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30年,是中國從世景封人心大轉型的30年,那些帶有鮮明時代烙印的新詞語,流行語詞,語錄,民謠。順口溜等,濃縮了一個民族的心靈歷程,折射出一幅鮮活的改革圖景。
“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還有多遠——向北1500米。”
1995年深冬,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出現在北京中關村地區白頤路口,上面寫著:“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還有多遠——向北1500米”。它被很多人當成了路標,交警們很不滿:天大地大的皇城根兒,哪來的什么“信息高速公路”?
廣告牌向北1500米,是當年5月成立的瀛海威信息通訊公司的網絡科教館。當時,提供上網服務的瀛海威,被媒體如此描述:“就像傳教士布道一樣,向中國人宣講何謂Internet。”
2004年,媒體上發布了一條不起眼的簡短消息:北京市工商局發出公告,依法對847家企業吊銷營業執照,其中一家是瀛海威。
“有冤案沒有?民可以告官。”
1995年9月30日,《行政訴訟法》實施5周年之際,山東省陽谷縣法院行政訴訟庭的法官在街上宣傳行政訴訟法,對行人邊遞材料邊說:“有冤案沒有?民可以告官。”
農民周廣立看到這一幕,感到好奇,又有些興奮。
周廣立開始為鄉親們義務代理民告官的行政訴訟案子,自稱為“赤腳律師”。10年間,他共代理行政訴訟案件近1500件,被告大多是鄉政府,也告過縣林業局、縣公安局,絕大部分勝訴。有了一個周廣立,陽谷縣法院一躍成為全省行政訴訟受案率和結案率最高的基層法院。
周廣立因為幫人打官司得罪了一些人,為了躲避報復,他曾在外地過了3個月的流浪生活。他代理一村民起訴計劃生育部門違法罰款,招致副鄉長等人劈頭蓋臉地一頓亂打,被打暈在地,打人者揚長而去。周廣立第二天上鄉政府評理,鄉長不認賬;他又到鄉派出所報案,派出所說:“沒有證據,無法處理。”
2006年6月,因為一個打了10年還未執行的案子,與法院發生糾紛,周廣立又一次挨打。他決定告別行政訴訟代理。可當年7月,有人見到他還在為一些案子而忙。有人研究“周廣立現象”,有人發出疑問:曾經對法律滿懷希望的周廣立到底還能撐多久呢?
“最想的是上崗,最怕的是離廠,最倒霉的是老三屆,最擔心的是物價漲。”
與這句當年流行的順口溜類似的還有:“該學技術的時候下了鄉,該結婚的時候沒有房,回城以后沒人要,剛剛工作又下崗。”
1995年4月,國家計委的學者楊宜勇把一份報告遞交給計委主任陳錦華。楊宜勇在報告里說,“由于失業比通貨膨脹更容易引起社會動亂,失業率比通貨膨脹率更值得重視。”他發現,政府工作報告沒有提到“失業率”,計委的年度報告里也沒有。他提到,這“使人費解”,懷疑這是“有意回避”。
對于楊宜勇的報告,陳錦華批示:“請規劃司研究。”
楊宜勇和他的三個同事——李亨陽、張左偉和馬煥琴,開始研究中國的失業問題。他們得出
冰點
1995年1月,《中國青年報》“冰點”特稿版創刊。
編輯李大同用一種與讀者聊天的口氣寫了創刊詞:本報1995年每周二、五的第八版定為“特稿版”,今天正式和讀者見面了。
什么叫“特稿”?也沒有個約定俗成的說法。無非是在選題、采訪和寫作上多下點苦工夫就是了。本版內容將包括新聞大特寫、專題研究以及少量的好文章。力求融重要性、啟發性和可讀性于一身。算是“取法乎上”吧。
為這個版起個好記的名兒難煞眾編輯,比給兒子起名兒還難。抓耳撓腮之際,不知誰嘴里冒出個“冰點”,愣怔之余,眾人齊說好,于是就是它了!
起這個名兒,并非想嘩眾取寵,而是想以此來鞭策我們自己,在不放棄社會“焦點”“熱點”的同時,更多地去關注尚不那么顯著的人群和事物;更多地關注普通人的生存狀態和想法;更多地發表一些人所未言的真知灼見。總之,離讀者、離青年近些、更近些。
請給我們提出批評建議;請來稿。讓我們共同努力辦好《冰點》!
10年后,《冰點故事》出版。李大同在書中說:在我看來,新聞的最高使命,絕不是“記錄”下來一點什么,以后供個把歷史學家來做資料。恰恰相反,新聞如果不能影響“今天”,那才是失職和對我們職業天條的褻瀆。新聞的使命在于“影響”當代而不是“記錄”當代,完全是由新聞的基本特征所決定的。這個基本特征是——“新聞只有一天的生命力”!
2006年1月,“冰點”停刊整頓,李大同被免去主編職務。外交部發言人秦剛在記者會上被問及此事時表示,“冰點”周刊所刊載的文章,“嚴重違背歷史事實,傷害中國人民感情,損害《中國青年報》形象。”3月1日,“冰點”復刊,刊登文章:《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國歷史的主題》。的結果是:中國的失業問題遠比政府估計的嚴重,當時全國的失業者根本不是520萬,而是數以億計,包括城市里大約2600萬職工和1.8億農村多余勞動力,所有這些人,可以稱為“隱性失業”,意思是名義上有事情做,而實際上無所事事。如果算上“隱性失業”者,失業率不是官方文件中說的2.9%,而是25%。
“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
1996年5月9日,前全國政協副主席、建國后第一任中宣部部長陸定一去世。病危時,陸定一斷斷續續地說:“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然后,陷入昏迷,再也沒有醒來。那兩句話,成為他最后的遺言。
據陸定一之子陸德回憶,陸定一說過:“我們是一個政黨,而不是生產黨,也不是學術黨,很多東西我們不懂,也不可能全懂,什么都要管,都要‘越俎代庖’。想‘事事有為’,結果反而會‘事事不為’。”
10-1=0
《人民日報》1996年7月16日登載一篇關于“優秀企業家”于志安的一篇報道,題目是《警惕兩面人》。報道說:大名鼎鼎的長江動力集團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兼總經理于志安在公眾場合,大講艱苦奮斗、勤政廉政、克己奉公并“身體力行”。在人們面前吃的是盒飯;10多年始終坐著一輛沒有空調的伏爾加舊車;廠里的宿舍樓蓋了一批又一批,他卻一直住在兩間半舊平房里;于志安還發明了一個備受贊賞的公式:10-1=0。他解釋說,一個廠長如果用1/10的權力去謀私,那么其他干部職工就有理由用2/10、3/10……的權力去謀私,這樣,領導干部就會脫離群眾,指揮失靈,決策落空。
從表面看,于志安真不愧“著名勞動模范”“優秀共產黨員”。然而在背地里,他卻是另一副嘴臉。他每年都秘密派人從內蒙古等地買回鹿鞭之類的高級補品享用;為掩人耳目,經常只身一人出國,每次住的都是總統套房,乘坐專用直升機;進而暗中將企業投巨資在國外興建的電廠注冊在個人名下,最后叛逃。消息傳出,上下一片驚詫。
其時流行一句話:數字出干部,干部出數字。
“我全家大小10多人,如果搞個體,一年賺幾百萬元沒問題,但這樣富了不安心,家里要養狼狗,請保鏢……不做個體的百萬富翁,要當集體的億萬富翁。”
1996年,“中國第一村”——江蘇無錫華西村黨委書記吳仁寶答記者問時說。2003年,他的兒子吳協恩以全票當選新的村黨委書記。
華西村口有一塊紅底白字的醒目大標語牌,上面寫著:“家有黃金數噸,一天也只能吃三頓;豪華房子獨占鰲頭,一人也只占一個床位——吳仁寶。”1998年4月,江澤民視察華西村回京后,在一次全國紀檢工作會議上,引用了吳仁寶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