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作品

夜子，女，河北人，電視臺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文學院簽約作家。曾有詩歌、散文、小說發表于《詩選刊》、《詩刊》、《芳草》、《星星》、《散文》、《散文百家》、《長城》、《安徽文學》、《小說林》等刊物，部分詩歌入選年度《2008年中國詩歌精選》等選本。已出版詩集《我消失。或者還有你》、《弧線》。

十二日(組詩)

1

我可以精確到你的毛發，你的指甲

一個清晰的生命，手抱一個吉他

你的安詳，你的激蕩，你灰燼般的撒謊

我還知道，你有時很迷戀死亡

不要驚訝，是的，我們并非認識

但我知道，你對愛的絕望

不妨試試我為快樂時光寫的小插曲

對，就這樣，輕輕彈唱

不要痛苦，不要哀傷

聽一聽這個陌生的電話，你的身體會為一次暢快的長跑

找到一條新路。一直通向溫暖的房間院子里掛著新曬的被褥和床單

屋里煮著茶。琴響。

我可以精確到你的一句話：世界混

亂，你不亂，

帶著諸神的花朵，一棵棵種在地上

2

除了心疼，我還要幫你忘記

忘記你心里的痛苦，討回你的熱血

還有轟鳴的青春

我要讓你享受到人們輕易就能做到的

——愛，與被愛。

一句話，一杯熱水，一件外衣

這些是小事情

但，可以成為海洋

你是優秀的，因為我看到了你的卑微

你是寬厚的，因為我看到了你的仁

慈和悲憫

忘記已經死去的情緒，讓它安息

做我們愿意做的，陪伴愛

不責怪不詛咒不怨恨

把靈魂清清白白地放在位子上

優秀的戀人們，平起平坐，小手拉

著大手

綠草地更綠了，陽光也分外暖了

3

當你愛時

一塊石子，一根樹枝，一角天空

都會帶著溫度

即便你哭

那淚也不是咸的

你不會忘記

那些小沙粒一樣的語言和文字

一整天都跟著你

在這之前，你很難相信

一個名字，一個地點

會成為一個儀式

讓你心甘情愿地為它欣喜

4

太陽忽隱忽現，在這明暗之間

我的心一直亮著。

我想，我是在為生命計數

在我的預測里，你沒有意外

當裁判起身回家時，你已勝利而歸

掌心里淌著努力的汗水

方向盤輕轉，路兩側的樹木秀麗發芽

沒有什么路況值得懷疑

在獎與懲之間，你學會了持有控擋

的智慧

這一點微小的變化，像小鳥不起眼

的歡鳴

我聽到了。并為你高興

我想，你那雙憂郁的手

已如同縮水的衣服，再也束不住你

5

想像著夢中糾纏的線頭，揉皺的信

你在抽屜里掏煙的手。

閃爍的火苗，塵土，波浪，響尾蛇

順流而下的小船。無序地動著

你皺著荒涼的額頭，立身而起

披上一件紅色外套，向門外走去

大雪像天使撒下的花朵

我想像著你低下頭問自己，

那個折磨人的徹頭徹尾的錯

當你驀然想到一個決定時，煙頭果

斷地掐滅了

一個小小的問號，糾纏了你上半生

歸來的路上，你忽然看到

這個有雪的夜晚，與以往不同

輕盈的希望，像戀人的眼神

6

小鳥的足印一路走來，我首先想到

的不是春天

而是那些匆忙記住的地址

你從不告訴我，一路的辛苦，一路

的哭泣

我并不想贊美你，那些頌歌是屬于

別人的

請允許我為小鳥找到一棵茂盛的樹

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枝條。都有你

的記憶

當小鳥快活地跳上跳下，我首先想

到的是安寧

你從不像蘆葦一樣搖晃

在一程又一程的路上，你的腰板挺直，足下有音

我知道，你不但精通小鳥的習性，還精通花草

聽說，最近你還哺育了好多的小生靈，一起游泳

一起在叢林飛

這些都不用你講述。從小鳥的足印里

我就能看到你的大笑。

7

我猜，你是那片水域的孩子

只要稍稍一動，渾身就響起清澈的聲音

在進入沙漠之前，你體內的小精靈就事先親吻了

每一條河流

跟黃昏一起到來的細沙，在你腳趾下翻滾

有人哭著說，你是他們的

你是水，你是羊，你是綠草

你微微笑了一下

系緊鞋帶。看了看滴血的太陽

前面稀疏的行人，在艱難中誤解

在誤解中怨恨。有戲耍的孩童撐起小帳篷

相愛的男男女女互相依靠，坐臥不安

說心里話，當你拿起掛鉤，支起帆布

我相信了，你不再是一個難民

即便住進破敗的小屋，也有著水的神圣

你沒有背叛平靜。在大災大難面前

依然謙卑地祝福種樹的人，走鋼絲的人。

在你的體內，一群小鴿子在歌唱

8

你從歷史的背后走來。洪水在你的身后

幸好，你能化為一葉方舟

在我的記憶里成為永恒的活物。你面目清朗

頭戴斗笠。誰也沒有想到雨季會這么提前

你的眼睛，對我來說

非常陌生。里邊擠滿了希望的碎片

晶瑩剔透，惹人心顫

你摸索著口袋，希望能掏出一兩黃金

購置一塊土地。但你不置可否地笑了

你是最小的。還沒得到公平的分配

從出生到現在。你總是那么小

小到能和神的眾孫對話

我說過，你是童話里的一個小孩兒

在夜里一伸手就能夠到星星

你佇立片刻，伸出手臂

一副無牽無掛的樣子，返身而去

響在你耳邊的是直往心里鉆的琴音。

你已經在地上翻過很多跟頭

現在，能成為勇敢的趕水神仙

是因為你從不需要梯子。你只想做好一件事

為剩余的春天擦亮晨曦

9

出于心酸，一個雨雪交加的早晨

我來到你的少年。小小的你

在一張書桌旁，自制了一枚小炸彈

炸開了自己。你拿出你的心，你的肝

展露在春天的花叢中。

可護佑你的露珠消失了

世紀在那一刻停止。

如今，一群彩色的小鳥來為你灌溉

讓你喝上暖胃的粥。穿上干爽的棉線襪

剛剛鋪上去的小床單，潔白得令人想哭?

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孤獨的孩子

常常一個人立于曠野中，不知和誰能說說話

有時，你很想給一位逝去的老人送去一頓晚餐

你準確記得他的新房間，尖尖的房頂上開著紫花兒

我不停地告訴你，告訴你

一切都過去了。好的還在后面

我相信，你的傷口是一扇大門

讓它通向外面的花海吧

10

你是重新活過來的人。因此有了嶄新的心情

在陷阱、暗箭面前，淡定從容

我想，你沒有白白愛過那個天使般的女孩兒

她消失了。你回到故土。得到一個赤誠的自己。

不用低下頭去。瞇起眼睛，風沙中也能前行

你的病慢慢好了。

給舊陶罐撣去塵土。給親人打一個溫暖的電話

一周前，冬眠的麥田最了解你的那聲嘶喊

它們被你壯闊的愛，喊醒了

現在，一個輕裝上路的你

臉頰上一抹淡淡的笑，心靈整潔，螺號忽鳴

一些私下的爭斗啞言退場

你為不潔的戰場打掃了一天

夜晚來臨時，有一種博厚的愛，像綠色的音符

重新穿過你的內臟，到達一個迷人的地方

沒有一絲噪音。這時你能平靜地面對一個凄美的故事

那時你病得不輕

11

我只不過是水中的水。幸好有一雙柔韌的小手

在拆分苦難中，融入了溫情

對你的發現，是因為破碎

每個人都有難解的紐扣和憂傷

這沒什么。我偏好的是內心的精魂

和繁雜的手紋，一場冬雨中未曾彎弓的身軀

我遠遠看見，你手腕上鑲嵌的一塊小手表

時間在繼續。

沉重而可愛的生活像古老的戒指，在指間圍繞

風在低語。你在輕喚

這個下雨的夜晚，戀人們喝到了自己釀下的葡萄酒

一杯又一杯，猶如水中行走的小船

12

我寧愿把你比作一件古物

有著內省的經歷。褪去浮光的內核

比金子還要扎實

請千萬不要刷上新油漆

不管把你放上多么炫目的展臺，也不要。

我相信，你比空氣要重

廢墟下早就保存了芬芳的拍擊

始終包裹著小山一樣的光輝

（選自夜子新浪博客）

詩觀

詩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每一次呼吸，只要活著，就不能將其剝離。在詩歌現場，常有陽光打在臉上。光色里，一個人安靜地面對生命中那些永恒的美麗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