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標題很大,它來自孟德斯鳩的名言;事件很小,這是一位農民工“扒火車”的故事:貴州打工者黃思貴,乘坐上海虹橋開往武漢漢口的動車,途經安徽合肥站時,臨時下車抽根煙,動車只停靠兩分鐘,他誤點了。情急之下,他抓住車門,扒上動車,跟著飛馳了5分鐘,車內乘客發現后,駕駛員緊急停車,他才被平安救下。
這是不要命的行為,而在一些文明人眼里,這更是“不文明行為”。不過,在那“想也沒想”的時刻,黃思貴一定想到了車上還有他的行李,惦記著那么昂貴的動車車票,想著自己落在半路上該如何是好,他恐怕是下意識地飛奔過去扒上動車。可這已不是鐵道游擊隊時代的蒸氣機車了,沒有掉下來丟掉小命還真算他命大。
外出打工的農民工確實不易。記得那段話嗎:“我還是想借這個機會,先要感謝農民工兄弟姐妹們,你們為祖國的建設,貢獻了很大的力量,許多工廠、礦山,一些繁重的崗位,你們常年堅守在那里,城市的高樓大廈是你們蓋的,最重、最臟、最累、最危險的活是你們干的。”
最重、最臟、最累、最危險的活是農民工兄弟姐妹們干的,但他們拿到的報酬往往是最低的,甚至有些人辛苦一年也拿不到工錢。難怪有人將身份劃分了等級——第一等:公務員(機關干部);第二等:事業編制;第三等:事業單位招聘人員;第四等:企業職工;第五等:農民工;第六等:農民……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就不難理解黃思貴為什么飛身扒動車了。于是,當我們看待黃思貴的行為時,就充滿了同情而非譴責。
還有一則關于農民工的新聞:2010年7月14日,在鄭州,睡在立交橋下的200名農民工,被子又一次被收走了。2010年5月12日,他們的被子就被收走過一次,理由是“影響市容、不安全”。這些農民工如果租得起“蟻族的蝸居”,何苦要住在立交橋下?20歲的民工小樊說,他試過背著被子給人家修下水道,自己累不說,別人覺得“太窮酸”……“修下水道”這樣的臟活累活他們干了,但他們的收入遠遠不足以在城市“蝸居”。
相比之下,被子被收走、扒動車之類,對農民工的人生來說,還是“小事一樁”。四川達州農民工程代富,到江西打工時,從5米高的鋼架上不慎掉下,頸椎骨折致使高位截癱,完全喪失了自理能力。用工方一次性給他支付了20萬元“了斷”,并派人在2010年春節期間將程代富送回達州。結果,程代富被“遺棄”在火車站附近的馬路上……我不能想象,扒動車的民工黃思貴如果也像程代富那樣摔成高位截癱,將會是何等境遇?
此刻,孟德斯鳩的那句名言涌現在我的腦海:“在民法的慈母般的眼里,每一個個人就是整個國家。”孟德斯鳩認為:“政治法使人獲得自由,民法使人獲得財產。”我更愿意把這里的“民法”看成是廣義的概念,一個國家的民法,是尊重它的公民的法律。唯有把每一個個人看成是“整個國家”,國家政府及其官員才會在理念上、行動上真正呵護公民的人權。
國家是為了保障每個具體個人的人權與尊嚴而設立、而存在的。孟德斯鳩的名言,體現的就是對人的終極關懷。沒有這樣的情懷與關懷,“以人為本”就是一句空話,就是一座海市蜃樓,就只有“以國為本”“以政府為本”。
不說把每個人看成“整個國家”,就是看成一個最基本的“人”,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夠真真切切地做到呢?
(溜達的魚摘自《作文與考試·高中版》2010年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