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骨(三)

樂璽

上期提要：白爾玉和紫霄的師徒生活過得有滋有味，但紫霄還是把爾玉帶出了那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冥冥中，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宿命。

因為幫助一個老婆婆而使他們的行程意外耽擱，沒想到在村子里的逍遙時光，因為一陣突如其來的迷霧而產生了新的變故。

白爾玉有些害怕，撲上前去抱紫霄 ，她的臉貼到紫霄的衣服上，感覺到他的身體冰冰涼涼的，于是開口問：“紫霄師傅，你很冷嗎？”

紫霄應了一聲，然后把她抱起來，他撫摸著白爾玉的頭，力道逐漸加重。

白爾玉隱約覺得有點不對了，但是又說不上哪兒不對，那時候周圍還是黃橙橙的一片，她只看到紫霄師傅的嘴角向上輕揚。

等到黑霧散去，白爾玉看到紫霄站在眼前，神色緊張地朝她招手。

“白爾玉，快過來！”

白爾玉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飛快地扭過頭去看此刻抱住自己的人，迎上那人溫潤如水的目光時，她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他不是紫霄。

那人明明感覺到白爾玉渾身都在發抖，沒有把她放下，反而將手臂收得更緊。

飄逸的酒紅色的頭發在風中宛若飛絮，雖然面如美玉，衣冠楚楚，卻讓白爾玉本能地覺得不妙。

“怎么了？你在發抖？”那人微微一笑，十分和藹可親。

白爾玉扭過身去朝著紫霄大喊：“紫霄師傅，紫霄師傅……”

“你真是太吵了。”那人蹙起眉頭，提起她就是啪啪兩巴掌。

白爾玉徹底蒙了，臉上火辣辣的，她看到眼前紫霄的臉變了幾個顏色，然后憑空又變出幾張臉來。白爾玉晃了晃腦袋，還是暈頭轉向，無力地將手伸向紫霄，羸弱地求救：“師傅，小玉會乖。”

紫霄似乎對白爾玉的求救置若罔聞，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人：“原來你還沒死。”

“你自然是希望我死了，不過不是每件事都會如你所愿的。”他將白爾玉重重地扔到地上，帶著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看著她在地上緩緩地爬，臉上毫無神愁苦恨的樣子。

紫霄飛快地瞅了一眼白爾玉，依舊沒有任何行動，只是下巴的線條仿佛有些僵硬。

“你什么時候收了徒弟了，我都不知道？”那人笑著扯扯衣領，彈彈衣袖，像是故人久別重逢的客套語氣，與此同時踩在白爾玉背上的腳加重了力道，把勉強支起身子的白爾玉重重地踩死在地上。

顯然他是故意的，紫霄的臉沉了下來：“你有完沒完？”

“別以為你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你有多重視她，本來我只是想殺你而已，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肅靜了，似乎連空氣都停止流動，而在這份靜謐之下，孕育的是一份難以澆滅的水火不容。

紫霄與揚羽正面相對，一個臉上是云淡風輕的，一點也不像是死不承認地耍賴，而另一個人臉上是狂熱的，那份狂熱早已取代了真相本身的意義。

04

追溯到最初的淵源，他們曾是同窗，在白方真人那兒學藝。

兩人同是白方真人的愛徒，卻甚少有交集，偶爾眼神交會不過點頭示意。

后來學成離開玄隱山，兩人很久都沒再相遇。

直到揚羽刻意出現，對他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試煉，最后徹夜喝酒暢談，他才知道他即將要娶的人，是揚羽的妹妹。

于是對薏珠的感情，一開始就變得很矛盾了。

當初他關注的重點，只是如何想辦法擺脫母親對自己的控制，單純地討厭那個連身份都還沒摸清楚的未婚妻，可是揚羽卻叫他好好兒照顧自己的妹妹。

他口頭應了下來，但心里卻很清楚，他成不了一個好丈夫。

再后來，所謂的兩個女人一個男人的故事，引發的是一場可笑的兩大家族的爭端。

其實這件事回過頭來看又有很多蹊蹺之處。龍三的哥哥揚羽聲明討伐南海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妹妹討一個公道，偏偏他要的卻不是紫霄而是把矛頭對準了龍后。上面就更可笑了，東海意在尋求上面派人和解此事，但上面聲稱抱恙久不接見，所以東海也不得不舉兵反抗。

喪心病狂的南海龍太子虐待死了自己的妻子，竟還偷拿太上老君的滾金葫蘆，放了里面七十二道三昧真火活煮東海，也就是妻子的娘家。

東海浮尸百萬，南海亦難免血流成河，多少冤魂枯骨，那血淋淋的景象，至今讓人欷歔不已，到最后東海龍族已找不到遺孤，南海僅剩的龍族也被驅逐，或是貶為凡人或是打回原形，都不得善終。

到最后搞成了兩敗俱傷的局面，天庭卻突然下了一系列詔書降兩族的罪，又派遣了原洞庭湖主和鄱陽湖主分別掌管和治理東海與南海。

這么想來，最后坐享漁翁之利的卻變成了上面，豈不好笑，洞庭湖主和鄱陽湖主本就是天帝的兩個女婿，加上兩海收歸后，其實大部分的權利也收歸了天庭，洞庭湖主和鄱陽湖主對兩海實際上的掌控權并不多。

這事說得好聽，也就是世間俗事，也是各路神仙茶余飯后經久不衰的談資。看愛情地看愛情，看家族利益地看家族利益，看戰爭地看戰爭。再加上紫霄曾先后貶下地獄做鬼差，后又機緣巧合受點化而隨佛主西去，給這件事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紫霄斂目，他知道揚羽是想拿白爾玉來折磨自己。

只是因為他傷害了他最重要的人。

紫霄有些猶豫要不要暴露白爾玉的真實身份，但是立馬他就有了決斷，他寧可憑自己的實力把人奪回來，也不能把她交還給揚羽，因為揚羽對薏珠，并非單純的兄妹之情。

然而揚羽沒給紫霄更多的時間思考，率先發起了攻擊，寒光一閃，刺向紫霄的眉間，好在紫霄身子輕靈，側身讓過了。

然而狂風卷席而過，劍鋒凜冽，揚羽繼續揮舞長劍，頻頻攻擊，劍花一挽，便似飛雪紛紛往紫霄身上落去，銳利的劍鋒猶如鐵釘一般，一顆顆朝同一個方向砸來，每一顆被紫霄躲閃而過的劍氣，無一不造成周遭樹木殘不忍睹的傷痕。

紫霄被逼得退無可退，他不得不抽劍迎戰。

那把泛著冷氣的凝霜劍讓已經興奮開來的揚羽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眼中蘊涵著的狂熱一時間全爆發了出來，不管在任何時候，紫霄絕對是用劍的第一高手，能與之交手，于公于私，不得不讓揚羽熱血沸騰。

幾十招后，紫霄還是一味地只防不攻，這讓對方覺得他是刻意放水，瞳孔微微緊縮，額頭青筋暴起，脾氣變得越發暴躁。孰不知紫霄不肯輕易放手一搏，只因他始終覺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劍招混亂，力足而氣弱，一絲不易察覺的邪魔之氣越發強盛。

眼見始終僵持并非長久之計，紫霄凌空飛起，突然消失，電光石火間他的劍已直指揚羽的咽喉，當然，他還想趁亂撈回白爾玉，卻被揚羽當機立斷拆穿了假招，他在紫霄即將摸到白爾玉的一剎那，一掌大力地打在露出破綻的紫霄身上，另一掌往下一落，徑直劈在白爾玉腦門兒上。

白爾玉悶哼一聲，便失去了知覺。

“小玉！”紫霄幾乎失控，但當他看到揚羽把刀架在白爾玉脖子上時，再不敢上前一步。

揚羽笑了，不陰不陽地笑了，眼神有些散亂：“時間那么早，我們又是那種關系，不用搞得這么僵硬，我們坐下來，來玩一個游戲，你徒弟一并參加。”

“你想怎么玩？”

“我說怎么玩就怎么玩。”

清風微涼，吹得紫霄兩鬢的碎發鼓鼓的，因為剛才的打斗，他的臉微微發紅，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墨綠色的眼睛里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單手一翻，扔掉了劍：“可以，我有個條件，你先放了她，我們兩個玩。”

“我也可以馬上殺了她，再殺你，反正都是要死的。”揚羽拿腳尖踢了踢已經失去知覺的白爾玉。

紫霄壓抑著心中的怒氣，同時從衣袖里取出一個紅底描金的香囊，又從香囊里扣出一枚淡青色的丸子：“給她吃這個，如果她死了，你也玩不成了。”

揚羽想了一下，覺得有理，于是側開身子讓紫霄過來，但劍不離人。

紫霄朝前一步，用力地扣開白尓玉的嘴，把藥塞了進去，一邊撫摸著她的背脊一邊好脾氣地哄她：“小玉不要哭，你先把藥給吃了，很快師傅就帶你回家。”