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控女生

只有當你是一個足夠熱愛生活的人時，你才會有這樣的表演欲……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D小姐是我最喜歡的演員。D小姐與我同級，主修表演兼修導演，經常可以在教學樓食堂小花園圖書館宿舍樓道廁所門口等地遇到她。D小姐喜歡穿各色的衛衣，和最舒適的鞋，從來都素面朝天，頭發簡單地扎在腦后。遇到的時候，她會從遠遠的地方跑過來，大力地拍你的肩，很大聲地說話很大聲地笑，旁若無人，興高采烈。她喜歡喝熱熱的紅茶，也喜歡吃油炸的食物，常在圖書館出沒但偶爾會睡著，喜歡逛小超市。我喜歡和D小姐做朋友，喜歡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和D小姐不期而遇，因為她是這么具體的一個人，可以摸到她身上柴米油鹽所形成的棱角與形狀，真實而親切，沒那么多虛無縹緲不確定的煩惱。

朋友歸朋友，但我后來能理直氣壯地說出D小姐是我最喜歡的演員，是真心被她一次表演所驚艷。某一個很寒冷的冬天，外面漫天大雪，我和很多人一起躲在小劇場看D小姐的期末表演，多到我只能蜷縮著坐在臺階上。那天D小姐和同班一個男生合作，演那一段霸王別姬。D小姐身著紅色的斗篷，淚眼依依但堅毅，在烏江邊最后一次為項羽舞劍。

我在臺階上坐到手腳麻木，在黑暗中隔著遙遠的距離，可以看到舞臺上、燈光下，D小姐的雙眼明亮得像星。

旁邊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輕聲說：“演絕了。”

從劇場出來，地上的雪已經堆得有些厚了，雪仍在從天而降，在安靜的巷子里，似乎可以聽到簌簌落地的聲響。

那時候我心里滿是那一首：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隔絕了昏黃的路燈，隔絕了不遠處羊肉串的叫賣，隔絕了明天早餐吃什么的想法。

后來想想，原來D小姐可以有這么多種樣子。她是生活中的豪放女，可也是舞臺上的虞姬，后來還是繁漪、是瑞玨、是柳苞芙。

這么多不同的樣子，共同組成了完整的D小姐，永遠新鮮，永遠不會感到疲乏。

所以，如果我現在問你，生活中的你，是否也永遠新鮮、永遠不會感到疲乏，你能立即大聲地回答我么？不要說D小姐的例子太特別，表演，其實從來都不是演員的專利。仔細想想，生活中的我們，在不同的人面前也有不同的樣子吧。跟喜歡看日劇的朋友，會刻意說到東野圭吾最近很紅；跟沒心沒肺的朋友見面，會提前準備好幾個冷笑話；跟自己喜歡的人打電話的時候，聲音會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起來。

這都是表演——表演并不是虛偽的代稱，只是把我們自己的某一面展現出來，在最適合看到它的某些觀眾面前。而只有當你是一個足夠熱愛生活的人時，你才會有這樣的表演欲，比如花上若干小時的時間，把頭發燙成波浪的形狀，在唇上化若花瓣跳躍般紅紅的妝，再假裝不經意地出現在那個人面前——

對的，這是我用最好的狀態，表演給你的一場秀。

我最美麗的時候，希望你能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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