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姆達姆

謝素軍

班加西是利比亞的軍事重鎮。在班加西最繁華的街道上，我看見一個小女孩不斷地向路人解釋著什么，等問了導游后才知道，女孩在懇求路人敲一面鼓，這面鼓的名字叫做“達姆達姆”。順著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一個中年婦女佝僂著站在烈日下，一面中等尺寸的鼓置于她雙腿之間，沒有任何人上去敲打。

我非常好奇，正要上去試一試，卻看見導游在使眼色，然后小聲告訴我，時局動亂，還是小心為妙。我這次來的主要任務是做非政府武裝的軍事報道，如果因為一面非洲鼓而節外生枝，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我們正準備離開，小女孩突然跪在了我的面前，幾近哀號地祈求。雖然她的英語發音幾乎全錯，但我還是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她求我務必過去敲打一下達姆達姆。

女孩告訴我，她父親病重，烏庫魯庫魯（非洲信奉的一種神的名字，通過巫師傳達旨意）告訴母親，災難源于母親邪惡的眼神，只有達姆達姆的聲音可以驅趕邪靈，但是，必須有一千只陌生的手擊打它，才會將父親從死神那兒帶回。

所以小女孩的母親一直站在街邊，雙腿夾著達姆達姆，等著路人對它的一聲擊打。可惜，街上的人似乎也害怕招惹邪靈，沒有幾個人愿意聽小女孩的解釋。

我愿意擊打，雖然知道那并不能給女孩的父親帶來健康，但至少可以讓小女孩和她的母親感到些許欣慰。我不再理會導游的勸導，轉身便向她的母親那里走去。然而，小女孩又突然把我攔住了。

莫非真的是陰謀，她要開始提要求了？我突然有點生氣。這時候，小女孩開口了，結結巴巴，有點緊張，她沒有要美元，也沒有要英鎊。而是憋了好一會兒終于把那句話說完了：“請您一定要輕輕地敲打。”

我問她：“這也是烏庫魯庫魯的旨意？”小女孩似乎生怕我反悔，趕緊回答道：“不是的，請您可憐可憐我的媽媽吧，她最近越來越虛弱了，肯定是因為達姆達姆的聲音帶走了她的生氣。求您了，求您務必輕輕地敲打，不要讓媽媽也倒下。”

我心頭一震，這時候才發現，那位婦女臉色蒼白，但絕不是所謂的鼓聲削弱了她的生氣，而是在烈日的炙烤下中了暑，再加上多日的操勞，身體肯定吃不消了。看著小女孩哀求的眼神，我突然覺得沒必要跟她解釋，我只需要按照她的意思，用手掌在達姆達姆上輕輕地敲打一下。

第二天，通過導游，還有英國在當地所設的紅十字會，我再次看到了這個小女孩。工作人員將帶來的藥物和食品交到小女孩的手里，并告訴她，服了藥之后，她的母親和父親都將很快康復，女孩高興地跳了起來。

那天離開的時候，我看見女孩一邊擊鼓一邊歌唱。工作人員告訴我，那首歌的名字叫“諾茲波媽媽”，象征著生命永恒，至愛無邊。

（譯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