自愧。我從腰間取下手機,來電顯示上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想不接,但又怕掛了后它再響起。我便想草草接一下了事。

“喂”。

“喂,你好,請問是楊同志么?”

“我是楊恩智,您哪位?”

“我是麻利勇。”

瞬間,我感覺到我的背上一陣陰風吹過。我的心,一下涼了半截。我知道,我的聲音肯定是變了調了,我是憑著一種習慣,有些聲撕力竭地再一次問道:“誰?你是哪位?”

“我是麻利勇。”

“麻利勇?你是麻利勇?你在哪兒?”

我的領導和同事們,在我以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語調說出“麻利勇”的名字時,都坐在那兒望著我變得目瞪口呆了起來。有舉手在挾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舉杯喝茶的,頭正在彎向用手舉起來的杯子,但也停住了;有手夾香煙正往嘴里送的,那手也在半空中定格成一個欲動未動的姿勢。時間,仿佛在他們從不同的姿勢上爭搶完同一個舉目望向我的動作后,就凝固了。

“我是麻利勇,我在殯儀館,我希望能見一下你……”

我全身一軟,滑坐到了椅子上。我已連握手機的力氣都沒了。手機從我的手中滑落于地,隨著“啪”的一聲響,竟然被跌撞到了免提鍵,里面的聲音,張揚地在我們吃飯的房間里回響起來。“……我在殯儀館門口等你……”坐在我身旁的一同事,急忙地站了起來,拾起我的手機,按斷了通話。

“這不像麻利勇的聲音啊!”一個同事說。

這確實不像麻利勇的聲音。但現在麻利勇人都已經不能像曾經一樣站在我們面前說話了,他的聲音又怎么能像我們記憶中的呢?

在我慢慢地恢復過來后,我們的領導和同事商量決定,我們還是要一起到殯儀館去,不管那剛才打電話來的是人是鬼,都按原計劃,去陪陪麻利勇。我們的領導說:“這么多人,有什么可怕的呢。就算這真是麻利勇變成的鬼,我們也得陪小楊去有個了決,不去,反倒讓小楊的心里籠罩上一團陰影,這更不好。”

我們剛到殯儀館大門處,我的手機響了。我下意識抬頭往門邊看去,看到一個人舉著手機在耳邊向我走了過來。他似乎是尋著我的電話響聲來的。他身穿一套黑色西服,個子挺高,應該在一米七以上,頭發梳成兩片瓦。我還在想給我打電話的人會不會是他,他就已經來到我的面前,說:“你就是楊同志吧?”看著他一個活生生的人,我的心跳已緩和了下來。我說:“是。”他說:“你好,我是麻利勇。”我心里一笑,差點兒笑出了聲來。這真是一個大笑話,你是麻利勇!麻利勇已經死了,已經變成一盒灰了!你怎么會是麻利勇呢?就算你叫麻利勇,就算你跟我們的同事麻利勇同名同姓,這又有什么呢,天下的同名同姓者多了去了。我說:“我不認識你啊!”他望了望我的同事們,說:“我們能找個地方說說話嗎?”

我和我們單位的人,帶著他走進了殯儀館一個休息室。

這個自稱為麻利勇的人掏出香煙來給我們發了一圈,接著又掏出了幾個血紅的本子和一張存折。他把它們遞給了我。在我才看清那是我的同事麻利勇的榮譽證書和政府補貼給他的家人的錢的存折時,他已開始說話:“我是昨天晚上才從廣州回來的,回來后……”

這個人真叫麻利勇,而且就是普家河村28組的麻利勇。

從他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我費了很大的勁才理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們的同事麻利勇其實不叫麻利勇,而叫柳自坤。麻利勇和柳自坤原是中學同學。初中畢業,他們都沒能考上他們報的中師。又一個學期來臨的時候,麻利勇沒再走進學校,而柳自坤則又到學校去,進了補習班。麻利勇說:“柳自坤的學習本來也很好的,而且他只想考個中專或者中師,以他當時的學習,若不出意外,一般是沒問題的。只是他說,他很怕發生意外,若真的發生了意外,他不知道怎樣回去面對他的母親。他已經面對過他母親那失望之時的眼神一次,他不想再面對第二次。為了保險起見,他說他想借用我的名。他之所以借我的名,就是他那次中考已經是第二次,他已經屬往屆生了,而往屆生,中考的錄取分數比應屆生是要高出好幾十分的。”

麻利勇還說:“柳自坤的爸原是他們鄉的一個副鄉長,但因為經濟問題,被查了,那次被查的除了他爸,還有他們鄉的鄉長和書記,最后,是他爸一個人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頭上,被判處了十八年有期徒刑。”

麻利勇吸了一口煙,又嘆了一口氣說:“誰知,他那次考試時也沒發揮好,還是考出了意外,沒能考上他報的師范學校,只考了個高中。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去讀高中了。只是這一來,他就一直用起了我的名字。”

我們單位的領導和我,大年初一的早上,就跟著麻利勇找到了柳自坤的家人。說是他的家人,其實也就他的母親一人。

柳自坤的母親五十來歲的樣子,她正端著一碗湯圓獨自坐在家門前的一個草墩上吃著。她背靠著一壁土墻、房屋的墻,面對著到處印著人的豬的雞的狗的腳跡的泥濘場院。她的左右,還堆了些或者蘿卜、或者稻谷草什么的。兩只雞,一公一母,一花一白,在她旁邊的草垛里低頭啄食。一只狗,從場院里走過。它剛往旁邊的樹林里跑回來,像是想向著我們叫上幾聲,但又沒叫……

柳自坤的母親讓我們進屋,走在她身后,我看到她頭上的白發,在陽光下銀銀閃光。

……在我們無奈地說了麻利勇所遭的不幸后,她原本還算紅潤的臉瞬間變得死灰一般,毫無血色。她暈了過去。醒來后,她那哭聲,才是真正的感天動地的哭聲,那是一種徹底絕望的哭聲。在她那欲繼難繼抽抽噎噎的哭聲中,還夾帶著一種對不起誰的訴說。那像是一個人的名字,卻又不是“利勇”,也不是“自坤”。她說她沒把他們的孩子照顧好,她辜負了他的囑托……

人死不能復生,一切都得面對。麻利勇,不對,應該是柳自坤了。但似乎也不對。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我只能說我們的同事麻利勇的骨灰盒,在柳自坤的母親的強烈要求下,被帶回到這偏遠的山村來了。她說:“他爸已經離開這個家十多年了,我一個人孤獨怕了,還是讓他回來陪陪我吧!”沒有什么隆重的儀式,我們的同事麻利勇的骨灰盒,被我們和他的鄉親們,按照他母親的要求,放到一口棺木里,抬到了他們村莊后面的一座小山上。

下葬完畢,鄉親們去攙扶一直跪趴在墳邊的柳自坤的母親,卻攙扶不起來。她說:“你們先回吧,我再陪陪他。”沒有人說出勸導性的話語。攙扶的人也不再繼續攙扶,像是隨她的意思。但沒有人轉身離開,轉身回村。

天色漸暗,雪花飄起。白茫茫一片山野上,柳自坤這一壞黃土,如一朵枯了焉了的芍藥花,靜靜地在這兒躺臥著。柳自坤的母親從她的懷里,緩緩地掏出了一沓本子來,那是紅紅的證書。她一一地翻動著,凝視著。邊凝視,邊撫摸。像是凝視撫摸了一個世紀,她拿起那些本子,在墳前燒了起來。我想上去阻止,卻又挪動不了腳步。似乎我們每一個在場的人都這樣。我們只能就那樣木然地站著,木然地看著她燒,慢慢地燒……在這壞黃土周圍,像是在上演著一出無聲的電影。

我的視線,已不知在那墓碑上凝固了多長時間。那墓碑上的名字,已刻成了“柳自坤”。是的,現在,他已不叫麻利勇了。叫麻利勇的人,他還活著,他就站在我的身旁。只是,我凝視著面前的墓碑,都這么長時間了,一直想不出,怎么樣才能把“我們的同事”和“柳自坤”聯系起來。我們的同事是柳自坤嗎?不是。我們根本就沒有過叫“柳自坤”的同事。那我們的同事是麻利勇嗎?也像是不是。我們的同事麻利勇已在這場百年不遇的雪災中因搶險救災犧牲了,可我現在的身旁,卻還站著一個活生生的麻利勇,而且就是普家河村28組的麻利勇。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站在這里,這樣的站在這里!

但我知道,柳自坤的母親所燒的那些本子上,每一個都有著“麻利勇”這個名字。現在,我們的同事已經不叫麻利勇了,我不知道,那些本就屬于他的本子,在另外一個世界里,他是否還能帶著上路。他這一去,見到他的祖宗,能不能相認?甚至,我不知道他是該認麻家的祖宗還是柳家的祖宗……

楊恩智 1978年生,云南昭通人。做過教師、機關文秘、報紙副刊編輯等工作。在《散文》《散文百家》《山東文學》《特區文學》《遼河》《北方作家》等刊物發表過小說、散文多篇,有作品被《意林》《閱讀與鑒賞(高中版)》《暢銷書摘·感動文摘》等刊物轉載,出版有散文集《被風吹凈的村路》。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

責任編輯:張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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